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旧的家燕年年春天来这里

见到家燕快速穿梭的身影，我就知道，春天来了……

它一声声的呢喃，在空中划出无数的虚点，连成一条条起伏有致的弧线，跟它轻盈的身姿一样优美。

有时候，家燕引出一根直线，到半空中又猛然一顿，蓦地朝另一个方向飞去。站在辽阔的田野上，我的视线被它牵引着，忽上忽下，总是追随着它起起落落。

绕了几圈，家燕叼着虫儿，箭一般飞走了。

“它要回家喂宝宝了！”

伙伴一句话，提醒了我。是的，家燕早就回来了，家还是原来的家，窝还是以前的窝，它们三下五除二，就把旧窝修整一番，然后住了下来。

“还是去年的那一对家燕。”当家燕归来，母亲总要端详一番，然后再下结论。

家燕是夏候鸟，每年早春来到雷州半岛，产卵，抚育下一代。秋天一到，它们就飞到东南亚一带过冬。待来年春暖花开，它们又飞回来了。

家燕恋旧，迁徙途中若无伤亡意外，又或者旧时搭窝的房屋还在，它们便会选择回到旧窝。

家燕刚住下来，没出几天，堂屋里的燕窝中就有了蛋，大概有四五个。这个时候，雌雄家燕开始轮流孵蛋。约半个月的工夫，突然有一天我抬起头，发现雏燕已经出生了。

每当家燕叼着虫子飞回窝边，雏燕就互相挤着钻到窝边，把头高高扬起，黄口张得大大的，“叽叽叽——”嗷嗷待哺。

你一条，它一条……家燕居然叼着两条虫儿，它小心翼翼地将一条虫放入一只雏燕的嘴里，还有一条虫则放入另一只雏燕的嘴里。

刚喂完虫儿，家燕又马不停蹄地飞了出去。雏燕渐渐把头缩进窝里，站在下面仰头张望的我，这时只能看到一个土灰土灰的燕窝了。

世界上这么多自由的鸟儿，恐怕只有家燕跟人类最亲近了。人鸟同居一室，和平相处，相亲相爱，这是多么和谐的一景啊。

“家燕是益鸟，不可以伤害！”幼时，我总有调皮的时候，欲用弹弓射家燕，父亲总是严厉地制止。有一天，一只雏燕因抢食，不小心从窝里掉了下来。孩童的好奇心深深地吸引着我，那只雏燕被我带到院子外玩了。家燕发现孩子丢了，到处寻找，看到我手中被把玩着的雏燕，它一直低空飞翔，不断鸣叫。

“快将燕子送回窝里！”父亲容不得我半点辩解，命令我马上归还雏燕。我极不情愿地爬上梯子，有点没好气地将它放回窝里。

见我既不心甘又闷闷不乐的样子，母亲把我拉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

“在我们乡下，燕子最有灵性。它只到善良的家庭筑窝。尤其是新屋，燕子一到那里筑窝，就是吉祥的象征。燕子到我们家，我们要像对待家人一样对待它才行。”

母亲的这一番教育，我铭记了下来，也渐渐地喜欢上了家燕。到了上学的时候，我们很快就在课堂上学到了关于家燕的儿歌《小燕子》——

小燕子，穿花衣

年年春天来这里

我问燕子你为啥来

燕子说

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小燕子，告诉你

今年这里更美丽

我们盖起了大工厂

装上了新机器

欢迎你长期住在这里

家燕在我们家住了下来，每天进进出出，碰上我们外出要锁门，父亲总要交代：给堂屋留个门缝，好让燕子进出。

人与家燕的相亲相爱，总在这些细节里呈现出来。而我现在已迁居城里，这里的家家户户，再也见不着家燕了。因为一道道防盗门，把家燕阻隔在了乡下。

这个春天，该找个时间回乡，看看多年未见的家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