珠峰海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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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施区,这小子要富甲天下了。”

施副区长的狮子鼻占据了几乎半张脸。听着身边的人说话,他眯细了牛眼。

“伊行,泥鳅能跃龙门吗?”施副区长回着话,转头仰起来,高悬的庆典横幅使他看上去更加矮胖。

“泥鳅?”伊行长笑起来,瘦削的脸上,一口洁白的牙齿,被橘红色的光线映照得像刚咬了一块五分熟的牛排,“是一道美味呀!”

这时,正好几条大条幅拖着大气球挤在半空,把一团光线挤成猩红色,晃着施副区长的眼球,他的双眼立刻血红起来:“没吃过。”

“在我的老家,人们在锅里放一块豆腐,倒进井水,再放十几条泥鳅进去。水开了后,你猜怎么着?”伊行把眼角吊起来,盯着英甫的后脑勺。

“豆腐熟了,泥鳅煮烂了呗。”

“那多没意思!”伊行笑嘻嘻地与施区对上了眼神,向英甫一努嘴,“到了度数,泥鳅受不了了,就只有往豆腐里钻。小船上,村姑摇着橹。二两小酒,冒着热气。哥俩就着姜葱蒜,蘸着泥鳅豆腐下酒,美味不?”

“呀!有意思,是道美味!”施区双手猛一拍,还轻轻跺了一下脚,“可惜呀!咱只是个摇橹的!”

伊行扫视了一圈广场四周空中的条幅,黝黑的脸绷紧了。

“我给老领导当了二十年的驴,在车里睡了多少年的觉——”施区仰起头,对着一个大气球叹息。那气球下的条幅上,几个金色的大字摇头晃脑:有始有终, 再创辉煌。

“到头来,老人家光荣退休了,也没把区长的正位给我弄来。”

施区低下头,声音有种悲怆感:“伊行,我明年就五十五岁了呀。”

“我也快了,明年五十四啦。”伊行的声音也很低,“你知道吗,我在五道口读了七年书,又从美国读博回来,给老领导当了八年秘书。连站在淋浴头下时,都得一只手握着手机,高高地举在头上——现在呢,”伊行闭了一下眼,睁开时,看向施区,“我还只是个分行的行长。他老人家呢,猫在家里画画,快成达·芬奇了!”

此时,主席台下面突然一片惊叫。两人抬头仰望,两个大气球,被风吹得在空中缠绕在一起,像两个杠头,不停地互相击打着。两条条幅,也都像暴怒的皮鞭,狠狠抽打着对方。

“鹬蚌相争了几十年——”伊行看着气球打架,冲着施区说,“这哥俩真会老死不相往来?”

施区慢声说:“老了,又住在一个大院,围着这块肥肉,斗心眼儿,使绊子。”他拍拍伊行的肩,“咱俩,只是个给他们暖场子,烧开水的书童、马仔呀!”

“泥鳅豆腐,轮不到咱哥俩品尝。但——”伊行把眼睛又死死盯住了英甫的后脑勺,“这小子的肉羹,咱得分一杯!”

“好!”施区兴奋起来,大声了点,看见英甫回转过头,指了指他身边的两个空位。

施区和伊行换上了笑脸,齐齐冲着英甫点了一下头。

听着伊行的话,施区把眼睛转向了来回走动、笑脸灿烂地帮着嘉宾找座位入席的叶生。

阳光下,叶生手上那双白丝手套白得耀眼。

“好戏该开场了!”施区扫视着台下的工人们。

伊行笑嘻嘻地看着台下舞疯了的狮子们:“咱们,就不当观众了?”

“咱当运动员去!”

“三十六个洞?”看着施区双手做了个挥杆动作,伊行点着头。

“赌个大的?”施区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嘴里反问道。

伊行双手比画着把高尔夫球杆举到了后背的动作,说着话,把双手往前一送:“越大越好!”

两人刚转身离去,台下的工人们齐齐站了起来,人群发出惊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