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隈岛站在小巷中央。
他好像听见一个女性的喊声混在祭典乐声中传了过来。
他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却没有再听到任何动静。
清风拂过衬衫领口,隈岛再次迈开步子。他用手背擦去了头上的汗水。他的手上长满黑毛,刑警同事都调侃他有一双“熊手(3)”。
他今天与搭档的后辈竹梨分头行动。虽说刑警都是两人一组,但在人手不足的辖区当然不能讲究太多。刑警之所以单独行动,理由基本都是为了提高效率,这次他也是这样对竹梨说的。
不过,他说谎了。
因为他没有彻底舍弃私情的自信。
暮色笼罩的小巷前方,出现了一个矮小的中年妇女。她迈着两条腿走向头朝隈岛的白色货车,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那个瞬间,隈岛正好从车旁走过,听见女人对驾驶席上的男人窃窃私语。
“她有戏。”
隈岛往车里瞥了一眼。那两人看见隈岛,都微笑着点了点头,于是他也点了点头。就在那时,他看见了女人旁边那叠小册子。隈岛马上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女人关上车门,驾驶席上的男人发动引擎。隈岛转过身去,目送那辆车离开。
十王还命会—
他虽然没负责过那方面的调查,不过经常在刑警课的会议上听到相关议题。那个团体的活动目的是让死去的人再次降生到这个世界上。会员们各自以“捐赠”的形式向十王还命会缴纳一大笔钱。
无须多想,那就是个假宗教。正因如此,有很多会员报案说自己遭到了诈骗,警察也要因此出动。然而虽说出动,截至目前,并未发现可以判定为诈骗的行为,所以他们只能保持民事不介入的立场,顶多只能给律师提一些建议罢了。
隈岛心中有些不安,便加快了脚步。
木造二层公寓“弓狩庄”出现在前方。他在自行车库找到黄绿色的自行车后,转身走上了二楼,并沿着走廊一直来到最角落的房门前。门边贴着“安见”的名牌。他按下门铃,无人应答。等了一会儿,他又按了一次。
“我是虾蟆仓警署的隈岛。看见您自行车放在楼下,我想人应该在家里吧。”
里面总算有了点动静。门链被放下,房门轻轻打开。没有化妆,双眼红肿的安见弓子从门缝里看了他一眼。
“我打扰您了?”
“没有。”弓子无力地笑了笑。
“有消息了吗?”
“是的,有一点了。不过遗憾的是,目前还无法对弓—”
好险。
“目前还无法对安见夫人您透露什么。”
他这是第三次见安见弓子了。第一次是在事故发生当晚,医院的急救大楼里。第二次是两个月前,他到这里来汇报调查情况。
可是,他在大学时代,几乎每天都会见到芹泽弓子。
两人还同床共枕过几次。
“是吗……”
弓子轻叹一声,随即露出奇怪的表情。她想必在疑惑:既然没有事情要说,刑警到这里来干什么呢?
隈岛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大可以直说自己担心弓子,那样一点都不会不自然。也可以说刚才在路上看见十王还命会的人,心里有些担心,就赶过来看看她。可是,这两种说法他都说不出口,僵硬地冷场了超过十秒钟。他对这个场景太有印象了。心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隈岛越发觉得自己没出息。
大学与弓子交往时,他总是这样。隈岛思维笨拙,做事不经大脑。弓子总是拼命试图理解隈岛的心意。这种关系越是持续,其中一方的负担就越沉重。于是有一天,弓子对隈岛提出了分手。就这么过了十几年。隈岛至今还是那么笨拙,始终无法寻觅到人生的伴侣。五年前,他听闻弓子结婚时,也只能笨拙地借酒浇愁。
“请进。”
弓子侧过身,抬手示意他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