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请假与旷课
1
菲尔德用力拉开门锁。随着咯嗒一声轻响,清晨第一束阳光照进了甜品店里。
又一个明媚的周三开始了。
2
在该怎么和老师请假这件事上,菲尔德犯了难。
这是今天第一个烦心事,是领头羊,是敢死队,千千万万的麻烦和烦心事正鼓足干劲,浩浩荡荡地以攻城破国之势向他涌来。
但关于今天开始请假这个决定,菲尔德却没有多少纠结。
毕竟当你一觉醒来,发现你学龄前的小妹妹阿黛拉被她缺心眼的父母丢在你床上睡得像几万年即便山洪海啸都没有动过的石头,而她缺德缺打缺心眼的爸妈丹尼尔和玛丽只是在你脸上糊了张写着废话的纸,就拍拍屁股连夜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说出差去了,是个人都会慌一下。
但当你环顾四周仔细想一下,就会发现,这个家里现在连一个靠谱的正常成年人都没有,而店里新一天的工作正张牙舞爪向你扑过来。这时你会发现,请假留在家里是最好的选择——对自己、对小妹妹、对甜品店、对这个世界来说,都好。
至于剩下那两个家伙——让两个有严重精神问题的神明单独看一家甜品店,就尼玛离谱!!
3
那这请假理由到底该怎么写呢?
在这个连出门买菜都要和小贩争吵多送一根葱的家庭里,莫雷蒂们在孩子的教育方面却一直很慷慨,而乖小孩菲尔德也算争气地包揽了所有的“三好学生”,给自己争取到了不错的高中学校。
即使现在社会生产力快速发展,那些优秀的教育资源还是大多集中在那些学费死贵、生源尊贵的私立学校。和暴发户乔纳森挨着座当了这么久的同学,身边走过的大多不是某某贵族家的小孩,就是某某富豪家的小孩,像他这样家境一般的小孩并不多。
现在看来这多少显得有点讽刺。和邪教关系颇深的小孩竟然是大家钦定的“三好学生”,而光是一个邪神子嗣的身份,就比那些所谓贵族富豪之子牛逼拉轰多了——只是前者说出来会受到追捧和崇拜,自己说出来围上来的只有中二病和宗教警察,不过这阵仗估计可比那些臭屁小弟们有排面多了。
但谁想要这种排面啊!
在这种情况下,跟老师说“要帮忙家中生意”,听上去就像是和老师说:“老师老师我不读书啦我要回家继承家里高贵爵位/千万家产啦!”但其实自己只是在家里当多功能高级工具人,连工资都没有的那种。
而要是摊开来实话实说,告诉老师“我要在家里照顾我的小妹妹和两个脑子有大问题的邪神并帮他们一起卖小蛋糕小娃娃”,那他肯定就会被直接拉到宗教法庭审判枪毙——希望在教会工作的伦纳德先生会记得把我刨出来。
但这并不是全部。
这让菲尔德很纠结,最终他拿起电话,再一次熟练流畅地决定扔掉莫雷蒂家的风评。
“老师,不好意思,我犯病了。”
电话里的老师拿着写着“家族精神病史”的档案纸沉默良久。
菲尔德只希望这次缺勤不会影响这个学期的评优。
4
“我建议你这个星期还是不要去学校了。”
“我已经请好假了。”
克莱恩一愣,接着扑哧笑了,继续搅拌着甜蜜的焦糖。
“这挺好的,我们的乖小孩终于学会逃学翘课了!”
“没有!我请的是病假!”菲尔德急得高声反驳,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委屈,“我这学期全勤和评优要不保了!”
“那不更好,”克莱恩从厨房里伸出脑袋,拿着沾着焦糖的搅拌器在空中比画,“你连合法逃课都学会了!我真是倍感欣慰。”
这种奇怪的争论自己永远是没机会赢的,菲尔德只好把一肚子的骚话咽了回去。
店门外幽冷发青的晨光逐渐退去了寒意,点点暖黄在白得透亮的日光里晕染开来,洋洋洒洒地给店里镀上一层蜜。
甜品店并不大,小心翼翼地挤在辛普森街的两个店面的空间里,老旧的木制窗条交错在明亮干净的玻璃上,古朴的铁艺招牌上蹲着一只铁铸的黑猫,镂空的黑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热闹的人群。郁郁葱葱的花草在古老的木头和黑铁之间恣意展现自己新鲜透亮的枝叶,热情抛洒自己旺盛的生命力。
周三第一拨客人陆陆续续地踏进了店里,他们多半来为家中购买早晚点心或者来为主人订购每日的下午茶。店里简朴的木制家具被涂上了明亮又多彩的颜色,五彩缤纷的装饰物一层层地点缀在墙面与柜子上,像是把打碎的马卡龙铺在墙面上再挤上五颜六色的奶油,最后把鲜嫩明艳的鲜花嵌在恰到好处的地方,衬得一排排人偶更加灵动鲜活。
今天第一锅糕点出炉得比较晚。店里人手大量缩减,但还算能勉强应付活计,那温暖甜蜜的糕点香气再次在店里弥漫开来。新摘下来的月亮花刚刚离开庄园里那条黑色的小溪,还沾着清晨的露水,清幽宁静的香气犹如一层轻盈的细纱,轻轻地笼在店里。那清晨的薄雾还没彻底离去,空气中仍留着那种早晨特有的淡淡的清新气味,沁着水汽与草木泥土的气息挠着人的鼻子。
电话铃也开始响了起来,欢快的音节一蹦一跳地在屋子里回响。墙壁上的电视机开始播报晨间新闻。菲尔德操作着电脑滋滋滋地打印单据,各种各样的订单渐渐爬满了黑板墙。玻璃围成的人偶工作间里,爱丽丝踩起了缝纫机,乌拉乌拉的机械声搅碎了清晨的宁静。厨房里传来机器的声音,嗡嗡嗡地填满整个甜品店。小阿黛拉坐在收银台桌上,黑魆魆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捧着话本咿咿呀呀地喊着。门外来来往往的人群越来越多,几声孤独清亮的问早变成了人声鼎沸的喧嚣,汽车呜呜轰鸣,脚步声嗒嗒作响,人来人往间门上的风铃在叮铃叮铃地闹着,裹着几分寒气的秋风摇着还算茂盛的梧桐树在街边沙沙作响。
贝克兰德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