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思虑

“怎么了！”“干什么！”“没手勒缰？！”喇叭手才落得偷懒，往高粱地里一滚，避开了。杠子伕的话在空旷的田野里没有激起任何回声，我早尽可能跑得不见了影子。高粱被踩垮又挺起，轿子迷失了。杠子伕抬着新娘往回去了，新娘子听闻，心里可能有些失落难过，但希望一定像太阳一样升起。

“你跑了？”我迫不得已打断三水，我实在难以置信。

“……是。”三水有些犹豫，但转而他连忙补充：

你不会嘲笑我吧。这不是什么好笑的。我告诉你，那天夜里，月亮饱满得像大饼。我侧躺在床上，脸朝向窗户，想着刚才柏龙找到我，给了我一巴掌，说我害了新娘子。月光偷偷摸摸爬进来，抛去了白天的束缚，留下了夜晚的自由。这时的我，愿意想什么就想什么，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无拘无束；但心里并不完全痛快。

柏龙刚才说的话回响在我耳边：‘你这样就是害人！你让她以后怎么见人？我求爷爷告奶奶满足你的愿望，你这不是耍我吗？啊呀！你倒是说，你到底想干啥！’

‘我听见她在哭。’

‘她哭？谁不哭？要离别居住这么长时间的家，离开原来村子，到陌生的地方，谁不哭？你别给自己的自私找借口了，你个……这样不行！明天就去给她赔礼道歉去！’

说到这里，我不再反驳，也不‘狡辩’了，柏龙转身，甩手走了。我身上湿漉漉一片，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我被吓得跑了神。他给我留下了一阵思虑：难道我真的会错意了？难道大家都是这样的？不错，我的确有私心，但我用心终究是好的啊！不对，到底出了什么差错？是的，她的确哭了，但我只是通过自己的臆想就毁掉了她一辈子中最隆重的时刻。我并没有感觉私欲影响到什么，但它一定有所影响要不然我怎么会作出这样冲动的蠢事呢？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明天我去道歉吧。——但也并非来不及，我如果说这是骡子的问题呢？或者说：是因为我操作失误，骡子不停呢？这的确可以，大家也只会哂笑两下但我要这样说了，我还是我吗？我不就委屈了我自己和她吗？三水啊三水你不要打着为人着想的旗号了，你这样很虚伪。难道思想也会受到真诚的限制吗？但我终究是不应该欺骗，况且疤痕已经烙上去了——我很难想象我要怎么面对她啊！

于是，极端自私的我，决定不想了，明天单独去找她一趟。

但这时，异变陡生。干净无瑕的皎洁月光突然染了一片墨，影子在窗前交替，把我从精神世界里拉回来。跳窗者重重落地，跌了一个踉跄。这样生疏的手法，让我想到“仇”“杀”这两个伴生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