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崇拜？自大。

“你知道孔圣人是谁吗！”我声音高了一个度。

“不就是一个写书教书的读书人？”兴子有点害怕，试探着说。

“葛二兴，你个混蛋小子你，不得无礼！那是万世师表！”我像是炸了一样，拍得桌子啪啪响。

兴子像被吓到了：“孔圣人会打陀螺吗？孔圣人光过身子吗？孔圣人下地干活吗？”他委屈地吼叫，声音却越来越小。

“你个小兔崽子，忘了我教你的？！孔子开办私塾因材施教你都忘了？你们能上学都得感谢他！狼心狗肺的混蛋。”说着说着，我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我愣住了，心中有几千万分的悲伤与羞愧。我又补充了一句：“他干活少怎么了？他身体能干活吗？”这句话，是对兴子说的，也是对我自己说的。说完，我也委屈地不行，眼角的泪水却要往回缩，生怕更被瞧不起。

兴子不哭了，试探着走过来问我：“那你为什么不去干活？娘说，力气越用越多，就像井里的水，你不抽水它不会多，你抽了水它也不会少。我不说，你这样也迟早要被发现。老师，干活吧，我可以帮你，我父母也可以。”被学生劝说教导，这让我有了第二重羞愧。

“兴子，是你告诉他们的？”

“……是。水老师？我错了，我不应该说出去，我不对，是我不对，我不好，我是坏孩子。水老师？”兴子不住地说，声音越来越大，简直要跪下。

事后要一个孩子道歉，想起来，是我第三重的羞愧。

我把手搭在兴子的肩膀上，停了一会，又抱住他。“葛二兴，你不是我学生。”兴子吓了一跳“我是你学生啊！”兴子吓得腿都弯了，我扶住他，“扯平了，兴子。以后，你就是我观淼的兄弟。”乡下人就是这样，他们的道理淳朴得没有办法攻破。他们是大自然的代言人。

接下来嘛……我昏过去了。那时，我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

三水起身，掸了掸屁股上的土，坐到我旁边，他兴奋道：“嘿，兴子这小子可帮了我的大忙！”然后又说起来：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在兴子家床上躺着。我浑身都像散了架子，摇头时脑仁在脑子里乱晃，鸡儿昏得就像脱离身体，软趴趴地躺在肚皮上。但在印象里，那是我最爱的干爽床铺。微风一阵阵的，不是足以渗进皮肤的阴凉风，而是暖暖的软风，像盖着被子一样。

兴子的妈过来了，她的脸我一辈子都不会忘：那是一张挂着和煦笑容的红润圆脸，脸上没有讥讽、嘲弄，只有怜惜的皱眉……

我又在床上躺了一天。我下定决心，不能再糊弄下去。我于是把兴子叫到床边，把他拉到身前，侧身对他说：

“你去，你快去。快去到处说，就说：‘水老师要下地干活了！水老师也要搞生产！水老师不是窝囊废，是好汉！’一个字也不能差，听见了吗？”

“水老师，你决定要种地了？太好了！”兴子一下子张开细弱的双臂，转身和春风来了一个熊抱。兴子笑起来婴儿肥可爱极了。他笑着，笑着，就蹦跳出院落了，嘴里还唱着歌：“水老师，搞生产，不窝囊，是好汉！哈。”

“这孩子。”兴子妈端着饭菜走进门来。我摇了摇头，心里却笑开了花。

当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稍微有点迷糊了，感觉就要睡过去，立即就想到自己终于要得到大家的尊重，融入这个圈子里，就感觉心不住地跳，直把身体震醒。我想着：明天要干什么活？种地。种什么？种玉米。村民们真的不会鄙视我吗？兴子把话传开了吗？我的身体真的能承受的住吗？我要早点睡觉，要不明天精神不好，干活就不好了。快点睡着吧……干活会很累吗？对了，我没有玉米种子！明天再找兴子要吧。明天要种子，别忘了明天要种子。记住明天要去拿玉米种子。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