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四日部署宴饯徐、顾二子[1]

春日载阳官署幽[2]，东吴二子过我游[3]。庭空日斜吏人散[4]，窅然何异经林丘[5]。今晨惊蛰暖气达[6]，昨夜哀鸿呼故俦[7]。中庭古槐苍藓溽[8]，上有百鸟何啁啾[9]。仓庚交交刷其羽[10]，君看巨细各有求[11]。明时冠轩几邂逅[12]，得暇胡不攀淹留[13]？自从去年识徐、顾[14]，令我意气倾南州[15]。徐郎近买洞庭柂[16]，顾子亦具钱塘舟[17]。浮生飘转若飞藿[18]，倏忽聚散谁能谋[19]？风光烂漫况复尔[20]，愿写清壶销客忧[21]。故人苦称不好饮[22]，举杯入唇还复休[23]。妙歌时时激慷慨[24]，鄙夫何以答绸缪[25]。严柝沉沉静夜色[26]，北斗倒挂城南楼[27]。只恐天明驱马出[28]，揽袪延望河之洲[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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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首诗写于正德元年（1506）二月。顾璘时任南京吏部封验司主事，至京述职后，准备南返。徐祯卿虽于去年中进士，但不得馆选，当时亦将南下湖湘。此诗即为送别徐、顾二人之作，写酒会，叙友情，依依惜别，意气慷慨。二月四日，指明武宗正德元年（1506）二月四日。部署，即部曹。饯，饯别，用酒食送行。徐、顾，指徐祯卿、顾璘。徐祯卿生平，见《赠徐祯卿》注〔1〕。顾璘（1476—1545），字华玉，先世吴县（属江苏）人，后徙上元（今江苏南京）。弘治丙辰（1496）进士。历任广平知县、浙江左参政、刑部右侍郎、工部尚书、南京刑部尚书等职。为官清廉，以气节自负。为文雄深尔雅，诗歌隽永，尤长乐府歌辞。与刘麟、徐祯卿号“江东三才”。有《顾璘诗文全集》行世。

[2] 春日载阳：春天到来，天气变暖。载，始。《诗经·豳风·七月》：“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幽：幽静，安静。

[3] 东吴二子：指徐祯卿、顾璘。因二人均为吴县（今江苏苏州）人，故称。过：拜访。

[4] 吏人：官员。

[5] 窅（yǎo咬）然：静寂的样子。

[6] 惊蛰：二十四节气之一，在公历三月五日或六日。此时气温上升，土地解冻，春雷始鸣，蛰伏过冬的动物惊起活动。

[7] 哀鸿：哀叫着的大雁。这里比喻哀伤痛苦的人。谢惠连《泛湖归出楼中玩月诗》：“哀鸿鸣沙渚，悲猿响山椒。”故俦：老朋友。

[8] 中庭：庭中，庭院里。苍藓：青色的苔藓。溽（rù入）：潮湿。

[9] 啁啾（zhōu jiū周赳）：鸟鸣声。林逋《初夏》：“乳雀啁啾日气浓。”

[10] 仓庚：黄莺的别名，也叫商庚，黄鹂。交交：鸟鸣声。《诗经·秦风·黄鸟》：“交交黄鸟，止于棘。”刷：梳理。李白《赠黄山胡公求白鹇》：“刷毛琪树间。”

[11] “君看”句：是说鸟儿各有各的追求。

[12] 明时：政治清明的时代。这里是称颂作者所处的时代。冠轩：官吏的服饰和车乘，借指官吏。冠，礼帽。轩，大夫以上所乘的车，亦泛指车。邂逅：偶然遇见。

[13] 胡不：何不，为什么不。攀淹留：互相攀附逗留。攀，追攀，攀附。杜甫《戏为六绝句》：“窃攀屈宋宜方驾。”

[14] 去年：指弘治十八年（1505），李梦阳与徐祯卿、顾璘初识之时。

[15] 意气：志向与气概。倾：压倒。南州：泛指南方地区。因徐祯卿、顾璘均为南方人，故言。

[16] 徐郎：指徐祯卿。洞庭柂（duò舵）：通向洞庭湖的船。因徐祯卿这次南下湖湘，为洞庭湖所在地，故称。柂，船舵。

[17] 顾子：指顾璘。钱塘舟：去钱塘江的船。顾璘此次至京述职，即将南返。

[18] 浮生：人生。道家以人生在世，虚浮无定，故称人生为浮生。李白《春夜宴从弟桃李园序》：“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飞藿（huò霍）：飘飞的豆叶。

[19] 倏忽：形容时间极短。谋：打算，预料。

[20] 尔：助词，表示肯定。

[21] 写：通“泻”，倾倒，倒。清壶：指壶中酒。销：通“消”，消除，清散。

[22] 故人：老朋友。这里指徐、顾二人。苦称：坚持说，一再说。

[23] 还复休：又停下来。

[24] “妙歌”句：是说美妙的歌声时时激发出慷慨之气。

[25] 鄙夫：作者自谦。答：报答，酬答。绸缪：缠绵，依依不舍的样子。

[26] 严柝（tuò唾）：戒夜的更柝声。柝，古代巡夜打更用的梆子。

[27] 北斗：见《离愤》其三注〔8〕。

[28] 驱马：骑马，驾驭马。

[29] 揽袪（qū区）：提起袖子。袪，袖口。延望：抬头远望。河之洲：河中陆地。《诗经·周南·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