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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克奥弗博士离开我的办公室后,我立即着手做了些研究。先要确认一下他告诉我的那番话。关于地雷的型号他没说错,它也确实是在马来西亚制造的。
在我不得不——呃哼!——离开地球母亲前,我去过很多地方,但唯独没去过马来西亚。
我找到一个网页,上面有拆除卡尔德拉-7型地雷的说明,我把步骤记录了下来。在每一个圆盘的中心都有一个直径三厘米的小洞。插进去一根小棍就能压下解除开关,但要是压在表面其他任何地方,都会触发地雷引起爆炸。
我希望进入爆破工业公司的用户数据库,我想也许胡安·桑托斯能黑进去。从火星是可以进入地球计算机网络的,然而当地球在我们视线之内的时候,会有三到二十二分钟的时滞,而当天体会合,也就是当太阳位于两颗行星之间的时候,延迟的时间会更久。在这种情况下,从事黑客工作会让胡安发疯的,所以他把这活儿外包给了地球那边的黑客。问题是爆破工业公司已经在商业界消失十一年了,而且考虑到该公司产品的性质,我怀疑所有的客户记录都已经抹掉了。
说起来,它们可能还不是直接销售给客户的。地雷也有可能是在火星购买的。从洛瑞拿到我办公室的那个地雷的破损状况来判断,它已经埋在地里很久了。那么多火星企业都已经倒闭,要想找到一个在几十年前买过某件东西的人,我真没抱多大希望。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线索了。于是我立刻前往穹顶中心,一头扎进了新克朗代克警局,看看他们的记录里有没有什么人因为销售地雷而受到惩处。
我进去的时候,赫胥黎警官正坐在他那张长长的红色接待台后边,我冲着他那雷打不动的位置行了个虚拟脱帽礼,“哦,哦,哦,赫胥,在这里看到你真是不同寻常!”
“看来今天不是我的幸运日,”赫胥说,“居然会看见你。”
“非也非也,”我答道,“你的幸运日肯定是赘肉成为时尚的那一天。”
“而你的幸运日,”赫胥说,这次他居然能随机应变了,“就是黄鼠狼的小眼珠子长到人脸上也会好看的那一天。”
“嘿,”我说,“我的眼睛可是我的独家特色。我的名片上就是这么说的。”
“上面说你是个傻逼(1)。”赫胥黎说。
“那也是非凡的,而你恰恰相反。”
我早些时候亲眼见过齿轮在匹克奥弗脑袋上转动着。而在这里,赫胥黎气急败坏的样子似乎也能很形象地显现出那种效果。最后,他回应道:“你个鬼鬼祟祟的伪侦探。”
“你个脚底抹油的条子。”
“自以为福尔摩斯的蠢逼。”
“穿制服的猪。”
“死基佬(2)。”
我很惊讶他居然知道这个词儿,但我怀疑他是否明白这话有双重含义——假如他知道我有前科,我接下来的工作估计会不太好办。就在我字斟句酌想着怎么反驳的时候,麦克从警局前门走了进来。我转向他,“怎么,麦克!你居然亲自出马?”
他笑了,“哦,不是的。我是刚刚才到班。之前带我女儿看医生去了。”
“警察局没人了?”说着,我扬起眉毛,“你是说警局居然真的可以让老赫胥黎在这儿独当一面?”这话在我脑子里的效果比说出来强多了,然而他俩只是盯着我。蟋蟀是少有的没能在火星存活下来的昆虫,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此刻这里安静得可怕的原因。我清了清喉咙,“不废话了,麦克,我能跟你聊聊吗?”
“当昂昂昂然。”他的舌头挺能打卷儿的。他冲赫胥点头,让他按下按钮,内侧的黑门滑开了。我们走过那条通往办公室的走廊,分别在办公桌两侧坐下。桌面看上去像是抛过光的木料,但却是仿制的。当然了,不管是桌子还是麦克,都比匹克奥弗所想的要腐败得多。
“我能为你做点儿什么,亚历克斯?”
我掏出平板,给他看了匹克奥弗拿来的那个卡尔德拉-7的照片,“我的一位客户在他工作的矿区碰上了这么个东西。是颗地雷。”
麦克斜眼看着照片,“看上去更像曾经的地雷。这东西多老了?”
“可能要回溯到火星化石狂潮初期。有什么人曾经在火星上卖过吗?这东西的官方定位是矿用爆破。”
“唔,可以肯定的是,这类信息不会公开。不过我查查看。”他对着计算机说出口令,让它显示警察数据库里所有关于地雷或矿用爆炸物的记录。“有一大堆涉及爆炸物的意外事故报告。”他看着显示器说,“不过其中没有……不,等一下。这个有点儿意思。显示到墙上。”门对面墙上的绿色苏格兰田野立刻变成了显示器上内容的放大画面。
“三十年前,就在穹顶建起不久,”麦克说,“到达这里的飞船带来了一船休眠的冒险者,还有他们的供给设备。货物卸下时,有一个货箱在运输途中受损——我猜是固定得不够牢靠。有个卸货工人看到了货箱内部,认出里面的东西是地雷。”麦克指着墙,图片的一部分被放大,显示出一个平坦的碟子,就像匹克奥弗拿到我办公室的那种,不过这个是崭新的。“同一类型的,对吧?”
我点点头。
“那是船上卸下的最后一批箱子。”麦克说,“其他所有的货物都在那个地方被集中取走了。很可能在其他箱子里还有更多的同类型地雷,不过谁也说不清了——而且也没有记录说是谁拿走的。当然,也没有人来索要那几个地雷。”
我点点头,“那艘船的状况呢?”
他在空中一挥手,墙上显示出了结果。“‘B.特拉文号’。”他说,“退役了……不,看这个。它仍在运行,不过换了新名字,‘凯瑟琳·丹宁号’。归内星系航运公司所有,由他们操作运行。那是斯普拉科夫星际公司的分支机构。”
飞船的原名似乎有些耳熟,但我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个名堂,“我能不能要一份这艘运了地雷的飞船的乘客名单?”
我以为麦克会伸手要好处,不过他摆出一副很大度的样子。我猜他女儿的病看得肯定很顺利。“没问题。”他冲着墙壁又做了几个手势,乘客名单显示了出来。
我浏览着那些名字,在“范”字和“戴”字打头的里面查找,甚至连“威”字的也看了一遍。威廉·范·戴克,不过这些都不在名单上。好吧,又不止一个人是用化名来火星的。“有多少个人?”我问。
“一百三十二个。”麦克的计算机很周到地回答,它的口音跟麦克本人一样浓重,这一点总是让我觉得好笑。
“多少男人?”
“七十一个。”
“能不能把全部名单下载到我的平板里……男女都要。”我问麦克。
他对计算机说了一个口令,它开始执行。
变性当然是可能的,不过洛瑞本人肯定会告诉我:最简单的假设就是最好的假设,所以我会从假设只有七十一个嫌疑人开始——终于有人能让“只有”这词儿适用于这么大的数量了。看来,接下来我的任务挺艰巨。
(1)这里用的“dick”一词为双关语,“dick”也有“侦探”的意思。
(2)原文是“gunsel”一词,也有“犯人”和“持枪歹徒”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