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庭
我的家乡在江苏省张家港市,早先叫杨舍镇,现在是苏州所辖的县级市。我小的时候,杨舍镇上就几千人,不到万人。当时,杨舍镇属江阴县管辖,后来归沙洲县管辖。据说在太平天国的时候,杨舍镇是一个有城墙的城池,城的北门靠着长江边,由于长江的岸边每年不断往北移动,现在到江边已经差了好几十里地了。后来,那一块地被划出来,成立了沙洲县。沙洲县政府所在地就在杨舍镇。1986年,把沙洲县从县变成市,借用了县域内长江边上的一个港口——张家港的名字,改为张家港市。张家港市政府所在地就在杨舍镇。
当时,杨舍镇上的第一大姓是郭姓,据说郭姓可以追溯到唐朝郭子仪,镇上还有他的祠堂和塑像。童姓是第二大姓,人数比郭姓要少一点。我们童姓人,具体也不知道从哪儿搬来的,可能是从安徽某个地方搬到镇上的,当时童家还有一个家谱,现在丢了。
我是1927年的阴历九月初三出生,也就是阳历的1927年9月28日。最近两年我才知道,9月28日也是孔子的生日,真是巧合。据说,母亲在家生我大哥的时候难产,后来,母亲怕生我时再次难产,就由父亲陪着到江阴县的医院去生,结果,在去医院的路上突然就有动静了,这时刚好有个轿子路过,把我母亲送到医院,这才顺利地生下我。现在看来,我的出生还是有点惊险的。
我的家庭还算不上知识分子家庭,也谈不上乡绅家庭,但还是有一定的文化底蕴。我的祖父叫童育泉,1945年去世,享年70岁。祖父去世时的情形我还依稀能记得起来,是由于患了严重的中风。祖父具体的职业我不太记得了,只是印象中的祖父有比较深厚的文化修养。他有一间书房,上了年纪以后他就经常在书房读书。我很小的时候就在祖父的书房里看过《曾国藩家书》,开始接触一些传统文化。他有很多临摹写字的书帖。中学暑假期间,我经常到祖父的书房中临摹欧阳询《九成宫》碑帖,渐渐地,我的字也有了欧体的风格,算是有一个比较好的书法底子,直到现在我偶尔还写一点毛笔字。在我稍微懂事的时候,祖母就去世了,因此,我对祖母没有什么印象。
我的父亲叫童灏培(1901—1938),37岁英年早逝,他去世的时候我才11岁。父亲是南通纺织专门学校[1]毕业的,当时念大学的人并不多,专科学校已经很了不得。父亲曾经先后在外地的几个纱厂工作,最后在无锡的一家纱厂当工程师,每个月的工资有100块大洋,在那个一个烧饼只要3个铜板的时代,这算是相当高的收入了。我母亲叫郭南珍(1902—1982),她小学文化水平,能自己写信,我外出求学期间她给我写了很多信。总的来说,我的家境在父亲去世前还是比较殷实的,特别是还有祖上留下来的30亩田。
我还有一个伯父叫童贞白,我小的时候一直没有见过他,直到抗日战争快胜利的时候才见过面。伯父在天津启新洋灰[2]公司[3]上班。在那个时候,一些大公司里的领导往往需要诗词书画方面的文化应酬,我伯父这方面的功底很好,就在公司里当一名高级文化秘书。伯母一直留在老家,1944年,伯父曾经回老家探亲一个月。他文字功夫很好,送给我们每人一把扇子,扇面上都题了字。从那之后,我有意无意地效仿伯父的笔法,当时我大概十六七岁,渐渐地,我写的字也有了一点伯父的风格。我姑姑家的一个表兄徐世通[4],比我大一岁,上中学时和我一直是同班同学,他对我说:“表弟啊,你的字写得跟我大舅的差不多一样了。”后来,我祖父去世后不久,伯父也去世了。
我家里有5个兄弟姐妹,我排行第二,按年龄顺序依次为:童秉权[5]、童秉纲、童秉彝[6]、童秉慈[7](女)、童秉枢[8]。我大哥童秉权比我大3岁,毕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因家里没有收入,生活很困难,中途曾休学两年。他在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任教。三弟童秉彝是一名优秀的中学教师,曾被搞为“小右派”,被发送到宁夏,后来成为宁夏的“劳动模范”和优秀共产党员。当时,为了保证大哥、二哥和五弟的学业,成绩优秀的四妹童秉慈放弃了考大学的机会,和三弟童秉彝一起参加工作,挑起养家的重担。后来,五弟考上了清华大学,在清华大学精密仪器系任教。他读大学期间,我和大哥已经工作了,我们就每月给他寄生活费。
图1-1 母亲与兄妹五人的合影(摄于1950年7月27日。前排中郭南珍,二排右起童秉慈、童秉枢,后排右起童秉权、童秉纲、童秉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