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混乱

鸿盟和自由商业联盟同时受到了核武器的攻击，虽然在大气层外就引爆了，但电磁辐射仍旧造成了巨大的损失，金融中心与通信网络陷入了停摆，欧洲部分国家的期货市场直接被断开了网络连接，数以千万计的交易者陷入了混乱中。

商业联盟更是陷入了极度混乱的状态，政府官员和金融大鳄们忙着修复被摧毁的人工智能管理系统，他们以为这是鸿盟的进攻，对面已经做好了全面核战争的准备。

停摆的交通设施困住了大量平民，许多平日里被压制的极端宗教群体开始走上街头游行，他们声称这是世界末日到来的征兆，肮脏的人类即将被净化，世界将回归到原初的安宁与祥和中。

当社会秩序被打乱，有序的世界重归其原有的混沌，管理者在此时失去了平日里的权威，被压抑的人心在此时开始释放自我的天性。

虽然响起了防空警报，但是没有监控，没有无处不在的警戒无人机，警察们忙着修复他们仰赖的智能系统，街道上到处都是混乱无助的人群，失去了电子导航的他们连自己的家都找不到在哪里。

这种混乱持续发酵，人与人之间的情绪在此时发生着剧烈的碰撞，最后，火山爆发了。

北美洲西部的一座小城中，一名光头男人心急如焚地想要挤开拦在面前的人群，他怀中揣着为女儿买的哮喘药物，她的女儿正在家中等待着他回去，而现在他却被困在了这里，忍受着这群连回家的路都不认识的蠢货无休止的谩骂和抱怨。

忍无可忍的他一拳打在了前面挡路的人身上，受到攻击的男人自然回头反击，他们在地上扭打翻滚，不经意间又是一拳打中了一旁正在看戏的人，于是两人的战斗变成了三人的群殴。

暴力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点燃了人心中的情绪，所有人都看到了天上的大火球和冲天而起的反导导弹，核战争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而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对他人施加的暴力能宣泄他们内心的恐惧。

这场混乱的群殴愈演愈烈，秩序的维持者在此时失去了力量，几人的斗殴很快就变成了数百人的斗殴，人们狂乱的舞动着拳头击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从身上留下的鲜血在地面上洒下一道道猩红色的印记。

有几个人倒在了地上，然后在汹涌而来的人潮踩踏下失去了生命，剩下的人继续从他的尸体上踩过，奋力挥舞着拳头打向下一个人，人群拥挤着，踩踏着，在他们身后是用肉体铺成的道路。

最先动手的光头男人已经分不清方向了，那个和他互殴的人已经被撞倒在地成为了铺就道路的死尸，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对女儿的担忧比周围袭来的拳脚更让他感到痛苦。

爱，多么伟大的词汇，父亲对女儿的爱支撑着这个男人一步一步的向外前进，他紧紧的抱着怀中那一小盒救命的药物，仿佛那比他的生命更珍贵。

然后，超人类诞生了。

人类剧烈的思想情绪就如同催化剂一般让共生体幼体茁壮成长，它的细胞开始与这个男人的大脑和肉体内脏融合，他在不知不觉间拥有了更强壮的力量，更快的思考速度，还有更激烈的情绪感受。

共生体是为林离设计的，他天生就没有人类的情绪，为了让他感受到普通人的感情，这些共生体将会放大人类的情绪，而没有林离那种天赋的人类，在各种情绪无休止的冲击下，将会变成感情的怪兽。

被理智掌控的社会秩序与道德将会失去对于人类内心感情的压制力，而周围的混乱人群更是这种感情最好的催化剂，当爱难以得到满足，它就转变为了愤怒。

一拳将前面挡路的人肋骨打断，粉碎的骨骼刺入了他的心脏，口中喷出的鲜血浇灌在这个父亲的脸上，他毫不在意那种温热血腥的感觉，对于女儿的爱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所有的挡路者都会被他无情的摧毁。

和共生体融合后的超人类有着碾压性的力量，即使他只是一个刚刚融合的新生者，他的力量也在短短时间内提升了数倍，身体细胞的高速修复能力更是让他不惧任何拳脚伤害。

这位父亲将挡在路上的人...鲜血将他白色的衬衫染成了深红色，现在他就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魔鬼，用暴力宣泄着内心恐惧的人们终于被更暴力的事物所摧毁。

“我要回去，女儿，在等我。”

这位父亲口中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共生体带给他的力量终于让他有了推开人群的力量，在撕扯开了数十个人的身体之后，所到之处再也没有人敢挡在他前进的路上。

他终于回到了三条街之外的家中，然而推开女儿的房门时，只有五岁大的女儿已经被哮喘折磨得失去了生命，她的脸上还残留着呼吸困难的痛苦表情。

内心充满爱的父亲难以承受这种打击，他痛苦的将怀中死死保护着的药物扔在了地上，这个小小的盒子如今已经被血液染成的红色，砸在地上留下一片血迹。

所有的爱都走向破灭，迷茫和痛苦将他的自我理智摧毁，这名与共生体融合后新生的父亲在此时将自我的存在意义完全否定了。

对于常人来说，无论是爱与恨都只是整个自我的一小部分，时间的力量总是能够将强烈的感情逐渐抚平。

但对于这些感情怪兽来说，他们的脑海中被最强烈的感情所占据，而当这种感情被突然摧毁时，就意味着他们的自我也被摧毁了。

于是，人类变成了怪物。

现在他不再是一名父亲了，他从人变成了兽，他的身体开始膨胀，口中长出尖锐的牙齿，他变成了被食欲控制着的野兽，他要找寻更多的食物填补自己全身上下饥饿的细胞。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缩影，从鸿盟到商业联盟，几乎所有的城市中都出现了这种自我意识崩溃的怪兽，他们放弃了人类的形象，只为食欲而在城市中捕猎着所有活物。

东京新宿区的街道，一名女子的父亲今天刚刚去世，伤心的她正在赶回乡下的路上，却突然遇到了核爆炸摧毁了网络与通讯，智能车也无法再使用，无奈的她只能躲在路边的建筑物下等候着秩序恢复。

两名染着金发的青年从一旁走过，他们被断开的网络通讯打断了游戏，此时正在回家的路上，恰好谈论到了家中的父亲。

其中一个人低声的咒骂着自己老爹是个沉迷偶像的蠢货，今天是那个偶像的生日会，结果网络突然断开，现在大概正在家里的沙发上抱着昂贵的周边抱枕哭喊着偶像的名字。

失去父亲的女子突然激动了起来，她跑到两人面前大声数落着他们不懂尊重父亲，两名青年自然骂了回去，其中一个人对着女子嘲笑道：“你不会和你老爸有一腿吧，哈哈哈。”

然后愤怒吞噬了理智，对父亲的爱与失去父亲的痛苦变成了愤怒，她的手上伸出尖锐的爪子，将眼前的两人割破了喉咙。

沐浴在喷涌而来的鲜血之中，杀人的事实让她从愤怒中清醒了一些，不远处一个背着背包的中学生看到这一幕吓得往回跑去，内心中对于犯罪的恐惧让她不假思索地冲上去把那个中学生开膛破肚。

温热的鲜血、失去父亲的悲伤、犯罪的恐惧，剧烈的情绪终于将她的自我理智摧毁，又一个猎食者出现在了城市中。

鸿盟，南方大区，这里人口稠密，也是投放共生体最多的地区之一，上亿的共生体有数百万落在了这里和人类完成了融合。

数百万人里总有一些正处于情绪激烈的状态之下，而断开的网络和暂时失控的秩序成为了这些情绪最好的生长土壤。

某处城市的中心区，一名年轻男子正在和一名女子激烈的争吵着，他们一路从高中走到大学，数年的异地都未将他们分开，他以为对面的女子会和自己走完这一生，他们是朋友们羡慕的模范情侣。

然而，他们此时却走向了分手的边缘，女子为了一份出道进入演艺圈的合同希望和男子分手，比起两人的感情，她更渴望在聚光灯下被众人瞩目的感觉。

鲜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在愤怒的男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用那布满黑色筋络的双手将面前的女子杀死，曾经的爱人脸上还残留着痛苦不解的表情。

“啊，啊……”

剧烈冲突的情绪湮灭了他的自我意识，他身上的血肉开始无序的膨胀，

某处中学的宿舍楼中，听到防空警报的学生们正准备往操场上聚集，和往常一样被舍友们推搡着帮他们搬运物品的男生眼睛突然变得鲜红，惨叫声响彻了整栋宿舍楼，

共生体放大了人的情绪，当这种情绪冲垮他们时，人类就变成了被情绪掌控的怪兽。

这注定是令人难忘的一天，在布满天空的核弹爆炸之后，紧随其后的并不是有序的撤退，电磁辐射暂时性地摧毁了现有的秩序，敌人变成了往日里熟悉的同事和朋友。

没有人知道他人内心到底在想着什么，一个彬彬有礼的社会精英可能内心隐藏着无尽的暴戾，一句普通的话语就可能挑起他人心中的愤怒。

不是想象中的普通人躲在防空洞中等候着前线战士们与敌人战斗，只需要嘴上说两句加油的口号就可以让素不相识的他人为自己而战，所有人都被卷入了这场战争中，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一百亿人以人口数量为划分投放共生体，整整一亿超人类混入了人类之中，一句话语就可能会成为导火索，猜疑与不信任将会被无尽的放大。

混乱还在持续，自我意识崩溃后变成的怪物正在整个地球上寻找着食物，充满血与火的真正战争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