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影影绰绰

1

在时间线外，未来的我知道此时此刻在再造量子科技公司的董事长办公室里，一个低沉的男声正在通话：“为什么立东在销声匿迹五年之后，突然回国？他难道是知道我对芸清做的事了吗？”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这个低沉的男声又说：“小木，海关资料查到了吗？”停顿片刻后，他拔高了音量，“什么？海关没有他入关的记录？那么，他妹妹立夏的入关记录呢？”

电话那头支支吾吾着什么，听不真切，办公室里低沉的男声追问：“那他在瑞士银行的资产呢？”

那个男声正来自路慎行。

“行，我知道了。”路慎行挂断了电话，站起了身，烦躁地来回踱了两步，像是在努力压制心中的怒火。

然后，他的电话铃声响起，接通后，路慎行仔细听了听电话那头的诉求，然后答道：“我是给他发了招贤纳士意向书，因为他是量子武器的关键，不是吗？而且无论他是不是冲我来的，我们都必须知道他这个时候回国的目的，所以，放心，听我的，我让他来我们公司上班，就是想要一探他的底细的。”

2

景然拖着一身的伤痛，来到卧室，哄小月入睡。

那间卧室位于再造量子科技公司顶楼的董事长宅邸内，来自未来的我在时间线外能窥视到。

只见，小月的卧室布置得十分温馨，床头灯折射的繁星映在天花板上。景然穿着和小月同款的粉色灯芯绒睡衣，躺在一张床上。小月紧紧抱着景然，肉嘟嘟的手指在景然的脸上抚过来又抚过去，时而又抓起景然的发丝，轻轻捋着。

“爸爸……”小月眨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哎……”景然轻轻应声，他也凝望着天花板，琥珀色的眸光里掩映着繁星。

“爸爸……”小月又唤道。

“哎……”景然又应了一声，臂弯拥着小月。他看了看床头的时钟，已经是晚上9点半了，到了小月入睡的时间。

“爸爸，我以后能不能不再去幼儿园住校了？”小月问，眼里怯生生的。

“那里有人欺负你了吗？”景然半支起身来。

小月摇了摇头，脸扭向另一侧，望着窗外的夜幕，轻声道：“我不放心爸爸一个人在这个房子里。”转而，小月又回望向景然，说，“因为我也害怕自己一个人。”

景然俯下身，吻了吻小月的额头，温声说：“爸爸不会再让小月住校的，不会再让小月一个人的。”

两人互道晚安后，景然便从小月的卧室里退了出来。

小月卧室房门外的走廊里，铺满了锃亮的褐色大理石，路慎行正在那里靠墙而站，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麻制居家服，刷着手机。

他看景然走了出来，便转过身，似乎要对景然说些什么。

景然则有些拘谨地退到墙根，低声下气地说：“路总，下次能不能别再让小月住校了？孩子还小，需要父母……需要家人的照顾。”

“好啊。”路慎行出人意料地爽快答应了，他挑了挑眉，俯视着景然说，“但我有个条件。”

景然抬起头，视线落在了走廊尽头的那个放置在客厅里的高尔夫球杆筒上，心里计算着如果现在自己推开路慎行，跑到球杆筒边拿起里面的球杆，将路慎行打晕，然后带着小月逃离这座城市的计划是否可行，却见一个人影挡住了那个高尔夫球杆筒——那是小木，之前的那个黑衣保镖，他摆弄着高尔夫球杆，向景然这里撂了一眼后，折身走出了景然的视线。

小木的出现让景然彻底打消了逃生的念头。

“什……什么条件？”景然问。

路慎行答道：“再造量子科技公司组织的员工团建兴趣班的美术老师被我辞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替代人选，为了回报我再也不让小月去住校，你就暂时去顶一阵子，毕竟，过去，担任这个兴趣班的艺术老师是你唯一的工作，所以，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路慎行吩咐道，“明天下午5点半，准时去上课。”

景然意识到路慎行的这句话是一句陈述句，而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便点了点头。

路慎行拍了拍景然的肩说：“今天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得有精神才行！”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路慎行头一次说出关心景然的话，而且还把景然过去的工作还给了他，这让景然有些不习惯，他出神地望着路慎行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竟有些心生感激。

也许，他将来都会这样吧？人不是都这样吗？把一些事情说开了之后，他也许就不会再那么对我了吧？景然心想，眼里生出了些许看到希望的光亮。

3

这天夜里，景然被噩梦吓醒了。

好不容易能够踏踏实实睡个觉，却被多年前在缅甸的噩梦惊醒，这让景然很不好受。

房间里的智能感应设备监测到住客醒来，缓缓亮起了昏黄的夜灯。

景然记得白天在医院里路慎行说的那个人是谁——那是他景然有所亏欠的人，是他在缅甸认识的人。

刚刚，他便梦到了他——他曾经最好的朋友。

景然记得那个人。

他记得那个人开朗的笑容，记得和那个人肩并肩躺在那间逼仄而潮湿的集体宿舍里，记得那个人是那段黑暗岁月里自己生命中唯一的光亮。

毕竟，在那样一个地方，只有那个人对自己的善意是真心的，但是，自己也是这样善意地对待他的吗？景然扪心自问，那个人救了我，但我却……

想到这里，景然不由在洁白的床铺上辗转反侧起来。

路慎行说的没有错，我对不起那个人，景然心想，我能从那里逃出来多亏了他，但我却没再回去，将他从泥淖里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