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偷听
5月22日星期日,距离高考还剩15天
1.
备战高考的日子总是像指缝间的沙子一般,越想攥紧,就溜得越是快。
备考虽枯燥而令人疲乏,但值得开心的是,我这几天心神平静了不少,也没有做噩梦,上课也不会不自觉的盯着那烂尾楼发呆,不知是不是景绍的安慰给了我力量,也不知是不是最近没有看到他和别的女生亲昵,所以心情出奇的好,无论哪种,毫无疑问,都跟景绍密切相关。
想要快点毕业,这样就能摆脱景绍的磁力圈,真正忘记这个让我欢喜让我忧,占满了我整个青春的男孩。
景绍最近却比较反常,不光是没有了女生来找他,还有活动课、体育课他都没有打篮球,而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我经常能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虽然我没有一次敢回头与他对视,但曾经相爱过的两个人之间是有电波的,我想科学也无法验证,我就是可以这么笃定,他在看着我。
之所以说他反常,是因为在我的印象里,这大半年,他没有空窗期,几乎每天会有女生在教室门口等他,高的矮的,无一例外的比我漂亮多了,不过这也挺容易的,我本来就只够的上五官端正这个词。
他与我不同,有一副好皮囊,还有酷炫的打篮球技,这些因素也足够征服一群迷妹了。
他打篮球的时候经常会有女生送水,即使在我们交往的时候也不例外,不过那个时候他只收我的,这也让很多女生对视我为眼中钉,经常在我后面指指点点,大概是说:这么丑,我有希望了。
我们分手后,我在操场上看到几次,女生给他送了各种各样的饮料,他都照单全收,女生们得逞的表情,仿佛在对我说:看吧,风水轮流转,谁让你当初那么嘚瑟,总是要还的。后来活动课、体育课,我都不会去篮球场周围了,我怕看到那样的场景,心如刀割。
讨厌自己给点阳光就灿烂,自从那天生病,接到他的电话以后,我莫名又开始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宿舍电话铃响的时候,我总是争取第一个接到,我知道我还在期待什么,不过每次都是失望。
王潇萍也发现了我反常的举动,不止一次的说我眉目含春,问我是不是少女思春了。被说中心思的我,只能硬着嘴回她一个:“滚”,然后她就开始赖着我说,不滚。
此时姚袁飞总会出现在我们身后,用幽怨的语气说:“把我的女朋友还给我。”
哎,被喂了一嘴狗粮。
2.
就当我以为一切就要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的时候,现实再次给我沉重的一击。
那长得像瓷娃娃一般的女生又出现了,这次居然是来找我的。
找我并不难,周日的下午,属于别人的一家团圆时间,在我这里都是用来学习的,只要在这种时候来教室,一定可以看到我。
她就这么怯生生地叫了我一声:“你是夏予沐学姐吗?”
被美女学妹一叫,竟有种甜滋滋的感觉,尽管知道来者不善,我还是很殷勤地答应道:“我就是。”
接着她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原来这女孩叫闵珊珊,是高二的学生。
她犹犹豫豫张了好几次嘴,最终下定决心一般,睁着她那双人我见犹怜的大眼睛对我说:“学姐,求求你放过景绍吧。”
我“啊”了一声,迷茫不解地看着她,于身于心,都是我想求景绍放过我。
接着她眨巴着大眼,一颗豆大的泪珠就像琼瑶女主一般的掉落,仙女落泪,看得我都心碎:“景绍跟我提分手了,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要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我脑子“嗡”了一声,他要保护的人是我吗?大概率是我自作多情,我蹙了蹙眉:”你搞错人了。”
“不会”她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看过…..“欲言又止想要说什么,又改口道:”总之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我被她说的一头雾水,我对景绍做过什么吗?明明被困住的是我,想要被放过的也是我呀。
“我……”
“住口!”景绍站在门口,怒不可遏,我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心里也有些发怵。
他大步朝我们走来,看了我一眼,然后嘲闵珊珊吼道:“你来这干嘛,跟我走。”
说罢抓起了她纤细的手腕,闵珊珊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般亦步亦趋跟在景绍后面,还转头可怜巴巴求助似地看了我一眼。
我想要出声劝解几句,但此时景绍已经拖着闵珊珊一骑绝尘,心中的毒蛇蠢蠢欲动。我自嘲地喃喃自语道:“夏予沐啊夏予沐,人家小两口闹别扭,你掺和什么,真把自己当根葱,切。”
“是啊。”一个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幽幽回答道。
我吓得跳起来,警惕地环顾四周:“是谁?”
明明只有我一个人在教室,哪来的声音?唯一可能的地方……
难道有人躲在储藏室?
我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地走向储藏室,此时虽然是下午,外面的阳光明媚的一塌糊涂,但我丝毫感受不到它的暖意,只觉得教室外的喧嚣与我没有关系,我像置身在另外一个世界中,童年被恐怖片支配的恐惧又涌上心头。
储藏室的门后会有什么呢?等待着我的是人还是鬼?
3.
“有人吗?”我像是积攒了全身的力气,猛地推开门,不管是人是鬼,万一藏在门后,我这一推也能给他一个震慑。
“嘭”的一声,门撞到了墙壁,发出巨大的声响,还挣扎地来回反弹了几下,还没吓到别人,倒先把自己吓一愣。
门后,什么也没有!
不光是门后,储藏室里面除了储物柜和饮水机,什么也没有,一眼就望到底的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有人藏在里面。
突然,我定睛瞥到了我的储物柜,不对,我明明是关好的,因为没有什么贵重物品,我也就没有上锁,但我确定,我是关紧的,现在怎么微微打开了一个小角,有人动过它。
我颤抖着手,拉开储物柜,里面的东西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禁觉得脊柱发凉,倒不是什么多可怕的东西,那是我的一双袜子。
我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奶奶怕学校人多,粗心的会分不清自己的袜子,在我的每双袜子和内裤上都缝了小标记,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也曾阻止过奶奶,但奶奶不以为然,仍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奶奶的爱。这双袜子,我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丢的,中学生的生活,应该很少有人会在意这些小细节。
最大的问题是,我放袜子的衣橱是上锁的,虽然锁是很低级的那种锁,稍微有些偷盗技术的人都可以打开,普通高中生哪有这个闲情逸致去偷一双不值钱的袜子?我的舍友我很信任他们,都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还有个可能就是有人趁我晾衣服的时候偷了,这个人可以自由出入女生宿舍,这个范围太大了,任何一个女生都可以办到,更别说还有老师、宿管、校工。
不管是谁,都很可怕,这代表真的有人在偷偷监视我、偷窥我!
袜子旁边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大字:“等着你。”
我瞬间响起那个梦,梦里那个坠楼的男子,也反复对我说过这句话。
难道真的有鬼,是我梦里那个鬼,在无时无刻窥探着我的生活?窃取着我的秘密?
想到这,我觉得储藏室阴冷无比,转头想要逃跑,这时我瞥到了储藏室的窗户。
不对!也有可能不是李鬼,是李逵。
储藏室不是密室,除了一扇门以外,还有两扇窗户,一扇朝北,教室在三楼,从朝北的窗户掉下去,不死也残废,应该不会有人这么做,另外一扇窗户朝南,窗户外就是教室外的走廊,运动细胞发达的完全可以翻窗。
我走到窗户前一看,果然窗户上薄薄的灰尘被人抹去了不少,虽然没有留下脚印,但留下的痕迹足以证明被人爬过,而且是在这三天内爬的。
窗户内外的窗台上都有同样被人摩擦过的痕迹,前几天大扫除过,灰尘是这两三天积的,如果是清洁工擦窗台,应该是全部擦的,就算有人偷懒,没有整个擦到,正常的擦窗台方向也都是平行于窗台擦拭,留下的痕迹肯定也是横着的,至少不会竖着,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人爬了窗户,怕留下鞋印,匆忙用手抹了两下,平常没人会干这种事,放着门不走,走窗户,所以极有可能是刚才在储物间的人留下的。
想到这,我望了望走廊两头,碰运气地希望那人还在附近转悠看我的反应,但一个人也没有。
失望的回到教室,目光却再也离不开窗户外的那烂尾楼,虽然我心里是那么怕它,可它一直在呼唤着我,去揭开它神秘的面纱,我突然萌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那烂尾楼里面,会不会像“薛定谔的猫”,只要我不一探究竟,那里就是两种状态的叠加,有人没人,或是有鬼没鬼的叠加,换句话说,那里有着平行空间,所以我能感受到的别人感受不到,我能看到的别人看不到,怪楼只给想给的人看它的秘密?
正在我胡思乱想出神的时候,一个人从我背后摸了摸我的头。
我冷不丁地被吓得跳起来,看到是他,我丝毫不掩饰厌恶之情:”不要拿你的脏手碰我。”
赵天一看到的厌恶的神情,丝毫没被打击,仿佛听不到一般,抖了抖手中的奶茶,谄媚地对我说:“刚在小卖部买了你爱的奶茶。”
“我不喝,你拿走。”我丝毫不领情,我真不知道这人脑子哪根筋搭错了,明明以前就是好友关系,突然有一天对我穷追猛打,而且还没脸没皮,对于我拒绝他的话,像是永远听不懂一样,像橡皮糖黏黏糊糊,又像幽灵时隐时现,总是在我一个人的时候忽然出现,有时还对我动手动脚,真是厌恶至极,对了在储藏室的会不会是他?
可是他刚从小店出来,还买了奶茶,不对这也可能是他故弄玄虚的障眼法,他怎么这么肯定我在教室。
赵天一对我的的拒绝恍若未闻,自顾自地帮我插进了吸管,递到我面前,甚至弯下腰想要喂我喝,他离我太近,身上那种我不喜欢的汗臭味,让我感受到了很强的攻击感,我有些害怕,后退了几步,双手挡在胸前,做出防御的姿势。
他也完全不在意我的惊恐,像个哄孩子吃糖的大人,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意:“很好喝的,乖,喝一口吗。”
看到他猥琐的表情,我像是吃了苍蝇一般的恶心,腹中翻江倒海,我一边后退,一边向他身后张望,祈求着能有什么人出现解救我,可惜没有,我只能自救,无奈使出缓兵之计:“好,你给我,我自己拿着。“
他这才罢休,停止了攻势,把奶茶递给我,他像抚摸着宠物一般,抚摸着我的头,心满意足的说:”这才乖嘛。“
我捧着温热的奶茶,背后却是一片寒意,此时竟觉得,那烂尾楼一切不可怕,毕竟没有对我构成实实在在的威胁,可怕的是眼前的这个人,照他这种变态的举动,不难推测,袜子可能是他偷的,纸条是他放的,他一直在跟踪我?其实也谈不上跟踪,学校就这么一亩三分地,稍微留意一下,就能轻而易举的知道某个人的行程。
太可怕了,寒假的时候他突然表示喜欢我的时候,并没有太过出格的举动,我还为自己拒绝他还内疚不已,不想这段时日越发变本加厉,我用力的回忆,究竟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让他误会了什么?
在我的记忆里面是没有的,只是在跟景绍分手以后,可能是因为伤心过度,整个人过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王潇萍说那段时间我好像变了一个人,也不爱理人,除了学习,就是一个人去池塘散步,我想那个时期我也是没有精力勾搭赵天一的吧。那只可能是赵天一自己的问题了,在我还在赵天一的包围圈,捧着奶茶,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
突然“嘭”的一声,我和赵天一都吓了一跳,扭头看去。
是景绍!
我的狂喜之情溢于言表,眼神里都是被解救的渴望。
不对啊,看他的表情好像不是来救我的,只见他眉头紧蹙,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睛红的像是要喷出火,刚锤过课桌的拳头攥地紧紧地,还有些发红,他紧紧盯着我们俩,看着我手中的奶茶,又是一拳揍在了课桌上。姚袁飞拉住景绍的手,才不让另一拳落下,完了他误会了。
我被吓得怔住了,从没有见到过他这般样子,以前即使是跟别的男生较量,也不会当着我的面。
我看了看他的手,一定很疼吧,不过我的心更疼,他是把我想象成了什么随便的人,不过就算我真跟赵天一好了,他也没有权利干涉,他又把自己想象成了我的什么人呢?
一时间心中百转千回,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说不出,只是这眼泪不争气的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刚才再怎么害怕,我也不曾哭,每次一遇到景绍,最软弱的神经总是被他所触动。
景绍看到我哭,愤怒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痕,取而代之的是懊悔与自嘲,不过他显然还是没有理解我想要传递的讯息,只是松了拳头,像泄了气的皮球,骂了一句;“X”,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姚袁飞自然也是跟着景绍走的,只是走之前对我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我像是丢了魂似的,哭着哭着就笑了,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怪不得湾湾有位明星会唱“暧昧让人受尽委屈。”
不只是景绍把赵天一唬住了,还是我这又哭又笑的样子劝退了他,竟没有对我再做纠缠,只是不坏好意的对我笑笑,便也走了。
教室里,又只剩下了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