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就在我生日前的第十二天，老爸说出了一番出人意料的话。

那是星期天的下午，柠也在老爸的住处。我们刚做完红烧鱼，聊起了老爸的发型。柠负责劝服他理发、做造型。她对此非常在行，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而这时，坐在椅子上的老爸突然露出了怪异的笑容，“我很清楚你们在忙活什么。”他宣布。

柠和我大吃一惊，面面相觑。我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僵了。

“你很清楚？”我尽量很自然地问道。

“恩，是的，”老爸回答，脸上那滑稽的笑容消失了，身体向前倾，“你们都听过留言机里的留言了，对吗？”

“那完全是个意外，”我叫道，“我以为是俞的留言。不过，对，我们确实听了。”

“所以，你们也知道我失业了。”

“我们猜出来了，嗯。”我回答。”

“我们很难过，”柠插话了，“这对你来说一定是个沉重的打击。”

“是啊，”老爸说，我已经在那儿干了二十二年了……很漫长。”

我以为他就想说这些，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头。接着，他开始娓娓道来。

“我从来都没有别人所谓的壮志雄心，只是找到了一份喜爱的工作，于是就一直干了下去，但我不愿再往上爬，弄得最后整天被困在办公室，我以前的老板和我一拍即合，感情非常好。”

“然而，去年他提前退休，新老板接手了，一副自以为是、有为青年的模样。他很年轻，比我小多了。我们一开始就合不来，之后，他突然开始压榨我们，扔给我们数不清的任务和额外文件，还附带一张霸道的劳务合同，我把大部分都丢进了垃圾桶。”

“垃圾桶是它们的最佳归宿。”我插嘴同意。

“他发给我们的短信合同也被我忽视了。我以为，凭自己的资历，完全可以享受不少特权，比如按照自己的方式做事。可结果，我错了。后来他们开始裁员，决定只用四个销售代表而非原来的五个，……我就成了那个倒霉鬼。”

“太不公平了！”柠怒吼。

“对，你走了，是他们的损失。”我也愤愤不平。

“不，是我的损失。”老爸摇头，“如果不是我的傲慢、自负又愚蠢，本可以保住那份工作的。我很气我自己。而且，我根本无法面对你们，觉得自己辜负了你们，所以我才谎称去了外地。”

“其实你一直在这儿。”我温和地说。

“对。后来我病了——是真的感冒了——再后来……”老爸顿了顿。我和柠紧张都不敢出气。老爸难得向我们掏心窝，我们可不愿破坏这气氛。

他又接着说下去，语速更快了：“然后我就坐在这里，好好思考了一番人生，越思考越忧郁，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没人需要我。”

他向柠望去：“就在这时，你哥哥出现了。他教会我打扫屋子，还自说自话做了张时间表，甚至每天晚上拉我出去跑步。”说到这里，他不禁欢快地笑起来，“他很坚持，不让我有一刻闲工夫坐下来自怨自哀。不过，我猜你也参与其中了。”

“是的，”柠笑着说，“我也参与了啦。”

“我就知道。你们真是一对足智多谋的参谋家。”他又哈哈大笑起来，激动地拍着桌子，劲大的把茶杯都震响了：“我明白，你们让我自己下厨是为了替我省钱。我自己也没想到能省下那么多钱。不过，你们不必再为我的经济状况担心啦。我拿到一笔丰厚的失业金，而且，每个月都能从‘奇妙之旅’那获得些收入……”他高声道，“昨天我接到了朋友的电话，他有个朋友正想找一名有经验的销售。”

“他们找不到比你经验更丰富的销售啦。”我说。

老爸笑眯眯的说：“他请我去聊聊，眼下就是这么个情况。我顶着这新发型过去，”他朝柠眨眨眼，“也许会有好运，谁知道呢？”说完，他又非常一本正经地对我们说了句：“我很感激你们俩为我所做的一切。”

“用不着感谢啦，老爸，”我说，“只要你答应我们，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你不会再跟我们玩消失了。”

我和柠专注的望着老爸。他凝视着我们，认真而坚定地说：“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