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市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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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覆灭

烛光摇曳中,老婆婆那饱经风霜的脸,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

“老婆子该说的已经说了,老咯,不中用咯”说罢婆婆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舒展了下筋骨,接着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中步履蹒跚地走进里屋休息,这个老人风雨飘摇了半个多世纪,是该休息了。

其他人也都准备休息了,毕竟连滚带爬地奔波了这么久,早就浑身酸疼疲惫不堪了。

但显然景绍不是这么想的,正在“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打盹的时候。

他突然沉重地说道:“我有话对大家说。”

感觉到他在看“我”,“我”竟然不敢正面迎上他的目光,我们之间有着一场隐形的拉锯战,谁多表露出一点对对方的爱意,谁就输了,所以我们都在拼命的伪装和掩饰。

然后他突然扶着椅子单脚站起来,对大家鞠了一躬,沈丹芳立马站起来搀扶他,被景绍玩具。”

此话一出,包括“我”在内,众人具是一脸迷茫。

“景绍,你疯了吧,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沈丹芳有意无意地瞥了我一眼,她话里有话,众人都听得出来。

“不,我接下来说的都是事实,绝没有想帮任何人遮挡的意思。”

“我”一副要说快说的不耐烦样子。

“没想到还是连累大家了,我起初抱着侥幸心理,不想把我的秘密说出来,却不料,害的沐沐成为众矢之的。”说完身体一晃,又倒在了椅子上。

沈丹芳紧张的想要搀扶。

景绍摆了摆手,紧接说:“我爸爸叫景岩,是何刚公司的工程总监。”

此话一出,我突然很不想听下去,我知道这势必关系到景绍内心最深的伤口,不然他不会到现在才说,但我又不得不听下去,我想很多问题的答案都在他接下来说的话里面。

景绍无时无刻不在观察”我”的表情,原来跟我一样,他也想在我面前保有自己最完满的一面,当自己的不堪即将揭露的时候,最害怕的就是失去自己最在乎的人,他也是在乎我的吧。

“我爸,原本只是一名普通包工头,一次偶然的机会,被何刚看中到他手下干活,那时候何刚已经是村里最富有的人了,我爸勤劳肯干,不久就成了何刚最得力的助手。”

我注意到沈丹芳的表情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夏研则是拖着腮帮若有所思。

“何刚儿子,何海国出事以后,何刚无心管理集团,集团那个时候已经是盘根错节,除了何刚以外,还有好几位大股东,众人见何刚一蹶不振,也都群龙无首,四分五裂,很快大股东各自为政,没过两年资产也都纷纷被转移,集团江河日下摇摇欲坠。”

烛火中,我仿佛看到了一座商业帝国的倒塌,帝国的建成需要十几甚至几十年,但是毁灭只需要顷刻,人世的无常,着实令人唏嘘。

“集团死了,但是人还没死,我爸手下的兄弟们也都要吃饭,忠义两难全,无奈之下,我爸为了义,终于也离开了公司,还带走了这帮兄弟以及最后的资产,合作的资源也就自然而然到了他手里,自此最后一根稻草落下,集团彻底覆灭。”

“当时很多贷款都是以个人名义担保的,何刚身上因此背负了一大笔债务,不得不远走他乡,销声匿迹。”

“我”哼了一声:“什么为了义,说得好听,还不是为了自己谋出路。”

听到别人这么说自己的父亲,他应该会很生气吧,景绍不是一个能忍气吞声的人。

没想到,景绍只是略显尴尬的苦笑,是一种对命运的无可奈何,显得苍白的脸更加憔悴,我的心没由地又是一抽,很心疼现在的他,根本就已经没出息地忘记了分手和让我走的时候的冷漠无情。

“是的我承认我爸爸是不忠之人,当年究竟是什么样的场景我没有经历,我无法为他辩解,但是后来他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景绍颓然地靠在椅背上,微微仰着头,他在憋着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究竟是什么让他伤心至此,我突然有些讨厌“我”的口无遮拦,不是什么伤人的话都能用性格直爽来掩盖过去的。

”这些年虽然他的事业蒸蒸日上,公司越做越大,但是这件事始终是压在他心中的一颗石头,这块石头越来越重,压得他无法喘息,终于把他压垮了,就在去年......”景绍哽咽着,眼圈有点红红的。

‘’就在去年,也许是经常接触涂料粉尘等,得了肺癌。”

“我”听到这猛地看向他,似乎在嘲讽地问?:“这就是你跟那傻丫头分手的原因?”

景绍没有说话,只是用他微红的眼眶怔怔地看着我,没有责备“我”的无礼,眼中是无限的伤感和无力。

众人惊讶于景绍曲折离奇的故事,没有过多关注到我跟景绍之间的爱恨痴缠,更没注意到”我“自称为自己傻丫头这种别扭的称呼。

这时沈丹芳的突然声音响起,有些颤抖,想必是经过了一番痛苦地挣扎:“景绍,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不是恶鬼唯一的仇家。”

沈丹芳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中,站起来也对大家深深鞠了一躬说道:

“大家对不起,其实我本来没有联想到这件事情上,直到刚才景绍说了他爸的情况,我才突然想起,我那坐牢的父亲……”

“沈丹芳,你不必说,一切与你无关。”景绍激动之下,一把抓住了沈丹芳的手。

“不,景绍,你让我说,这个秘密压在我心里也不好受,更何况只有说出来,才可以知道那厉鬼的究竟想干什么,不是吗?”

沈丹芳继续说道: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想我那杀千刀的爸跟恶鬼确实有些瓜葛。”

沈丹芳愤愤的表情,看得出来,确实不待见这个爸。

“他以前是混黑社会的,在一家讨债公司工作,大家都叫他腱子哥,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和他离婚了,所以我跟我爸没什么交集也没什么感情,我也不是太在意他的事情,但毕竟是隔壁村的,关于他的一些消息还是会传到我跟我妈耳朵里。”沈丹芳回忆道。

“大概是在十二年前吧,按照时间推算,应该是何刚破产,举债逃跑之后的事,我爸受到金主委托,去何刚家里要债,他家里人去楼空,妻离子散,只剩下年迈的老母亲。

她咬牙切齿道;

“这群该死的群黑社会,三番五次骚扰那位孤寡老人,每次一进门就一顿哐当乱砸,要钱要不到就抢东西抵债,可怜的老人家年迈多病,经不起折腾,终于在一次要债行为中当场被吓死。”

只见众人皆是一片愤怒,一个个握紧拳头。

“因为闹出了人命,连夜他就逃跑了,这么多年也音讯全无,大概是四五年前吧,我听说他坐牢了,我并不意外,他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沈丹芳说完她令人唏嘘的身世后,像是如释重负一般地吐了一口气:“终于讲出来了,不用再藏着掖着了,很很可悲吧。”说完她自嘲地笑笑。

“我”很意外的没有对怼沈丹芳,只是说了一句:“不,从你的脸上知道你有很疼你妈,你也成为很阳光的人。”。

终于有一次从”我“的嘴巴里说出了句好话,众人惊讶的看着我,他们早已习惯我跟沈丹芳的针锋相对。

只有我知道,”我“的话是发自肺腑,归根到底”我“再凶狠,也不过是一个渴望母爱的孩子。

沈丹芳似是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是啊,我妈妈真的很疼我,还很幸运地和景绍一家做了邻居,总是不停接济我们家,还多了一位发小。”说完感激中地看了一眼景绍,顺便大大咧咧地拍他一掌。

景绍回之一笑。

我看着很落寞,我和景绍应该是回不去这样的亲密无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