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外卖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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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人在拽他的头发。光线有点亮。
菲尔德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白色的天花板，黑色的工作灯，木制的柜子——
还有占了大半个视野的爱丽丝的圣诞树脑袋。
“嘻嘻，小扫帚，你醒啦！”
哈哈，想不到吧，我醒——
小男孩吓得从工作台上咣当一声滚了下去，手忙脚乱地扶着玻璃墙站起来，往后退几步又是一个腿软，啪叽一屁股坐回了地上。
菲尔德这才勉强回过神来，茫然地摸着自己的头发。在玻璃墙的反光中，发现自己已经被扎起了几个小辫子。许多彩色的绳子被编进了柔软的黑发里，绑扎结束后仍然垂下一大段，末端有的甚至挂着几个小小的坠子。
他彻底清醒了，胡乱地抓着杆子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的睡衣不翼而飞，早就在昏迷睡死时被人换成了整齐的衣服。
永远在菲尔德羞耻底线上打碟蹦迪的炫彩配色长袜和丁零当啷满身都是的配饰挂件让小男孩在新的一天第一时间心如死灰。他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架子上放着的那些人偶一样任人摆布，开始怀疑是不是以后每天早上起来都将会有意想不到的全新自闭体验，年年月月每天不重样的那种。
“所以从现在开始就是马丁·莫雷蒂了吗？”菲尔德眼神涣散地摸着自己的脸和衣服，“今天我的角色是绑在彩虹杆子上的小商品货架？”*1
“不，今天你是朵拉·莫雷蒂！”爱丽丝使劲瞪大眼睛扯开嘴，扬起手来了个标准的经典的海报姿势，“马上要就开始你新的冒险啦！”
“那我能和电视机前的小朋友一起说不吗？”*2
回答他的只有爱丽丝一连串的怪笑，揪着他的小辫子们把他从地板上拎起来，将小男孩拽到了折叠凳上坐着，对小男孩半长不短的黑发再次伸出毫无怜悯的魔手。
万念俱灰的菲尔德突然像是想到什么，所有的反抗意识在此刻全部觉醒，握着拳捶地蹬脚，鼓起他少得可怜的勇气去反抗神灵们对自己命运的荒唐安排。他使劲抓着金属杆大声向疯狂的神灵大吼道。
“等下等下！我还没刷牙还没洗脸我还没唔——！！”
（*1：《马丁的早晨》中，主角马丁每天醒来都会有不同的身份。）
（*2：《爱冒险的朵拉》，这里模仿的是一些海报中朵拉的神态，以及儿童剧中的一些互动形式。）
2
当一切闹剧结束后，干干净净的菲尔德乖乖地坐在折叠椅上，任凭爱丽丝对自己的头发为所欲为。
这时菲尔德终于有机会定下心地环顾四周。
时间已经不算早了，但是今天的甜品店却到现在还没有开门。走过路过的人们有的正带着好奇和疑惑转过头向店里张望。
这一周一直是菲尔德和克莱恩一起负责早间开市，但是到现在店里却看不见克莱恩的身影，唯一开着灯的是爱丽丝的人偶工作间，灯光与玻璃墙之外的甜品店拉着窗帘，时间仿佛还停滞在昨天。
克莱恩罕见地睡过头了。
菲尔德正想着，突然感到爱丽丝揪头发的手一滞。
“啊……不好意思，今天好像有点睡过头了……”
克莱恩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从虚空中走了出来。
他还是昨天晚上的那一身打扮，在松松垮垮的蓝白睡衣外面披了一块黑色天鹅绒的大床单当斗篷，一只手提着长烟斗晃来晃去，另一只使劲揉了揉眼睛。他眨巴眨巴眼睛对着小男孩努力一看。
“哇……你已经开始给这小孩编辫子了……”
小男孩大眼睛里的幽怨都快能凝成眼屎了。
克莱恩瞥了一眼紧闭的窗帘，挠着头发抽了几口烟，终于露出一副睡醒了的表情。他饶有兴趣地绕着受苦受难的小男孩转了几圈，趁爱丽丝不注意顺手又从爱丽丝的圣诞树上薅下几个色彩斑斓的发夹，按着菲尔德毛茸茸的脑袋就这么夹了上去。
“这样就顺眼多了。”克莱恩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
他打了个响指，又变成了平时在店里的那副模样和穿着，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丰富生动起来，神采奕奕地围着小男孩转着圈，时不时又在他的脑门上加上一个发夹。
“这些可是必需品！它们可以保护你，让你身边一定范围内的非凡因素沉默，同时调节你与这个世界的关联，平衡你的存在感，不至于像昨天你黄涛先生那样，别人一占卜一预言就以为你是个不存在的幻觉或者假人，一下子就被人发现有问题——当然即使能占卜也都是些假画面。”
然后他弯下腰，圈着手凑在小男孩的耳边压着声音说：“放心，再加上那把扫帚，除非真神下场，这些假占卜假预言谁也戳不破！——即使看穿了他们也什么都找不到！嘿嘿！”
菲尔德听得浑身一个激灵，就像是睡死的家伙突然被冷水泼醒，还他妈是几千米高的峡谷瀑布穿越云海而来只为砸死他一个大傻瓜。他惊恐地看着角落里的长扫帚，颤颤巍巍地开口说：“所以……所以你们今天是要让我一个人去扫荡邪教窝点？”菲尔德脸白得像石灰，“就用一把……长柄扫帚？？”
“不，当然不是。”
克莱恩递过来一个箱子，同时还有他关爱智障小孩的眼神。
“只是去送个外卖而已啦！”
菲尔德再一次听见自己的理智被摁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果然该说这不愧是什么神仙外卖吗？？这么多奇怪的东西加持到底是在迫害收货人还是在迫害送货员？你这要我送的到底是点心、人偶还是阎王贴啊？？一路上怎么还又有那么多怪东西埋伏着，那是不是我把这扫帚背在后面它就会变成小风扇吱呀吱哟哟地转？？？*3
“你肯定又想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去了，我不用偷你的念头都能猜到！”克莱恩拍拍手，转身准备出去，“我得先去把今天你要送的东西准备好！”
“等一下！”突然福至心灵的菲尔德喊住了克莱恩，“你是不是醒了直接就过来了？”
“是啊。”克莱恩点点头。
“那你这是不是没刷牙没洗脸就要进厨房了？？？”
菲尔德震惊。
“这不卫生！！！更不符合鲁恩食品卫生安全规范！！！”
（*3：《死亡搁浅》与《大风车》。《死亡搁浅》中，主角山姆作为派送员，需要面对无形的怪物，身后装备一个风扇一样会转的探测器来预报危险；《大风车》歌词：“大风车吱呀吱哟哟地转，这里的风景呀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