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对话

印度南部的新型城市，有着Manohar标识的高楼大厦，维持着幼童样貌的李恒正在大厦的25层和林离交谈着计划的进展。

宽敞房间的另一边，阿基里斯正在适应着自己的新身体，现在他已经变成了无性别的天使身体，甚至连排泄的通道都没有——这只天使的胃部由强酸消化部分和一个高温熔炉组成，可以将食物残渣变为最基础的气体排出体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水母和海星是一样的。

事实上，变成了天使身体的阿基里斯已经不适用人类的性别观念了，这具身体本身连繁殖的能力都没有，等以后鸿盟和李恒找到使人类大脑持续产生神经细胞的方法，他或许就会变得跟传说中的天使没什么两样了。

总之，无论是他、她、祂还是它，都只不过是一种对于生物的代称，随着李恒能力越来越强，生命与非生命之间的界限也会如同男女性别一样变得越来越模糊，甚至可以随意转变，对他来说所谓的天使跟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智能机器人也没什么两样。

两只翅膀猛然扇动，阿基里斯突然将房间的厚重金属地面踩出一个巨大的坑洞，他用尽全力向着不远处的李恒冲来，据说这个为他制作身体的家伙比林离还要强得多。

刚得到天使身躯的小孩自信心猛烈膨胀，现在林离已经不被他放在眼里了，他要看看这个被形容为地球最强生物的家伙到底有多厉害。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李恒头也没回，一根无形的触手扫过，就像第一次面对林离时那样，阿基里斯再一次被分成了数块，四肢和翅膀都被瞬间撕裂，只剩下身躯滚到了李恒身旁。

透明的触手卷动，李恒将仍然在喷着鲜血的阿基里斯拼成原状，随口说道：“给你放了点血，这能让你脑袋清醒一点，原本你可没这么冲动。”

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的阿基里斯从兴奋中冷静了下来，这具新生的身体确实影响到了他的大脑判断，瞬间得到的强大力量冲昏了他的大脑，那种仿佛世界尽在掌握的超人类感官让他的自信心极度膨胀。

不过，又一次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撕碎还是打击到了他，他将白色的翅膀包裹在脑袋上，掩着脸跑到角落里吃零食去了，从小到大对生存的渴望养成了他对食物的疯狂，熔炉胃部让阿基里斯一天能够享受数千人份的美食。

蹲在角落里的阿基里斯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那个三眼小孩，在人类的视野中这是魔法一般的场景，但能够看到红外线和紫外线的天使身体让他知道这不过是假象，这个小孩的每一块脊椎骨都延伸出一条触手，总共三十三条百米长的透明触手弯弯绕绕地编织成了一张巨大的椅子托起他的身体，这才形成了如此魔幻的一幕。

阿基里斯扇动着翅膀内心有些沮丧，他揉着脑袋上镶嵌着宝石的漂亮尖角羡慕的看着那些扭曲混乱的肢体，这两个家伙都有好多触手，而且触手越多越厉害，或许以后他也应该尝试着换一个触手怪的身体。

李恒的一根触手与林离脖颈后方的触手相连接，大量的信息流在两者之间流通，脱离了人类身体的他们已经不需要使用普通的语言交流了。

语言是对于自然事物的抽象总结，它的存在大大加强了智慧生物之间的沟通效率，使得知识得以传播，文明得以成长。

不过，正因为是便于传播知识的抽象压缩的信息，当面对面的两人需要进行细致精确描述时就比不上复杂的图像信息了。

全球各大城市的现状、果冻生物和巨型生物兵器的控制权限，重生者和那份剧本，还有整个欧亚大陆人类军事力量的分布，庞杂的讯息在短短时间内就被林离接收理解。

略微消化后，他对着漂浮在半空中的李恒问道：“鸿盟不一定会按那份计划行动，如果他们选择立刻针对果冻生物的那份特殊缺陷，打破海上封锁的话该怎么办。”

李恒摇摇头，道：“所谓的缺陷不过是一个谎言，如果真有缺陷，全程参与研究的艾立元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那个名叫古岐的士兵并不知道这些最核心的秘密，在他眼里这些果冻生物是他这个永生恶魔单独制作的，艾立元不过是和他一样被蒙蔽的人。

但是季鸿知道这一点，他也明白所谓的基因缺陷不过是无稽之谈。

“缺陷只有在正确的时间点才会出现，他们根本找不到提前解决果冻生物的方法，回收尸体不过是进行吞噬再生产而已，毕竟那些血肉物质也是一种资源。”

只有在整个世界的形势推进到只剩下鸿盟和外星生物势力的时候，李恒才会出手给所有果冻生物制造一个缺陷，它们会在遇到那种人造的特殊细菌时对自己的大脑执行自毁，所谓的记忆混乱不过是果冻生物集体自杀而已。

他对林离说道：

“别担心那么多，我们和鸿盟双方都是明牌的，对于季鸿这种人来说，只需要把一切展现给他看，他自然会从中找出一条最为理性、对人类最有利的道路。能够从无到有一手建立这个地球上最强大的组织，他可不是商业联盟明面上的那些傀儡可比的。”

两大组织的架构是完全不同的，商业联盟的那些明面上最有权力的官员其实大多只是某些利益组织推出来的代言人。

林离点点头，他毕竟不是李恒这种在地球上堪称无敌的个体，这一次他需要一个人面对整块欧亚大陆的文明，西欧和鸿盟都是他的敌人，从明面上来看他的压力才是最巨大的，一着不慎就会走向死亡。

李恒笑着对他说道：“你现在倒是开始怕死了，以前看你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来你和阿布融合的相当顺利。”

当共生体与人类的情感交融逐渐深入，他们的意识与记忆将会逐渐同化为一个智慧个体，就如同人类左右半脑一般，现在的林离已经和阿布成为了一个新生的智慧意识。

他现在已经可以同时用两种思维模式思考，一半是无情而理性的林离，一半是充满各种感情的阿布，两个意识的对立统一成就了新的自我。

林离说道：“挺有趣的感觉，你在一开始就想让我成为具有多线程意识的人，你希望培养出和你有着相似思维的个体。”

如果这种多线程思维能够不断累加，或许最终有一天能够出现一个和李恒一样有着上万个人格的新人类。

李恒则摇摇头：“物质决定意识，只有和我同样的大脑才能培养出有着同样意识的个体，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的大脑到底是由什么物质组成的，它已经超越了人类所认知的基本粒子。”

李恒曾经确实考虑过利用这种方法制造类似的智慧生物，但是将两个人类的大脑连接之后，他们的记忆会在相互冲突和混乱中逐渐融合，最终并不会形成两个意识，而是会失去“我”和“他人”的间隔，最终成为拥有两份记忆的唯一意识。

林离是特殊的，他的基因突变形成了他与众不同的大脑，共生体只有在他身上才能形成双线程的第二意识，对于普通人来说，共生体并不会造成他们意识的改变，那个新生的幼稚意识会在接受多余情绪的过程中演变为和杏仁核紧密联系的新器官，仅此而已。

看着李恒身后那张常人无法看见的扭曲触手编织而成的巨大藤椅，林离思考着这份计划的全貌。

计划中的鸿盟高层会是一个绝对理性的、毫无内部冲突的整体意识，但是现实中的人类总是有着弱点的，如果鸿盟没有选择按照剧本行动，不愿保留力量而是要全力反抗的话，计划的成功率将会急剧降低。

林离将问题提了出来，这是他最不解的地方，即使季鸿本人是绝对理性的，其余高层也不一定会愿意承受这份屈辱。

李恒笑着说道:“林离，你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我是永生的，鸿盟也知道我是永生的。”

人类的一切行为都有着最基础的成本——时间，或者说是，寿命。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努力的背后都隐含着一份最重要的代价，寿命。

一旦努力的方向错误，这份代价将是无法挽回的，这也是为何选择往往比努力更重要。

但是，对于有着永恒寿命的李恒来说，做出错误的选择也无所谓，无尽的时间意味着他拥有无尽的试错成本，即使鸿盟万众一心将他的所有能力公布出去，就算全人类团结一心将他的生物兵器和果冻大军暂时击退。

李恒仍旧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季鸿终究会死去，如今万众一心的人类高层会死去，甚至鸿盟都会在千百年之后分崩离析，人类会在那时完全忘记这个永生恶魔的威胁。

而对于永生的李恒来说，失败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可以失败百次千次，永久的寿命让他完全无需在意时间成本。

李恒说道：“这就是我和你，和普通人类的差别，寿命有限的个体害怕犯错，因为这意味着他们浪费了时间。但我不怕犯错，即使这次的计划失败了，再来一次就可以。”

对他来说，计划成功，全人类都能得到更长久的寿命，他也能获得更多的信息，成长得更快。

计划失败，那就慢慢修改人类的记忆，等到那些知道他力量的人全部死去，被扭曲思想的新生人类还有可能团结一心对抗他吗。

归根究底，他才是更强大的那一方，他把自己的能力和盘托出也不过是为了能让人类多存活下来一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