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武松在西山搬石头已经进入第三个月了。还有半个月,他就又可以回一趟家了。武松在西山的每一天都累得筋疲力尽。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把百十来斤重的石头搬上山,然后让它滚落下来。再下山,又把石头搬上山。每天如此。武松的力气长了不少,但是每天都饿得不行。最让武松难受的是这里没有酒喝,这比死都还要难受一百倍。武松在山顶大声地喘着粗气,故意让自己处于缺氧状态,感觉就像喝醉了酒一样。
武松记得李达天跟他说过,去西山半年就可以回家。所以武松只好咬牙坚持,而且也开始习惯了这种生活。他觉得每次回家,把辛苦挣来的散碎银子放到潘金莲手里的时候是最幸福的,所有的艰辛苦难都是值得的。
有人问起他关于打虎的事情,武松总是默默地看了那人一眼,倒下就睡。那人又问起他是怎么生擒方腊的,武松已经鼾声如雷了。那人有点生气,喊醒武松,叫他给大家伙讲一讲。武松揉着眼睛,茫然地看着一屋子的人,说那是我做的梦。
那人吼道:“去你Ma的武松!”
武松已经沉沉睡去。
潘金莲坐在油灯下替武十八缝补裤衩儿,她觉得头有些晕,接着就感到了饥饿。她赶紧放下裤衩儿,准备睡觉了。她站起来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心里一紧,武松回来了?可是还不到回来的时候啊。难道是西门庆?她看了看桌上的剪刀,然后把它揣进怀里,走到门口,问是谁?门外的人没有出声,只是又轻轻敲门。应该不是西门庆。西门庆不会轻轻敲门,他不会这样文雅。潘金莲把门打开,是李达天!李达天一身便服,神情有些紧张。
潘金莲:“李大人?”
李达天侧身进来,随手把门关上。
潘金莲:“李大人,你这是-----”
李达天的声音有些颤抖:“小潘,我来看看你----”
他快步走进里屋。潘金莲只好跟着走进去。油灯下,李达天的脸仿佛抹了胭脂,有些口干舌燥的感觉。潘金莲在油灯光亮之外站着。
潘金莲:“李大人,这么晚了-----”
李达天:“小潘,这些日子过得好吗?”
潘金莲平静地:“还好。”
李达天慢慢恢复了情绪:“武松去西山,是东平府的意思,你不要怪我。”
潘金莲:“他啥时候回来?”
李达天坐下:“本来说是三个月,可东平府的意思还得在那里三个月。我跟东平府-----”
潘金莲:“你答应过他三个月就回来。李大人说话不算数吗?”
李达天做出很痛苦很无奈的表情。让武松去西山搬石头是李达天的主意,跟东平府没有关系。李达天这样做有两个目的,第一,彻底击垮武松的意志;第二,把潘金莲搞到手。
李达天:“我正在跟东平府协商,让武松按时回来。”
潘金莲:“多谢李大人。时辰不早了,李大人请回吧。”
李达天看着她:“但是我不敢说协商有没有效果。武松当年参与过攻打东平府,官府有记录。”
潘金莲饿得头昏眼花,差点站不稳了。李达天顺势扶住潘金莲。李达天激动得全身发抖脸发烧,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潘金莲推开他,在桌旁坐下,清口水直流。
李达天:“小潘,咋了?”
潘金莲:“你请回吧。”
李达天掏出银票放在桌上:“小潘,这是这是五十两银票。”
潘金莲看了看银票。
李达天:“小潘,任何时候我都是关心你的。明天晚上我再来。我走了。”
李达天摸了摸潘金莲的手,赶紧出门离去。潘金莲用尽最后的力气关了门,回到屋里舀了一瓢冷水喝下去,觉得稍微好受一些。然后她吹灭油灯上床,抱着武十八,强迫自己快快睡着。
看着西门庆走进来的时候,李达天心里发虚,以为昨天晚上的事情被他知道了。西门庆哈哈大笑,李达天有些害怕了。
西门庆兴奋地:“我听说武松在西山被人打了!哈哈哈!”
“啊?”李达天不知所以。
西门庆:“在西山的两个泼皮嫌武松饭量太大,揍了他一顿,武松居然没有还手!哈哈哈!”
李达天这才镇定下来:“有这种事?”
西门庆:“李大人,让武松去西山搬石头这一招很管用啊!”
李达天:“这是东平府的意思。”
西门庆:“就是你的意思!你还不敢承认啊?”
李达天:“本官只是秉承东平府的意思做事而已。”
李达天知道西门庆想夺回潘金莲,万一他说漏嘴了呢?潘金莲肯定恨死自己了,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西门庆当然不知道李达天的心思,所以就没跟他争论这个了。西门庆确实很兴奋,泼皮都敢打武松,武松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西门庆轻蔑地:“武松就是一条狗。”
李达天笑笑:“大官人,不可掉以轻心啊。”
西门庆:“武松现在能奈我何?”
李达天:“大官人还是稍安勿燥,再看看吧。”
西门庆:“那就让他再搬三个月的石头,如何?”
李达天:“东平府也有这个意思。”
西门庆:“那就说定了!”
李达天当然知道西门庆想利用这三个月干什么,于是装得忧心忡忡:“大官人,小心驶得万年船。那武松----”
西门庆:“你不愿帮我就算了,还说这些来吓唬我。武松都挨打了,我怕他什么!告辞!”
西门庆走了之后,李达天在屋里来回踱步,完全没有心思看公文。昨天晚上小潘并没有拒绝那张银票,也没有拒绝我今天晚上去她家,看来多年的梦想快要实现了。想到这里,李达天不禁热血沸腾,浮想联翩。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走着,越走越快,直到感觉到头晕才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他感到自己的脸有些发烫,便去洗了一个冷水脸。他估摸着时辰,觉得这是他生命中最长的一个白天。
这个时候乔郓城来向他报告,有人发现北山贼寇在清河县城出现。李达天大吃一惊,贼寇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他们来干什么?
乔郓城:“回大人,没有异常情况发生,贼寇已经离去。”
李达天暗自松了一口气。
乔郓城:“大人,要不要加强巡夜?”
李达天故意想了想:“暂时不必了吧?这样会让百姓惊恐。”
乔郓城:“大人,武松家要不要派人守夜?”
李达天恨不得一脚踹过去:“武松在西山搬石头,守什么守!滚!滚!”
乔郓城滚出去之后,李达天大口喝了几口茶,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他又一想,万一乔郓城立功心切,擅自派人或者亲自去武松家巡查呢?李达天立刻叫人通知乔郓城马上去西山,了解一下武松的近况,明天回来向他报告。他坐下来,拿起一份公文想看一看,但是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他的脑海里只有潘金莲的各种身影。万一西门庆知道了这件事呢?李达天放下公文,看着窗外。知道了又怎么样?我搞的是武松的老婆,又不是你西门庆的!大不了以后少拿他家的银子罢了,就算丢了官我也在所不惜!
入夜之后,李达天仍然不能完全平静下来。他不停地问自己,这样做值得吗?有一瞬间他想放弃,为了一个妇人丢掉前程得不偿失啊!可是潘金莲不是一个寻常妇人,为了她一切都是值得的。李达天突然想起了武松,不由得有些惭愧。当年武松征战归来,居然不愿意去京城受封领赏,只想着回清河县娶潘金莲。粗人武松尚且能够如此,我李达天怎么这么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呢?
李达天对段氏说要去衙门处理一些事务,便出了门朝衙门方向而去。大街上已经空无一人,李达天还是觉得有些紧张。他去衙门换了一身便服,装作回家的样子,然后在一个拐角处朝相反方向走去。那是潘金莲家的方向。李达天觉得此刻的清河县城只有他一个人在走路。快到潘金莲家了,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咬紧牙关,鼓励自己往前走。他看见潘金莲家的附近一片寂静,所有的油灯已经熄灭。李达天低了低头,快步走到潘金莲家门口,轻轻敲门。刚一敲门,李达天就感到心惊肉跳,这个敲门声实在太响亮了!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他急切地盼着开门,但是没有动静,一点动静都没有。李达天回头看了看周围,伸手去推门,希望门是虚掩着的,可那只是希望而已。他鼓足勇气再次轻轻敲门,脑海里却蹦出来一句诗: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他觉得敲比推更好。还是没有动静。李达天此时紧张到极点,沮丧之情也慢慢弥漫着他。他弯下腰来,想透过门缝看看里面油灯还有没有亮着。他使劲地寻找门缝,由于天黑,他只能把脸凑在门上,努力摸索着寻找。一片白色的东西似乎挡住了他的眼睛,他使劲地往前凑,可是越往前凑越什么也看不见。
李达天几乎快要崩溃了,压低颤抖的声音:“小潘,小潘,是我呀----”
他觉得这个声音只有自己能够听见。他双手趴在门上,头顶着门,睁开绝望的眼睛。那片白色的东西又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伸手去摸那个白色的东西,觉得好像很熟悉。李达天慢慢把那个东西撕下来,借着微弱惨淡的月光一看,原来是昨天晚上他给潘金莲的那张五十两的银票。
李达天来到一个僻静处蹲下,不出声地痛哭一场,无法悲伤。
武松在西山确实挨了打。那个骂武松的人叫宋二,是清河县的一个泼皮,因与人打架捅伤了人,逃到临县被捉拿归案,发配到西山做苦力。他看不惯武松吃得很多,又听说武松根本没有打过虎,所以想欺负一下武松。那天晚上他把熟睡中的武松叫起来,要武松把多吃的食物吐出来。武松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一副困得要死的样子。
宋二:“武松,你吃那么多干啥?”
武松懵懵懂懂地看着他。宋二见武松这个样子,胆子就更大了些,觉得武松没什么惹不得的。其他人在围观,也帮着宋二起哄,鼓动宋二揍武松。
宋二:“武松,吐出来!”
武松:“都变成屎了,咋吐嘛?”
武松说的是实话,但是宋二觉得武松在嘲弄他,旁人的笑声让宋二恼羞成怒。他扑过去照着武松的胸口就是一拳!武松居然就挨了这一拳。宋二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发麻,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就是一耳光打在武松的脸上!
宋二:“去你Ma的!”
武松毫无表情地看着宋二。这是武松生平第一次挨打,但是他没有还手,也没有发火。李达天警告过他,不管什么原因,不准在西山打人闹事,否则永远都别想回来。眼看就满三个月了,天大的事都必须忍气吞声,他要回家看老婆孩子。
一旁的人都愣住了,就算没有打过虎也应该还手啊!那么大的块头,七尺男儿,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宋二也暗自纳闷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宋二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Ma的!睡觉!“
武松很快就睡着了。宋二听到武松的鼾声之后才闭上眼睛。他有点兴奋,过了好久才睡去。第二天,武松挨打的事情传遍了整个西山。
武松把又一块巨石搬上山之后,站在秋雨中发呆。对面不远处有一条小小的瀑布。水急速地倾泻下来,在石头上溅来溅去。几只鹭鸶站在那里,水冲下来,它们吃惊地跳起来躲避着,过了一会儿又飞到石头上去。
明天就可以回家了,武松心里充满了喜悦。一个时辰之后,武松的喜悦心情荡然无存。
乔郓城带着一纸公文和两个捕快来到西山,向武松传达了武松必须继续留在西山搬石头三个月的通知。这个消息对武松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武松:“我没有犯错------”
乔郓城:“是的,我前几天来过,了解到你没有犯错。”
武松:“李大人说三个月----”
乔郓城打断:“宋江卢俊义的余党还没有肃清,你能回去吗?”
他把公文朝武松扔过去,转身就走。
武松:“李大人说-----”
乔郓城:“李大人没工夫听你说!”
武松捡起公文,追了几步:“乔都头----”
乔郓城停下,没有转身。
武松:“乔都头,给我买碗酒喝。”
乔郓城扭头看了看武松,露出笑容:“想喝酒了?”
武松连连点头。
乔郓城:“你能喝几碗?”
武松欣喜过望:“一碗,一碗就够了。”
乔郓城一笑:“等着吧。”
武松:“多谢乔都头,多谢乔都头-----”
直到晚上收工,武松都没有看到乔郓城的身影。他朝山下看了一会儿,然后蹲下,捧起地上的积水喝了几口,揩了揩嘴巴,一脸落寞地缓缓下山。
靠着花千树的一点接济,潘金莲母子勉强度日。今天花千树带来不好的消息,武松这个月不能回家,而且在西山搬石头的时间被延长三个月。潘金莲呆呆地看着花千树,说不出话来。
花千树:“嫂子别担心,武哥哥总有回来的时候。”
潘金莲点点头。她不知道武松不能回家跟她拒绝李达天有没有关系,她觉得应该有关系。她打算把这件事跟花千树讲一下,没想到花千树先告诉她了一件事情。花千树说自己打算嫁给鲁秀才。潘金莲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花千树笑笑:“我识得几个字,都是鲁秀才教的。”
潘金莲似乎要哭了,但是她忍住了。
花千树:“嫂子,我只是打算,还没嫁呢。”
潘金莲幽幽地:“妹子,你可要想好啊------”
花千树说,清河县的人现在不相信武哥哥打虎,原因主要在于官府,而鲁秀才修改县志让人们完全相信了官府的说法。她嫁给鲁秀才就有机会劝说他重新修改县志。鲁秀才是清河县最有文化的人,德高望重,说话有人相信。听着听着,潘金莲不禁落下泪来。她说没有打虎就没有打虎吧,只要我们相信就行了。我只盼着阿武能够早点回来,平安回来,再苦的日子都能过。我的好妹子你不要作践自己,我和你武哥哥都会难受的。再说,县志哪里是鲁秀才想修改就能修改的?
花千树:“就算修改不了,他可以讲给别人听啊。”
潘金莲抱住花千树,使劲摇头,流泪不止:“不行啊妹子,我和你武哥哥都不同意。打虎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没有用的。不打虎咱还是要过日子-----”
花千树:“嫂子,你别管我。”
花千树说自己并不怎样讨厌鲁秀才,觉得他很有学问。小时候老爹花子非送她去鲁秀才那里识字,鲁秀才还夸她聪明。那时候鲁秀才还不到四十岁的样子。虽然他后来修改了县志,我很失望,但是我觉得他是被迫的,以后一定有机会改过来。就算没办法修改,我可以让他自己写,写了给人看。
潘金莲:“妹子,你、你这是何苦啊-----“
花千树知道潘金莲不愿意别人在她面前提西门庆,所以她就没有说西门庆给他介绍了好几门亲事的事情。因为武松,花千树特别讨厌西门庆,就算介绍亲事也绝对不行。还有那个乔郓城,没事就往她的花店跑,在她面前说了很多武松的坏话,这令花千树非常反感。花千树宁愿嫁给鲁秀才,也不愿意跟西门庆乔郓城有一丝瓜葛。在她内心深处,这辈子不能嫁给武松,一切都无所谓了。况且,如果嫁给鲁秀才,说不定还能帮武松做点什么。花千树的老爹觉得鲁秀才忠厚老实,有学问,曾经有过把花千树许配给他的意思,只是那时候花千树还小,没过几年他就撒手人寰了,这事儿也就算了。鲁秀才其实是很喜欢花千树的,花子非死了之后,花千树由花子虚照看。鲁秀才很不喜欢西门庆花子虚那些人,也跟他们说不上话,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所以鲁秀才的心思也就慢慢淡了,但是他心里是一直惦记着花千树的,也一直没有婚娶。
花千树笑笑:“嫂子,我不苦啊,又不是鲁秀才逼我的。”
潘金莲:“妹子,等你武哥哥回来再说这事吧。”
武松在西山又搬了一个月的石头,他以为可以回家一趟了。但是管事的人告诉他,没有清河县衙门的公文,我们是不敢放你走的。武松默默地看着他,心里很沮丧。
管事的人:“武松,我们确实没有接到衙门的公文。”
武松:“我不是犯人。”
管事的人:“我们确实没有接到公文。”
武松捏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想到不能回家看老婆孩子,武松一阵难过和烦躁。
管事的人:“武松,你要打我?”
武松不说话。
管事的人:“武松,你敢打我,你就只能永远呆在这里了。”
晚上,武松睡不着觉,虽然困得要死,他还是睡不着。他一下子坐起来,呆呆地盯着墙。
宋二走过来推了他一把:“武松,你他Ma的吓老子一跳,坐起来干啥?半夜三更的!”
武松:“他们不让我回家。”
宋二:“关我鸟事!睡觉!”
武松一动不动。宋二有些恼怒,把其他人叫醒,准备收拾武松。宋二以前听说过武松打虎,但是后来他就不信了。前些日子他打了武松一耳光,武松没有还手,他就更相信武松打虎是吹牛了。他觉得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吹牛吹出来的。
宋二一拳打在武松的背上,只听到一声骨折的声音,然后他就觉得自己的手腕一阵钻心痛。
宋二破口大骂:“武松,你他Ma的敢打我?!上!”
众人扑上去对武松拳打脚踢。武松护住头,任凭他们殴打。众人打了一会儿累了,定睛一看,武松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不由得有些心虚害怕了。他们不知道,武松心里难过,根本感觉不到肉体的痛苦。
第二天,管事的人把武松叫去,斥责他打折了宋二的手腕。武松没有吭声。
管事的人:“武松,看来你还要在这里多呆几个月了。”
武松:“我没有打他,是他自己-----”
管事的人:“是他自己把自己的手腕打折了,是吗?”
武松:“是。”
管事的人大笑:“武松,这话你信吗?”
武松:“我信。”
管事的人:“你信没有用,反正我是不信的。武松,你就等着处罚吧!”
很快清河县衙门的公文到了,鉴于武松殴打宋二等人,将延长武松在西山的时间,为期一年。武松几乎崩溃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管事的人看到武松的眼圈红了。
武松在山下的时候碰到了宋二。宋二一脸得意坏笑,他告诉武松,管事的人让他休息几天。
宋二:“武松,你要再使点劲,我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武松不理他,推着石头往山上走。宋二追上去。
宋二:“武松,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打过虎?”
武松不理会他。
宋二:“你他Ma的说话!”
说着,他一脚踹过去,踢在武松的屁股上。武松还是不理会他。宋二火了,扬起拳头要打,但是随后他显得犹豫不决,因为他看到了武松死神一般的眼神。宋二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宋二放下拳头:“你、你-----”
武松默默地推着石头上山。宋二呆呆地看着武松的背影。宋二有些恍惚,他不清楚刚才看到的那种眼神是武松的还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眼神呢?
西门庆把一张三千两的银票放在桌上。
西门庆:“武松在西山打人,一年都回不来了。”
潘金莲沉默无语。
西门庆:“而且中途不许回家,以示惩罚。”
潘金莲毫无表情地:“他死了没有?”
西门庆:“死倒是没死,但跟死了也差不多了。”
潘金莲又不说话了。她的手上攥着一把锋利的剪刀。
西门庆:“老五,跟我回去吧。你看你这几年过的啥日子?人生一世不就是图个快活吗?”
潘金莲:“不要叫我老五。我是武松的妻子。”
西门庆:“武松现在已经是一条狗了,他拿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我高兴,我可以弄死他!你信不信?”
潘金莲:“我信。”
西门庆一拳砸在桌上:“我可以叫李达天发公文,永远不准武松回来!”
潘金莲毫无表情地看着门外。
西门庆恼火地:“你这个婆娘咋那么不晓得好歹!咋就听不懂人话呢?”
潘金莲:“你说的是人话吗?”
西门庆耐着性子:“武松回不来,你就只有饿死!”
潘金莲依然看着门外。
西门庆:“这样吧,我可以让武松回来,但是你得跟我回去。老五,我这也算是有情有义了。咋样?”
潘金莲冷冷地:“我永远不会再踏进西门府上一步。”
西门庆一巴掌重重的打过去,打得潘金莲两眼直冒金花。
西门庆:“老子最后问一句,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潘金莲:“滚!”
西门庆对着潘金莲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打。潘金莲挥舞着剪刀跟西门庆拼命。她哪里是西门庆的对手,被西门庆一脚踢翻在地上,爬不起来了。武十八在一旁大哭不止。西门庆看着武十八,慢慢走过去,脸上是邪恶的笑。
潘金莲用尽最后的力气抓起地上的剪刀,在自己的脸上狠狠地划了一下,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鲜血布满了整个面孔。
西门庆被吓住了。他抓起桌上的银票,扬长而去。
当花千树告诉鲁秀才她想嫁给他的时候,鲁秀才真的是惊呆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说是自己的一种幻觉。他使劲掐自己的大腿,分明感到了疼痛。鲁秀才赶紧给孩童们放学回家温习功课。
鲁秀才声音颤抖兴奋:“千树姑娘,老朽、老朽----”
花千树:“你不是老朽,你不能说你是老朽。”
鲁秀才有点语无伦次:“我、老朽、你----我是说、你、你我、我没本事,养不活你----”
花千树笑了笑:“不要你养活。我只有一个条件。”
鲁秀才连忙地:“你说,你说。”
花千树:“修改县志,像以前那样写武松打虎。”
鲁秀才的笑容凝固了。
花千树:“不行吗?”
鲁秀才:“我不相信武松打过虎。”
花千树:“你以前咋就相信?”
鲁秀才:“以前是听人说,现在武松自己也说了没有打虎,官府也发了公文-----”
花千树转身就走。
鲁秀才愣了一下,看着花千树那青春的身体,魂牵梦绕的身体,不由得有些冲动,觉得自己的热血在沸腾。他吞了一下口水,叫住花千树。
鲁秀才涨红了脸:“我、我试试----”
花千树:“不是试,是一定要!”
鲁秀才点头不止:“慢慢来,慢慢来,从长计议。”
花千树觉得只要鲁秀才答应了,这件事就有机会,确实也急不得,但是从长计议不能没有时限。
花千树:“鲁秀才,我可以嫁给你,但是我不爱你。如果你能修改县志,我可以爱你。”
鲁秀才激动万分:“我明白,我明白!从今天起,我再也不给学童们讲武松没有打虎的事情了!”
花千树听了不禁悲喜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