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惊魂

The flower that smiles today，

Tomorrow dies；

All that we wish to stay，

Tempts and then flies.

What is this world’s delight？

Lightning that mocks the night，

Brief even asbright.

［译文］

今天还微笑的花朵，

明天就会枯萎；

我们愿留贮的一切，

诱一诱人就飞。

什么是这世上的欢乐？

它是嘲笑黑夜的闪电，

虽明亮，却短暂。

——雪莱《无常》

起飞很准时。我的座位可凭窗俯视，整个城市渐渐模糊，飞机钻入云层。

已飞一个多小时，仍不见乘务员发放食物和饮料，我感觉很奇怪，乘客也在向乘务员要水喝。这时，广播响了，飞机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尊敬的乘客，我们非常抱歉地通知大家，由于发动机机械故障，我们将启动第二个发动机，请乘客们在自己的座位坐好，系上安全带……”此时，我明显感觉到了飞机在急速下降，因下降过快，强大的气流变化使机舱上下产生剧烈颠簸……

飞机从万米高空急速坠落到最后一千米，此时的我已经从开始的惊恐变得有些麻木了。过快的下降速度，让机舱里的人看起来像是簸箕扬起的沙粒一样。下降产生巨大离心力，我的头部开始剧烈地疼痛，眼部毛细血管也因受到挤压而破裂，我透过窗玻璃的反光看到自己的眼球红得可怕。几分钟过后，头部再次剧烈疼痛，一些幻觉开始出现，曾有一瞬间，不知自己是在哪儿。机舱里极度混乱，几乎所有的女人和小孩儿都在尖叫和哭泣……

这时，我攥紧了手里的念珠，这串念珠是我的上师希阿荣博尊者送给我的。我在想，“我不能就这样死去……”过了一会，我定了定神，开始念诵上师心咒：嗡格热湛嘉巴扎色德啊吽……

没有多久，广播又响了，还是说主发动机出现故障，正启用第二发动机（据说，第二发动机通常在起飞时用，高度一般不超过1000米，否则燃料会凝固，无法启动），广播还在安慰大家，说机长在尽最大努力，飞机正在向原出发地飞；如果飞机下落的状态无法控制，将降落在附近的机场或迫降在海上，还说现在可以打开手机联系家人，以防不测。

听到允许开手机，我想着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人们开始与家人联络，一些乘客在忙着找救生衣，还有些人干脆拆下座垫并绑在身上，有人还把放行李箱的舱盖打开了，双脚站在座位上，双手吊在行李舱的帮上，说两脚离地悬空着飞机坠地时会减少伤害。

飞机一直在低空一千米左右的高度飞行，穿梭于群山之中，窗外巨大的山体不时从身边掠过，让人心惊胆战……机舱里顿时又乱作一团。

头一直仰靠在椅背上的我，已经万念俱灰，我想，做什么都是徒劳的。现在，最让我感到遗憾的是，我此生还没真正修行过。我出身贫寒，双亲含辛茹苦把我抚养成人，那时家里但凡有好吃的东西，父母一定会留下给我，自己绝舍不得吃，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他们。中学毕业后入伍参军，退伍后承蒙领导赏识，被分配到机关前程无限。几年前，爱人的户口和工作刚调入我所在的城市，住房三室一厅，小宝宝也很可爱。

我一直坚信万物之间存在一种相互吸引的磁力。几年前在藏地，我拜见了希阿荣博师父。我手里的这串佛珠就是皈依时师父给的，一直带在身上，每逢遇到不顺都会拨动。皈依后我把烟戒了，除了工作上的应酬，一般不沾酒，常参加上师的放生活动。

虽然佛法的熏染令我比过去沉着多了，但此刻心里还是很怕，身边一位一直在哭泣的女孩好奇地看着我，问我为什么会如此镇定。我安慰她说：“其实我也很怕，但如果我们一直这样紧张，面部那么难看，万一飞机坠落后要辨认尸体，起码我们的表情不至于到认不出的程度。”女孩虽然仍有些怀疑，但看上去平静多了，她哪里会想到，还在开玩笑的我，此时的心境已是如死灰般的凄凉。

我没有给家人打电话，怕他们受到惊吓，但最终还是打开了手机。我发了一个信息给一位师兄，想委托他，万一我遭遇不幸，帮我照顾我的家人，恰在这时，电话上有来电显示。号码好像很熟悉，是“138****”，但却让我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一接通，竟然是上师！

师父问我在哪儿，我一边哭诉，一边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经过。师父呵呵地笑着说：“弟子你不要紧张，一定要祈祷三宝加持，我也会加持你，应该不会有问题。”

大约下午4点多钟，飞机安全落地了，我忍不住给师父发了个短信，把此时内心的感激和惊喜都汇报给他。

航空公司在候车室安排了心理医生，对每位乘客进行了简单的心理辅导，重新调配了一架飞机。有一百多名乘客因受了此番惊吓而放弃了乘机。起飞时，机上只有大约五十名乘客。事情过了几天了，当我想起它时，还是全身大汗。记录此次经历与同修共勉，是希望朋友们也因此去认识、体会生命中的死缘，其实它离我们并不遥远，抓紧时间精进修行，直至解脱轮回之苦是最重要的。

嘎荣多登

2011年11月

一日一日，生活只是这样的擦肩而过，不可阻挡也无可挽留。佛陀教我们放下对这无常世间的常执，其实我们不想放下也在放下。这一生不就正在离我们而去么。因为执着，失去显得格外痛苦。

——希阿荣博堪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