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研究中心

王子运不再说话，王凡天也沉默地思考。就和过去十几年一样，这对父子的交流总是极少的，这座巨大的别墅更多时候只是一处住宅而非一个家。王子运总是在学校，而王凡天则总是在公司。

安静的大厅中，轻微的滚轮声响起。小机器人端着茶杯和茶壶慢悠悠的来到沙发旁，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在中间的玻璃茶几上。

叶婉将茶壶里的茶斟上一杯，小口地啜饮着。坐在一旁的王子怡看到母亲一幅作壁上观的样子，靠近母亲耳边偷偷说道：“老妈，你不说点什么吗？”

父子两人之间沉默的气氛让大厅中的气压都低了几分，王子怡在一旁看得心惊胆颤的，心口像是有块石头压着。

“没事，等老王思考清楚就好。别看你哥一幅平易近人的样子，其实跟他爸一样也是倔脾气。我今天来只是想让他们能心平气和好好谈谈罢了，至于成不成只能看他们自己，旁人再怎么劝也无用。”叶婉淡淡地回道。

比起在女儿心中那个温柔的哥哥，她更清楚自己儿子那看似随和的外表下和父亲一模一样的执拗，所以此时只是淡定地在一旁看戏。

数分钟后，王凡天出声打破了沉默，他沉声说道：“可以，做你想做的吧。人生无常，自己不要后悔即可。”他伸出手斟上一杯茶，仰头饮尽。

“我会记住您说的话。”王子运也伸手斟了一杯茶，同父亲一样仰头饮尽。

见到王凡天认可了儿子的选择，叶婉也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别看她之前一幅淡定的样子，但她很清楚即使不被父亲认可，王子运也会坚持自己的选择。不过那时候父子之间的关系就比现在更差了。

叶婉开口对王凡天说道：“行了，别板着一张脸了，难得家里人能聚在一起。”

王子怡也开口道：“对啊对啊，老爸你多笑笑，额头皱纹又变多了。”

“好，听你们的。”王凡天闻言露出了笑容，抚平了常年皱起的眉头。母女两人是父子间关系的润滑剂，如果今天她们不在，或许儿子依旧不会开口，自己也不会心平气和地好好考虑。

看着这一幕，王子运也笑了起来。他对父亲唯一的不满就是因为忙于工作而忽视了母亲，如今一家人久违的坐在了一起，心中的些微怨气也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

“哒啦啦~有您的重要讯息”

王子运左手戴着的智能手表响起了讯息提示声，他有些奇怪地点开查看。除了家人外，只有少数几人知道他这个私人号码。

点开后，王子运发现是来自李恒的一段讯息：

“身体有变。帮忙带你爸去生物基因研究中心。”

王子运眉头略微皱起，以李恒的性格不会随意拜托自己办事，更何况是找自己的父亲。想到他异于常人的身体状况和那句“身体有变”，那应该不会是简单的变化。

见到儿子皱着眉头，王凡天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王子运抬起头来，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笑容。他开口说道：“是我的一个朋友，他下午需要去XX生物基因研究中心配合研究，我在考虑要不要去看看他。”

“是那个叫李恒的吧。”王凡天略一思索后回答道。数年前他因为儿子难得向自己求助而去了解过这件事，是一个身体有些异常的人，在配合研究一些智能辅助程序。

不过这只不过是件小事，在整个南方大区的繁杂事务中毫不起眼，后续也没什么重大发现，他便不再关注了。

王子运说道：“没错，挺好的一个朋友。正好今天妹妹在这，不如咱们去我的大学参观，我可以带子怡看看我的学校。那个研究中心就在我的大学附近，吃完午饭之后也能顺带去看看我朋友。”

听到可以去哥哥的大学玩，王子怡立刻点着小脑袋表示同意，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

王凡天闻言在智能手表上查看了一下研究中心与李恒所在项目的具体信息，略一思索后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可以。你那个朋友这次应该是最后一次参与了，项目保密协议不久就会解除，带你们去一趟也可以。”

如果是高保密度的重要项目，王凡天不会同意。不过这仅仅是个三级的单兵外骨骼装甲智能辅助项目，而且已经接近尾声了，即使是王子运自己去申请也能很容易通过。

一家人决定了今日的行程，王子怡开开心心地从沙发上蹦起。难得放假，还可以跟哥哥一起去他的学校玩，她决定等下要和哥哥多拍点合照，留着回家慢慢欣赏。

王凡天和叶婉两人看着蹦蹦跳跳的女儿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比起总是波澜不惊的儿子，充满活力的女儿让他们更能体会到做父母的快乐。

“抱歉了，父亲。”王子运在心中默默地说道。

他没有说谎，但是隐瞒了一些关键细节。既然李恒知道自己父亲的身份还是选择了求助，那所谓的“身体有变”可能不会是一件小事。

————————————————————————

下午一点，乌云散去，天空再次放晴，雨后的空气略带泥土的腥味和青草的气息。

XX生物基因研究中心，经过全身消毒李恒已经来到了实验室之中，赤裸着上身躺在床上。只有一个全身防护的研究人员带着他来做各项常规检查。

多年的研究已经让研究人员轻车熟路了，李恒的身体和常人几乎无异，因此这也不过是最后的例行检查而已。按照实验室里面人员的想法，这次之后李恒也不会再来这里了。

然而，世界上从不缺少意外。

例行的抽血环节就出现了问题。研究人员在一边操作着器械想要抽出李恒的血液，然而机械臂下方细小的针管却如同刺在皮革上，凹陷下去的皮肤和血管没有被扎破，反倒细细的针管被压得弯曲变形。

研究人员看着这一幕有些愣神，他是最近刚刚新来的一名硕士毕业生，目前主要在一些无关紧要的项目中做数据收集与分析，没有决策权。

此时发生了出乎预料的情况，反应过来后，下一刻他就申请了与实验室主管人员通话。

略微透明的影像出现，这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头发有些散乱，此时他正在写着一篇实验报告。

研究人员介绍着检验中发生的意外情况，将刚才那一幕发送过去，影像中的中年男子听着皱起了眉头，而后开口说道：“封闭大门，三级警备，我马上过来。”

听到对面的指示，研究人员立刻启动了三级警备，而后躺在床上的李恒手部与脚部都被蓝色绑带绑起，实验室的顶端天花板裂开，探出数架银色的机枪对准了他。

看着这一幕，李恒笑着开口说道：“放心，我既然自己过来了，就不会跑的。”

研究人员没有说话，他退到了一边角落默默等候。既然出现了异常情况，他最好的选择就是按指示行动，同时离这个疑似异常的人远一点。

看着研究人员退到一边不理自己，李恒也不再开口，闭上了眼睛默默地整理着脑海中的信息。从早上醒来到现在不过几个小时，他已经接受了堪比过去数月的信息。然而他不仅没有任何疲惫，反而思考速度越来越快。

人类的大脑占总质量的2%左右，但消耗的能量大约要占总能量的20%，思考时消耗的能量还会持续上升。

李恒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是在消耗能量的，数小时的时间过去后身体已经开始逐渐感到饥饿。然而消耗的这些能量全部供给自己强大的身体，大脑没有使用一分一毫。

不仅如此，他甚至可以直接以消耗脑中信息的方式给身体细胞充能。

没有摄入食物消化，或者吸收了外界的能量。一些信息从脑海中泯灭消失，而后那些进化出的储能细胞出现电势差，电流通过，身体便不再饥饿。

“简直就像是活着的许愿机，输入信息就能达成想要的答案。”李恒明白，真正变异的只有自己的大脑，身体的变化不过是昨晚睡眠中无意识的行为罢了。

也正是发现了这种消耗信息充能的方式，李恒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像超体那样脑海里满是各种乱七八糟的感觉。

人的大脑深层记忆中大部分都是身体的各种感受，许多琐碎的信息都在昨晚泯灭掉，推动身体进化了。比如幼儿时期的那些记忆，几乎和过去一样毫无痕迹。

一上午的时间，李恒得出了一些浅显的结论。

第一，越是杂乱的、无序的信息价值就越低，它们对物质世界产生的作用就越小，也是最先被泯灭消耗掉的。

第二，可以改变的范围仅限于自己可以直接控制的身体细胞，当他们脱离身体之后，自己便无法影响它们。

第三，信息量对应的能量。李恒目前脑海中储存的信息量约为一个过目不忘的普通人二十多年的全部记忆，如果全部泯灭，所能交换的能量堪比数吨TNT爆炸，这也是他敢过来的原因。

可惜他的时间太少，如果能有足够时间吸收信息，或许他就能将身体推回原状。

以现在的信息量，想要变回原来的身体需要泯灭自己的许多重要记忆，这或许会让他的人格产生不可知的改变，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而且如数学、语言文字那些基础信息泯灭后，李恒怀疑他会直接变成白痴。

看似思考许多，其实外界不过数秒，逐渐变成多线程的思维让李恒的思考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数分钟后，感受到地面轻微的震动，李恒偏头看向实验室封闭的金属门。他已经不再局限于普通人类的听觉，有些次声波、超声波也能感受到、并从中接收到信息。

“叮，确认身份：邹毅，二级权限，准许进入。”

机械提示音响起，金属门拉开，刚刚影像中的中年男子换了一身蓝白色的防护服，带着透明的头盔走在最前面，后面则跟着其他几名类似装束的人员。

名为邹毅的中年男子对着被枪指着绑在床上的李恒开口说道：“李恒先生，很抱歉用这种方式对待你，希望你能理解。你的身体出现了进一步的异变，我们必须保证这里研究人员的安全。”

声音是从防护服头盔处传出来的，那是一个小小的发声装置。

“没关系，我也在这里待了几年了，有些规矩还是懂的。”李恒平静地回应道，决定过来时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邹毅点点头，正是因为李恒在这里进行了多次研究检查，实验室的人员了解他的行为方式，所以只是按照标准流程进行三级警备。

他开口说道：“现在，按照之前签订的协议，我们有权要求你配合进行合理的研究工作，包括且不限于血液检查等。”

李恒点点头表示明白，邹毅见状开口说道：“编号2237，把他带到二级实验室。”

“收到。”机械声响起，李恒所在的病床下方的轮子滚动，载着他沿着金属走廊前进，一路上走廊两侧的那些银白色机枪则一直指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