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秦书 卷十三 高齐武缪公世家第三
齐武缪公者,姓高,讳岁,以举青州之军从龙,镇卫齐鲁,斗战陈吴,功封齐侯,后追为公,世袭罔替,以青州牧为陪任,遂得专制齐土,至今犹然,故采录其事,以为《高齐武缪公世家》。
武缪公姓高,讳岁,字永年,泰山人。父迎,历梁甫令、青州别驾从事、青州参军、泰山太守,多所交游,齐土闻其名号。
岁少时喜读兵术,迎每戒之曰:“兵者,灾器也,不可乐之,务以致平为要矣。”岁“唯唯”而已。
兴宁二年,举为梁甫县尉,四年,转迁博县令。时岁方加冠,人皆轻之,以为不能得任,遂使假博令(注曰:假者,不为正官矣)。七年,青州大蝗,有民为盗,侵陵郡县,人不能制,岁诱其首,于座斩之,进击其部,皆降下,境内肃然,百姓德之,共表请正其官。
崇宁二年,转莱芜令,民相送道路。五年,东莱有海贼妖道惑民,至于莱芜境,州郡召岁将兵往平之,岁与战,大破之。贼遂东逃南遁,而于路招合,复将万人,来寇莱芜。岁众寡,与战不利,还保城,贼乃环城攻略,矢石比入,县墙几坏,武缪公乃劝励兵士曰:“随吾与彼斗,若克,贼赃卿等皆分之,掳获者悉赐为卿等奴。”兵士奋昂,遂出与战,大破之,如约以赃虏分赐将士。以功擢州参军(注曰:齐武缪公之事,多呼之为“岁”,而其每有屠戮之事,则改称曰“武缪公”,盖笔法之然矣)。
明年,余贼刘卬复聚众于乐安郡,岁往击之,阳败,贼轻兵来追,岁回击破之,乘胜克乐安,斩首四五千级,以功拜乐安太守。时泰山寇又起,连贯郡县,遂转岁为泰山太守,岁收合诸县兵卒合八千人,八战连胜,遂平泰山。初,武缪公始还泰山,百姓皆喜,谓良太守至,而武缪公之平贼,多听军士剽掠,人遂相叹曰:“高永年已死矣,来者不复是其人。”
七年,江淮举义者众(注曰:言郝应、士尚之流矣),青徐景从,郡县揭竿者不数。齐郡袁善,最为猖盛,合集诸部,有众十万,转寇海域,杀害长吏,将守靡有能制,琅琊、东海、彭城三郡悉为其所据。八月,青州遂以岁为别驾,使将兵往平善。
九月,善使别将寇北海。岁闻讯往救,围之于朱虚(注曰:在北海郡境)。时贼负城据守,连攻不下,而武缪公粮阙,遂与兵士曰:“努力,破城之后,内有财物子女,三日之内,任尔掠夺。”兵士皆踊跃,遂一鼓拔城,劫掠三日,贼民死者相枕。岁乃克平北海。
八年二月,岁南攻东莞(注曰:在琅琊郡境),袁善时在徐州,遂使部将柳伏距之,与战,岁大破伏,斩之于阵,围东莞。善闻之大惊,亲将大众北来,与岁战,东莞内贼亦出击,岁腹背受敌,不利,稍退为营,与善相持。善遂召徐州诸军,至于琅琊,合众有七万,欲一战灭岁。时诸将以为众寡不敌,当退守泰山,岁不然,曰:“彼虽众,而乌合之人也,吾且忧其不尽来,使窜逃山野,今既毕会,当一战成功。”遂振奋将士,与之战。袁善使部将肖纵横劫岁,断其军为二,岁身将锐卒冲其军,破纵,前后军复合,岁乃挺戈而前,将士见之鱼贯而进,大破贼军,斩首万余。
善既败,南遁徐州,留部将严极守莒县,岁乃围之。严极保据内城,武缪公不能下,乃与将士约:“破城之后,三日封刀(注曰:言三日内可随其掳掠)。”将士振奋,拔城,屠之。岁留部将张南守莒县,自将南下。
九年,袁善寇泰山,岁回军往救,与之相持累月,善粮尽,空营树旗,夜将众走,比明,岁知,追之,不能及。善乃东略琅琊,围张南于莒,岁往救之,比至,莒已陷,岁军又乏粮,乃还泰山。
十年,袁善北寇北海,太守曲朱坚守,善不能下,而岁袭琅琊,善乃还,为岁所邀,大破败,斩首七千级。六月,岁乃进围东莞,复累时不能下,而将士皆求赏,武缪公许以破城一日封刀,兵士不满,部将田坤谏曰:“若不许之,恐逾月不能拔城,或许之,城明日可破,君何量之乎?”武缪公遂许以三日,诘朝果破城。八月,岁以功封列侯。九月,袁善留部将郭布守莒县,自将众袭东莱,东莱郡海盗应之,遂亡数县,东莱求救于岁,岁留军主董再守东莞,自将众赴东莱,袁善知其来,扬声犹攻,阴悉精锐待岁于胶东(注曰:在北海郡境),伏岁破之,岁乃还,东莱遂失。
十一年三月,北海郡尉匡读杀太守曲朱,以郡降善,善遂将众入北海,并集军会郭布,使攻东莞,岁将兵往救,解董再及诸军而还(注曰:以北海既陷,东莞不复能守,遂弃东莞而解其军)。
十二年二月,岁扬声攻剧县,而悉众拔朱虚(注曰:二县皆在北海郡境),善集诸军于营陵以阻之。岁乃分遣董再、田坤徇下剧、平寿二县。四月,袁善尽锐与岁战,岁逆击破之,善东遁保淳于。岁乃缘汶水而进,涂扬鼓角,北海士民遂知王师之盛。
七月,至淳于,岁以袁善破胆,不复敢出,遂稍懈。而善乘其立营未稳,亲将精甲出袭,岁军大溃,死者八千许,岁乃退守营陵。
十三年二月,袁善寇乐安,拔寿光(注曰:寿光在乐安郡境),岁乃进击淳于,善将文运据城抗之,岁连战不能拔。六月,乐安悉陷,袁善南下拔剧县、平寿,欲断岁之后,岁乃还泰山,营陵、朱虚复为袁善所窃。八月,袁善寇临淄,岁往救,未至,善已破之,害青州牧吕厂。岁乃屯次昌国(注曰:在齐郡境)。十月,以岁为青州牧,时青州残破,北海、东莱、乐安三郡已入贼,齐半为贼据,平原、济南、泰山犹为梁守。十一月,岁集诸郡兵攻临淄,袁善与战,不利,遂东走,岁悉光齐郡,复修州治(注曰:青州治所在临淄)。
十四年二月,岁攻乐安,袁善部将邸闰不能敌,弃乐安而走。四月,岁攻剧县,袁善亲将贼众来战,对垒于剧县北。袁善别使部将郭布将众寇泰山,下费国县(注曰:在泰山郡境),岁使部将史耿往救之,距之于蒙山。六月,袁善以粮乏,使羸卒往东南就食,自将锐卒与岁持。七月,岁攻善,善出垒与战,时起东南风,岁军不利,败,退守齐郡。
九月,袁善于琅琊称帝,建号曰陈,许岁以司徒,招岁,岁毀书拍案而起,曰:“袁善小儿,焉敢窃居九五?梁德虽衰,不在此徒矣。”(注曰:以此知岁明梁不可救)十月,诏以岁为青州刺史、假节、都督青州兵事。时朝廷知齐鲁为急,遂援助兵粮,岁军大振。
十五年正月,岁攻北海,斩伪冀州刺史(注曰:陈设冀州于北海,遥领耳)房淳,二月,尽复北海。善闻北海失,三月,将兵越蒙山,寇泰山境,岁留弟越守北海,自将军往距之,与战于蒙北,大克,善奔逃。
七月,武缪公屠牟平、东牟。八月,袁善与岁战于昌阳(注曰:在东莱郡境),不能胜负,遂相持。
开阳元年三月,袁善粮尽,退还。五月,岁光复东莱。八月,梁廷以高帝偪洛阳,召岁将青州兵来援。
冬岁至,入雒都固守,合军七万余。高帝至雒,围之,遣使入诱岁,岁本欲降,而惧人不与之同,遂逐使还,帝会其意,别徇河东、河南、河内。
二年七月,岁降,帝拜之青州刺史、假节、都督青州诸兵事,封尚阳侯,仍典旧兵,守青州。初,岁西发,留将守青州,而不能敌袁善,于是东莱、北海、齐复为袁善窃,岁屯于济南。
三年七月,帝敕高岁东击青州,所向皆克,袁善不能敌,连下齐郡、北海、东莱,惟伪青州刺史袁征为陈守临淄。
四年二月,岁围临淄,城坚难克,至于六月,大雨,武缪公掘淄淹之,城中军民皆死伤,武缪公乃克之。帝闻,与诸臣曰:“岁克定青州,固良将也,而其以水没城,军民同毁,恐非最宜。”加岁青州牧、镇东将军,假节、刺史、都督如故。
六年,帝伐陈,岁输运粮械,既灭陈,取琅琊、东海,皆使暂入青州下(注曰:二郡本属徐州)。八年正月,士尚所置伪尚书仆射士奇兵六万寇淮北,高岁留弟越北防尚和,自将精锐南赴,既至,阳为不敌,诱其深入,遣将断厥归路,败之于东莞。士奇请降,武缪公不许,与之战,尽歼其军。帝闻,问于郜芝曰:“高青州何以不內降?”兵部侍郎郜芝对曰:“恐惧乱也。”帝然之,嘉擢高岁征东将军,封东莞侯,牧、假节、刺史、都督如故。
九年八月,吴闻圣王败于安阳,使伪青州牧士骓将兵七万,大寇青州,岁与其弟越犄角距之。越将大众持之于厚丘(注曰:在东海郡境),岁亲率轻骑星夜劫其粮道,骓惧,退还。岁在青州,北距残梁,南持僭吴,齐鲁以之安定。
十四年,帝伐吴,使岁自青州南下。岁连下九江、吴郡,直逼建邺。初,武缪公薄寿春(注曰:在九江),时寿春地远于中原,民多逃避,故人户繁多,而武缪公行军,常纵将士掳掠,以激斗志,人畏曰“活阎王”。帝惧寿春为之涂炭,特预敕曰:“但入寿春,秋毫不得犯。”然武缪公不能制,兵士劫掠三日,帝大怒,潜行至寿春,入武缪公营,夺其印而数之,武缪公大惧,叩首谢罪,帝以其宿将,但免其官,使白衣行事。会圣王于建邺,灭吴有功。十五年,诏拜岁为青州牧,都督青州诸兵事,临淄留守,封齐侯,诏爵官皆世袭罔替,永制青土。
岁以弟玉为别驾,己惟举综重,与民更息,青州残破之后,得稍有苏振。高帝北伐鲜卑,兵员粮械,青州多所供予。
二十年,岁薨,时年五十八,帝手诏哀之。礼部上谥曰武成,帝曰:“高岁抗御陈吴,守卫齐土,可谓有功;而其行军剽掠,尝有忤旨,可谓有过。当参其功过,谥曰武缪,可矣。”遂谥曰齐武缪侯(注曰:名重而有愆,可谓之曰缪;或曰缪同谬,言岁有过矣)。昌武五年,太宗章表旧勋,加岁左将军,配飨太庙。宏长六年,追进为齐武缪公。
岁三子,冲、让、谦,冲、谦皆早夭,让官至廷尉平,先于岁而卒,遂以同母弟玉袭爵。
齐文宣公玉,字子璋,齐武公同母弟(注曰:以缪为恶谥,单称高岁为“武公”)。幼与武公友笃恭爱,稍长,达通明理,阅览诗书,以是能与人和,武公为官,常使在左右,以为臂膀。
崇宁十四年,武公为梁青州刺史,表玉为青州司马。时武公在军戎之中,其庶民农政,公府呈文,多赖玉为决断。武缪公之行军,多所劫掠剽屠,玉每谏,曰:“兵者凶器,当以止杀,不可滥用矣。”武缪公驳之曰:“此多杀,欲速决胜败,政可少残害矣,我弟文生,不知此道,勿复再言。”而玉每在战争之后,绥抚士庶,赈济孤弱,以是人皆歌颂,谓其过兄远矣。
开阳十五年,拜青州司马兼齐郡太守(注曰:青州治所临淄在齐郡,高岁欲仰高玉以治州,使兼齐郡矣)。初,玉为人尚俭,衣着与常人同,一日行在路,夏炎,乃执一蒲扇,一路人见,谓其扇为往日所亡,索之,玉乃予。人还,之家,见其子亦持一蒲扇,知己误,奔还归扇,玉笑而不受,曰:“尔初索我扇,乃自以其为尔物,乃不知之过,不可惩矣;而既得我扇,又知其非己物,不私之,而归于我,此心诚之功,不可不赏矣。我轻服出,所挟物少,以此扇为赏耳。”州内闻之,感嘉其德,每耻欺诬,风化大行。
二十年,武缪公薨,以公诸子皆先卒,乃以玉袭齐侯,拜假节、青州牧、都督青州诸兵事。玉临青州,劝讲农桑,课民赈困,时青州方脱疲弊,甚得其功。
二十二年,太宗讨不孝,檄文各州,太子亦檄,二文并至,玉弟青州司马兼济南太守岳问曰:“君侯何如?”玉曰:“此皇家内事耳,你我兄弟但保州不为寇盗而已。”(注曰:臣以为,天子之使岳牧,出则守土,入则匡主,何以“皇家内事”而袖手乎?臣窃以为不然)太宗即位,进其为持节,余官如故。
昌武元年,设东莱镇,以玉为东莱节度使。五年,薨于北海郡境(注曰:盖巡察诸郡,至于北海,遂薨),时年六十三,谥曰文宣。凡七子,嫡长子迪早夭,次子冰嗣位。玉庶长子纯,官至卫尉。
武昭公冰,字正洁,文宣公次子。冰幼至孝,少丧母,居哀尽礼。崇宁十四年,武公为梁青州刺史,表以冰为青州荐察(注曰:荐察,梁所置,督州郡荐推察举诸事,皇秦初兴,废之,穆宗年间又设,并加县荐察,寻废县,而州郡至今犹然)。开阳十五年,以为济南太守。二十年,拜青州别驾,带齐郡太守。
昌武元年,转东莱太守。冰在东莱,取利鱼盐,官民得益。五年,文宣公薨,冰袭爵,丁父尤。八年,起承父官。延昌元年,废州牧,改拜冰青州刺史,余官如故。三年,北海有破家民数百,聚众煽动,守山钞略,冰使北海太守王昙平之。
初,赵默欲诛杨零,潜与冰书,冰焚其书,不与之同,亦不告其事(注曰:如其父之在开阳季年矣),故默诛杨零,檄不至青州。
登丰年间,赵氏篡逆之迹颇章,冰乃练士积粮,声言讨伐山贼海盗,实欲备赵氏。三年,赵献篡夺,宋王举义,高冰推宋王为盟主,南迎王师于青州,供付钱粮甲械,以临淄为幕府。赵氏袭豫州,冰将兵往救,不及而还。
宏长元年,与诸公奉光宗登纂,以临淄为行台,封冰邑二千户,加使持节。二年二月,伪幽州刺史赵演寇历城,冰与战,先胜,遂逐之,军失阵形,直逆军骑兵援之,冰军为逆骑所劫,不利,退还历城,填堑重郭,聚兵顿甲以守,逆军遂合兵围之。四月三日,晋王将兵至历,冰遂与王合力破之,王乃整甲辎粮,欲越河北。逆军凭河据守,冰帅水师自济河之间,上游乘势而下,逆军不料,遂破之,斩首近四千级。
初,赵氏既夺豫州,冰遣乐安太守尹代往攻泰山,伪青州刺史孙腾距战,代破之,腾乃据郡城固守,代收略诸县,直大疫,遂不能围郡。至二年八月,疫稍减,冰亲往,攻而下之。
四年春夏间,晋王北图冀州,冰将兵四万出于东。拔勃海,攻河间,皆光复。七月,冰将兵发青州,乡兖州与刺史任景合兵,并力克复兖州。六年春正月,冰遂发兵入豫土,所在降伏,遂与姚徙共光全豫,入司隶。三月,伪司隶校尉涟谋寇豫土,道为冰所伏,涟落马,为兵士所斩。涟为逆军骁将,一旦枭首,贼闻之甚颓,遂乘锋连拔开封、中牟,六月,至密县,与姚徙合众拔京县。十月,与王师合围洛京,督青州兵凡五万。以功进为齐国公,加开府仪同三司,余官如故。
永弘年间,天下方弃兵戈,冰在州,与民休养生息,尽务地利,州内得以升平。永庆四年六月薨,谥曰武昭,时年七十五,凡六子,嫡长子乐袭爵,第三子杨,官至中书侍郎。
成德公乐,字知礼,武昭公嫡长子。武昭公之在军旅,以乐为行青州事,留理庶政。宏长六年,改拜乐安太守。永弘四年,转齐郡太守。七年,征为侍中,武昭公以己老,表求留乐,遂以乐为青州司马,带齐郡太守。
永庆四年,袭父爵,丁忧。七年,起承父官。高隆元年,薨,时年六十三,谥曰成德。凡四子,嫡长子纶先乐卒,庶长子望袭爵。
忠烈公望,字子冀,成德公庶长子。永弘元年,起家为平原郡尉。四年,迁平原太守。望在平原,礼贤下士,虚怀若谷,远近所以称之。
永庆元年,转乐安太守。四年,改为州别驾。九年,带齐郡太守。望前后三为二千石,但奉公职守,不与百姓苛争,人或言有贬其政者,求考之,望但曰:“人之所以责我,我之有责矣,当以此为戒,求失诸己矣,何故怨人焉?”
高隆元年,袭父爵,丁忧。四年,起承父职。高隆、泰盛年间,土木大兴,征发民力,摊配各州,望每征百姓,散私财以为慰劳,以是人多德之,征发之效,过于他州。又时水旱频发,疾疫多至,望每躬与抗赈,济活颇多。
天正五年,集山东兵马,欲讨鞑靼,望遣兵将三万余人预之。七年,鞑靼南寇,十月,鞑靼大众数万至于勃海,望率军四万北发,至于南皮,与鞑靼战,阳不敌,诱其深入,鞑靼自南寇以来,靡不克胜,遂骄,尽锋追望,望设伏破之,斩首四千余级,鞑靼援军至,乃各稍退,望复进垒于章武,与之相持。
永皇元年正月,望与战鞑靼于章武,鞑靼纵骑四击之,望阵不整,遂失利,稍退,还屯南皮。四月,望传檄冀、青二州郡县曰:
“夫鞑靼之流,久为中州祸患,每恃威弃恩,残害良善。燕赵之域,常受其屠戮;晋代之间,每罹其残杀。是故先帝扬旆,欲匡天法,然六军失御,折戟沙漠,此非天道之不在我,其人力之所疏漏。
而索虏既不感悟其愆罪,反欲更张厥恶毒,肆马南寇,践踏神洲。全幽不免其祸难,半冀遭受之荼毒。
故余以使持节、青州刺史、都督青州诸兵事,上承皇天之圣旨,下顺黔首之愤心,整甲亮戈于齐鲁,耀师挥旗乎海漳。胶、莱之勇士,奋戟于前阵;河、济之精兵,效力乎三军。假天地之义道,仗十万之雄兵,风驰电掣,所到摧枯,将光复中山,欲逐虏大漠,岂不可乎?
以是青、冀之间,凡欲同匡四海之义士,章忠皇朝之豪杰,何不举旗揭竿,襄赞王师,以图共翦巨寇,洗涤河北乎?传檄郡县,咸使晓王师之所到!”
檄至郡县,义士豪杰归附者众。先是,鞑靼之寇河北,民多聚保坞壁,既闻望将众至,携抱妻子而来者万计。
六月,鞑靼夜袭望于南皮,时望务在绥招流民,故营垒多不完备,遂不利,与军失,匹马南奔,折损将士一万三千余。其弟东莱太守高鸾将亲兵略阵,收合散卒流民,鸣鼓扬旗,使兵士皆被甲,环围士女(注曰:言使兵士成环阵,护卫百姓),徐而南还,鞑靼见势,以为众甚而有备,不敢逼近。望寻亦与鸾会,遂退守乐陵(注曰:在平原郡境),鞑靼乃陷勃海。
十月,鞑靼来寇乐陵,望结阵与决,亲登战阵,披甲执锐,遂推锋而破之,斩首数千,而望亦为流矢所伤。十一月,望伤发而病卒,时年六十二,表以其弟鸾袭爵,以为青州刺史,诏哀而许之,谥曰忠烈。
望凡四子,嫡长子斐官至司农,二子澈、峰,皆在六部,事至于西京。
史臣曰:武缪公斗战沙场,输力皇朝,抗袁善于齐鲁,距士尚乎海虞,故而封侯拜牧,配饗高皇。至于其屠戮残掠,违诏抗旨,赖高帝之仁怀,鉴其功而不诛,而竟无有嗣子,岂非因果之缘乎?武昭公勠力于中兴,忠烈公尽节乎抗虏,不负皇朝之裂土,无辜高帝之封疆,美矣!
(注曰:臣以为,高岁之过非如此而已。纵兵剽掠,此其一也;举京而降,此其二也;水淹临淄,此其三也;拒降不內,此其四也;违诏抗旨,此其五也。观此五过,人有一而可祭斧钺,其有五而封国侯,此其当乎?窃以为此高帝之太仁,非临国之宜然也。
先是,本朝礼部侍郎朱正恭常与臣谈此,以为战争朝代,屠戮常事耳,不可深责。臣窃以为不然。夫乱世之时,民相仇杀,亦常事矣,岂可不罪杀人之愆乎?且王师兴义,讨暴而匡仁,高岁既为皇朝之岳牧,当王师之将帅,自宜传沐王化,除恶安良,何以纵屠戮之事,行残杀之为乎?夫暴梁之罪,惟敲百姓骨髓,食布衣血汗,犹不至杀身夺命,何以高岁之行径,倍渊乎暴梁邪?呜呼哀哉,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