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时期的文艺复兴与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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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歌颂仁王山的诗文学同人“松石园诗社”

仁王山书堂的训长千寿庆[15](1758—1818)家境贫寒,不过他非常喜欢读书,也擅长诗文。千寿庆在玉流泉上部的松树和岩石下构筑了草屋居住,自号松石道人。千寿庆生有五个儿子,五个儿子的名字依次是一松,二石,三足,四过,五何。大儿子和二儿子的名字取自构筑的草屋名称;第三个儿子是说有三个儿子已经满足了,叫“足”;生了四个儿子感到太多,所以称之为“过”;而生的第五个又是儿子,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无可奈何之下名为“何”。

在前文中也已经述及,即昌德宫为中心的嘉会洞、齐洞等北村居住着经常入宫的两班士大夫;南山脚下居住着没有入仕途的儒生;而中间地带,即清溪川附近则居住着译官或医员等中人;仁王山山脚下则居住着中央下级官吏京衙前。

陶醉于诗文学的中人聚会

仁王山的流水在楼阁谷和玉流洞分流,又在现今的玉仁洞47番地一带汇合,从深山中流出的溪水清澈如玉,所以称之为“玉溪”。在仁王山出生,又一起成长的伙伴们一般经常聚在玉溪边上喝酒赋诗。朝鲜正祖十年(1786)七月六日,这些友人在玉溪清风精舍聚会,并制定了规约结成了诗社。这些诗社成员在月光皎洁的夜晚,散坐在各处,一边喝酒吟诗,一边弹奏古琴,这时有人提议要举行定期的聚会来赋诗饮酒。这个约定的共同体就是松石园诗社,也就是我们一般说的诗文联谊会。

这次聚会中参加的人员有十三人,他们所作诗文后结集为《玉溪社修褉帖》,在此帖的“次序”中列有诗社人员的名字和年龄。委巷文人张混[16](1759—1828)在跋文中宣言:“博弈之交不日,势利之交不年,惟文学之交可以永世。”[17]由此可知,他们以文学创作作为结交的最高理想。

松石园诗社每月都会提前约定时间聚会,每次聚会时会定题赋诗。正月的满月、三月三上巳节、初八节、端午节、六斗七夕(六月十五)、重阳节(九月九)、午日、冬至等节日都有活动。不管同人中是有高兴或悲伤的事情,这些同人都会聚在一起互相祝贺或安慰。他们一边畅饮一边赋诗的场景,李寅文[18](1745—1821)在画中有所描绘,画中巨大的岩石下刻有“松石园”,这儿就是他们聚会的场所。这一日他们没有酒乐,聚会时陈设非常简陋,诗题是年近八旬的马圣麟[19](1727—1798)所拟,马圣麟虽不是玉溪社同人,但作为前辈中的白社[20]同人,参加此会亦带有鼓励之意。

▲李寅文所绘《玉溪清流图》,正祖十五年(1791)六月在玉溪聚会的场景。此日没有酒乐,陈设比较简陋。画作上部有马圣麟的题诗,下部是流淌的玉溪。画中位置现位于友利银行孝子洞分店附近的上方。

马圣麟是在承文院掌管外交文书的胥吏,家境富裕,所以担任委巷诗人的经济后援。他一生都在仁王山一带活动,只是搬了几次家。马圣麟的住处也是这些诗人、画家、音乐人经常聚会风雅的地方。他在晚年著有自传性质的《平生忧乐总录》,如题目所言,此书记录了他一生的欢乐和悲伤(对此部分,详细内容请参考后节“名笔马圣麟的自传记录的中人一生的游兴”部分)。

松石园诗社成为京城的话题后,当时的文人都把不能被邀请参加此会作为羞愧之事。每年春、秋之际,这儿都会举行盛大的诗文比赛。南边的诗题用北方定的韵,北方的诗题用南方定的韵。作了一天的诗文,傍晚时所收到的诗文诗轴挂满了牛背,参会的法师会拿着诗轴去当时水平最高的诗文大家那儿接受点评。

在竞赛中被评为最好的诗文,人们都会争相抄录背诵,这种不以武器而以纸墨来争胜负的战争被称之为“白战”。晚上巡逻的军人如果抓到深夜乱游的人,只要说是“去参加白战的”,也会被直接放行。

对中人出身文人流露出欣赏之情的秋史字

随着松石园诗社规模的壮大,在千寿庆六十大寿之际,遂拜托当时书法大家秋史金正喜[21]给书写字体。秋史在松石园诗社创立的那年出生,而在数年后就已经在书艺方面有了很深的造诣,已经享有人们专门拜托写字的盛誉了。

忠南礼山龙宫里有秋史的故宅,不过秋史主要在仁王山对面的通义洞生活,此处有一株寿龄六百多岁的白松树,在十多年前因寿尽倒下,这棵白松就是秋史家里的庭院植树。

秋史的曾祖金汉荩[22]是英祖的驸马,与英祖的二女儿和顺翁主成亲被封为月城尉,英祖下赐了通义洞的宅院,因宅院规模宏大,被人们称为“月城尉宫”。秋史被金汉荩的长孙金鲁永收为养子,而秋史在十二岁时养父过世,不久祖父金颐柱(刑曹判书)也去世,秋史在幼年就成了月城尉宫的主人。

朝鲜时期最优秀的书艺大家和诗学家秋史,是十九世纪初期和中人阶层交流很深的两班先知先觉者。他不仅拜庶出的文人朴齐家[23]为师,也为这些中人聚会的松石园题写大字,而且他还超越了身份的限制,和赵秀三[24]、李尚迪[25]、吴庆锡[26]等中人交往密切。

收到松石园诗社的请托,秋史以隶书题写了“松石园”三字,在页旁又落款“丁丑清和小蓬莱书”几字。“丁丑”即1817年,当时秋史年龄三十二岁。“清和”是阴历二月,“小蓬莱”是秋史的雅号之一。秋史在出使中国(1810年)回来之后,随着情况的变化不断新添一些自己的堂号和雅号,这也养成了一种习惯。小蓬莱是秋史故乡礼山后山的名称。松石园又有山泉,秋史又题写了“又惠泉”三字,这些都在三月摹刻完毕。正巧此时是芝山的儿子结婚,根据婚俗要摆设酒席,这次参加人数更多,这些人一边饮酒作诗,一边游戏,尽兴而归。

▲纯祖十七年(1817)秋史所题“松石园”,长一米有余。现留存在玉仁洞某人家的岩石上。

秋史在其二十四岁,即朝鲜纯祖九年(1809)十月跟随时任户曹参判的父亲金鲁敬一起出使清朝,当时金鲁敬为冬至副使,秋史作为子弟军官的身份跟随。从历史上来看,古代韩国从三国时期开始,至高丽时期,我国和中国之间不仅使臣之间往来频繁,一般的商人、学者、僧侣也可以自由往来。可是在朝鲜初期开始,国境被封锁,之后只有使臣才能出入国境。即使一辈子都阅读中国书,研习中国的文学、哲学、历史、地理的儒士也没有机会直接去中国。能合法去中国的机会只有以使臣的身份,或者以使臣的随行员的身份去。所以,有些使臣出使中国时常常带领自己的子弟去中国增长见闻,这些使臣的亲属随从一般称之为子弟军官。

秋史的老师朴齐家已经以子弟军官的身份出使过中国,并且一再嘱咐秋史也一定要去见识一下清朝文物,并且也已经向清朝的友人学者们自豪地介绍了秋史。

秋史在北京见到了当代最优秀的大学者阮元[27],并给自己起号阮堂。同时,也在北京拜见了金石学大家和书艺大家翁方纲[28],在翁方纲的石墨书楼欣赏了诸多的珍贵金石、书画真迹,当时石墨书楼的珍藏就有八万件之多。秋史在朝鲜没有机会见到的诸多珍宝,能有机会尽兴赏玩,并且收到了翁方纲赠送的诸多书籍和拓本珍物。从清朝回国后,秋史的字体有所改变也是理所当然。燕岩朴趾源的孙子朴珪寿[29]在论述秋史字体改变的过程中,对于从清朝归国后的变化有如下说明:

阮翁书自少至老,其法屡变。少时专意董玄宰;中岁从覃溪游,极力效其书,有浓厚少骨之嫌。[30]

这样的特征,从秋史所题“松石园”三字中也可窥一斑,可谓既庄重又优美。

松石园作为委巷诗人的聚会场所虽然有名,可是之后又经历了金寿恒[31]安东金氏、闵珪镐[32]骊兴闵氏、尹德荣[33]海平尹氏等权贵的轮流居住,其住宅也被人们所熟知。现今这一带都改建成了高级住宅区,装潢之后的墙壁中依然留下了“松石园”和题款原迹,被这些新兴建筑覆盖了的路下也依然流淌着玉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