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莫雷蒂家甜品屋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22章 噩梦 灾难与宿命

27

菲尔德在庄园的餐厅里找到了克莱恩,他果然也还没有睡。

夜晚回到庄园里的克莱恩与和店里那个惹人喜爱的克莱恩大相径庭,那些自诩为老熟客的大爷大妈少男少女绝对不会承认眼前的这个家伙就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甜品店老板。

此时的克莱恩比在店里的时候更加安静清冷了,面貌看上去更加像西大陆和鲁恩的混血儿,脸上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侧卧在餐桌上,黑色天鹅绒的兜帽大斗篷下面衬着的宽松睡衣颇有西大陆的风格。戴着黑手套的手一只撑着剪了黑色短发的脑袋,另一只手抓着一杆西大陆特色的长烟枪。他就这么垂着眼,慵懒地看着散在餐桌上的各种手写的纸张,时不时还轻轻吸上一口老旧的长烟枪,慢慢吐出一阵白色的烟雾。

但这才是克莱恩在菲尔德的印象里最熟悉最亲切的样子,像老怪物自暴自弃地扔掉了自己所有人皮,坦然地露出了那个最真实的最怪异的自己。

爱丽丝也被抓到餐厅里来,笔直地躺在三张椅子拼成的“床”上一动不动,用厚厚的纸堆严严实实地遮住自己的脸,仿佛正企图用知识渗透法来代替正常的阅读。

“又做噩梦了?”

克莱恩笑笑,灵活地一跃而起,盘腿坐在餐桌上,一手掀开自己的斗篷,一手用长烟枪轻轻地敲击他身边的桌面。

“来!”

小男孩望着老怪物沉默了一会儿。那只拼接的人偶在他脑海里跳着抽风舞,那条划破时间轴的线缠着他的脑仁勒出血痕。一道又一道清晰刺眼的缝合线在菲尔德心里织出莫大的惶恐,对面平日里熟稔的克莱恩竟似乎显得有几分陌生了。

克莱恩也不着急,仍旧保持着邀请的动作,就这么笑着望着眼睛里藏不住情绪的小男孩,捏着长长的老烟枪吐出一阵云雾。

小男孩盯着老怪物漆黑无光的双眼良久,终于一步一步走过去,慢慢爬上了餐桌,坐下来挪过去靠在了老怪物的身边,和老怪物挤着同一张斗篷。

柔软的布料轻轻地搭在菲尔德的肩上。克莱恩其实并不壮硕,勉强算得上是精壮。宽大的布料下藏着的是一个瘦削单薄的年轻人,黑色的天鹅绒衬着他苍白的皮肤,靠在他的旁边能清楚地感受到衣服下凸起的骨骼与柔软的肌肉。隔着衣服传递来的冰冷温度,与温热的小男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熟悉的温度差曾经一度让小男孩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温暖了。

无论是裸露在外的手腕,还是包裹着布料的躯干,克莱恩都透着一股无机质的质感,让紧挨着的小男孩感到一种强烈的非人感,仿佛那些交叠的衣摆下有什么滑腻的东西在蠕动。

但克莱恩一点也不介意宽大的斗篷下多一个靠在身边的小男孩,没有多说什么,继续自顾自地吞云吐雾,翻看着写满手写字符的纸张。

菲尔德突然意识到,一样的斗篷,一样的烟枪,三十年前坐在克莱恩旁边的是玛菲妈妈,九十年前坐在克莱恩旁边的是叶奈法奶奶……而几百年前坐在克莱恩旁边的是梅丽莎。

28

散落在餐桌上的纸张写得满满当当。菲尔德勉强能读出一些文字,觉得像是一出戏剧的台本。这些字符不是同一种语言,鲁恩文、罗塞尔文、巨人语、赫密斯语……他甚至还认出了在梦境中有一面之缘的冰岛语。已消逝的与仍存活的交杂在一起,普通的与神秘的互相交错,语法颠倒词性混乱,但逻辑却是通常的,仿佛是陷入创作狂热的导演胡乱地从记忆里翻找语言和词汇,急切地要记录下所有一闪而过的灵感。

克莱恩还时不时地拿起笔在纸上涂涂写写。他字迹看上去非常清秀,但各种涂改让整张纸看上去有些混乱。

突然躺在椅子上的爱丽丝砸上来一个纸团,坐起来大喊道:“不要苹果!”接着又笔直地倒了下去,再次成为一具安静的尸体。

克莱恩捡起桌上的纸团细细地看着,然后笑了笑,提笔在纸上划去两三行,重新编写。

“你说得对,这里还是改掉比较好。”

小男孩默默地看着老旧简朴钢笔踮着纤细的脚尖在泛黄的纸张上跳着轻盈的舞蹈,留下一连串墨色的足迹。

“想知道这里写的是什么吗?”克莱恩抖了抖手里的稿纸,“‘莫雷蒂家没有欺瞒’,如果你问了,我肯定什么都会说的。”

菲尔德摇了摇头。他明白自己不是善于保守秘密的人,也不是什么聪明的小孩,不想因为自己的瞎掺和坏了大人们的计划。

但是他现在的确被混乱的思维搞得头脑发涨,半边的粗框眼镜,半边的传统礼帽,那沉郁的灰色与狰狞的缝合线——

“还有一部分是什么?”

克莱恩抽烟枪的动作停住了,慢慢转过头,对上了小男孩好奇又有些害怕的大眼睛。

“你还有第三个名字,除掉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是和‘周明瑞’‘克莱恩·莫雷蒂’一样意义的名字,对不对?”

小男孩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再问了一遍。

克莱恩闭上眼笑了,转过身轻轻在桌上磕了磕烟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菲尔德,玛菲,叶奈法……为什么你们梅丽莎这一脉都总是和梅丽莎本人一样敏锐?”

“尤其是你,”克莱恩拿着长烟枪轻轻敲着菲尔德的脑袋,“即使有梅丽莎他们给你吹耳边风,你这也有点离谱了。”

他又开始抽烟了,淡淡的烟雾飘然而上,搅动着静默的空气。

“‘福生玄黄天尊’,”克莱恩说,“那是我的第三个名字。”

“那是我的噩梦、我的灾难、我逃不过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