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后燕纪·慕容垂（上）
●●四世：慕容垂（70）子宝（44）宝子盛（29）垂少子熙（23）垂以孝武帝太元八年立，至熙四世，凡二十四年，以安帝义熙三年灭。
前秦建元十九（383）年，是时，冠军将军、京兆尹慕容垂随秦王坚伐晋，大败而还。随至渑池，垂请至邺展拜（谓拜谒，行跪拜之礼）陵墓，因张国威刑，以安戎狄，坚许之，遣将军李蛮、闵亮、尹国帅众三千送垂。
初，坚使其子长乐公丕▲镇邺，冬十二月，垂至安阳，遣参军田山修笺于丕。丕身自迎之，馆垂于邺西，垂具说淮南败状。
垂字道明，前燕主皝之第五子也。少岐嶷（形容小孩才智出众、聪明特异）有器度，身长七尺七寸，手垂过膝。皝甚宠之，常目而谓诸弟曰：“此儿阔达好奇，终能破人家，或能成人家。“坚灭前燕，垂遂仕于秦。
至此，垂潜与燕之故臣谋复燕祚，会丁零翟斌起兵河南，丕谓垂曰：“惟斌兄弟因王师小失，敢肆凶勃，子母之军，殆难为敌，非冠军英略，莫可以灭也。欲相烦一行可乎？“垂曰：“下官殿下之鹰犬，敢不惟命是听。“于是大赐金帛，一无所受，惟请旧田园。丕许之，配垂兵二千，遣其将苻飞龙率氐骑一千为垂之副。丕戒飞龙曰：“卿王室肺腑，年秩（年龄与爵秩）虽卑，其实帅也。垂为三军之统，卿为谋垂之主，用兵制胜之权，防微杜贰之略，委之于卿，卿其勉之。“
垂请入邺城拜庙，丕弗许，乃潜服而入，亭吏禁之，垂怒，斩吏烧亭而去。
垂留子农、兄子楷、绍于邺，行至安阳之汤池，闵亮、李毗自邺来，以丕与苻飞龙所谋告垂。垂因激怒众曰：“吾尽忠于苻氏，而彼专欲图吾父子，吾虽欲已，得乎！“乃托言兵少，停河内募兵，旬日间，有众八千。
秦平原公晖遣使让垂，趣使进兵。垂谓飞龙曰：“今寇贼不远，当昼止夜行，袭其不意。“飞龙以为然。壬午夜，垂遣世子宝将兵居前，少子隆勒兵从己，令氐兵五人为伍；阴与宝约，闻鼓声，前后合击氐兵及飞龙，尽杀之，参佐家在西者皆遣还，并以书遗秦王坚，言所以杀飞龙之故。
平原公晖遣其将毛当讨翟斌，斌拒战，斩之，进克陵云台。
癸未，垂济河焚桥，有众三万，令曰：“吾本外假秦声，内规兴复。乱法者军有常刑，奉命者赏不逾日，天下既定，封爵有差，不相负也。“留可足浑潭集兵于河内之沙城，将攻洛阳。垂遣田山如邺，密告慕容农等使起兵相应。时日已暮，农与慕容楷留宿邺中，慕容绍先出，至蒲池，盗丕骏马数百匹以待农、楷。甲申晦，农、楷将数十骑微服出邺，遂同奔▲列人。
二十（384）年春正月乙酉朔，苻丕大会宾客，请慕容农不得，始觉有变。遣人四出求之，三日，乃知其在列人，已起兵矣。翟斌闻垂之将济河也，遣使推垂为盟主，垂不从。
丙戌，垂至▲洛阳，苻晖闭门拒守，不与垂通。斌又遣长史河南郭通说垂，乃许之。斌率众会垂，劝称尊号，垂曰：“新兴侯（即慕容暐），国之正统，孤之君也。若以诸君之力，得平关东，当以大义喻秦，奉迎反正。无上自尊，非孤心也。“谋于众曰：“洛阳四面受敌，北阻大河，至于控驭燕、赵，非形胜之便，不如北取▲邺都，据之而制天下。“众咸以为然。乃引师而东，遣建威王腾起浮桥于石门。
故扶馀王馀蔚为荥阳太守，及昌黎鲜卑卫驹各帅其众来降。垂至荥阳，群下固请上尊号，垂乃依晋中宗故事，称大将军、大都督、▲燕王，承制行事。令称统府，府置四佐，王公已下称臣，文表奏诰，封拜官爵，皆如王者。以弟德为车骑大将军，封范阳王；兄子楷为征西大将军，封太原王；翟斌为建义大将军，封河南王；馀蔚为征东将军，统府左司马，封扶馀王；卫驹为鹰扬将军，慕容凤为建策将军。帅众二十馀万，自石门（北）济河，长驱向邺。
慕容农之奔列人也，召其故众。于是乌丸鲁利、张骧，屠各毕聪、卜胜、张延、李白、郭超及东夷馀和、敕勒、易阳乌丸刘大等，众数千人，各假将军号。农自将攻破▲馆陶，收其军资器械，遣兰汗、段赞、赵秋、慕舆悕略取康台牧马数千匹。
农复西招库辱官伟于▲上党，东引乞特归于▲东阿，各率众数万赴之，众至十余万。苻丕遣将石越讨农，辛卯，农逆战，斩越于陈。
庚戌，王至邺，改元，服色朝仪，皆如旧章。以前岷山公库傉官伟为左长史，肖（燕？）尚书段崇为右长史，荥阳郑豁等为从事中郎。慕容农引兵会王于邺，王因其所称之官而授之。立世子宝为太子，封从弟拔等十七人及甥宇文输、舅子兰审皆为王；其馀宗族及功臣封公者三十七人，侯、伯、子，男者八十九人。
可足浑潭集兵得二万（千）馀人，攻野王，拔之，引兵会攻▲邺。平幼及弟睿、规亦帅众数万（千）来会。
壬子，王攻拔邺郛（fu二声），苻丕退守▲中城。关东六州郡县多送任请降于燕。癸丑，王以陈留王绍行冀州刺史，屯广阿。复引丁零、乌丸之众二十馀万为飞梯地道以攻邺，不拔，乃堑而围之，分遣老弱于魏郡、肥乡，筑▲新兴城以置辎重。
遣范阳王德击秦▲枋头，取之，置戍而还。东胡王晏据▲馆陶，不下，遣太原王楷与镇南、陈留王绍讨之，晏降。
元（384）年三月，遣前将军、乐浪王温督诸军攻苻定、苻绍于▲信都，不克。夏四月丙辰，遣抚军大将军麟益兵助之。
王拥漳水以灌邺。王行围，因饮于华林园，秦人密出兵掩之，矢下如雨，王几不得出，冠军大将军隆将骑冲之，王仅而得免。
夏六月，抚军大将军麟拨▲常山，苻亮、苻谟皆降。麟进围▲中山，秋七月，克之，执苻鉴。麟留屯中山。
秦幽州刺史王永、平州刺史苻冲帅二州之众以拒燕。王遣宁朔平规击永，永遣昌黎太守宋敞逆战于范阳，敞败绩，规进据蓟南。
翟斌讽人诣王，请己为尚书令，王不许。斌怒，密与苻丕通谋，事觉，诛之。斌兄子真，夜将营众北奔▲邯郸，引兵还向邺围，欲与丕内外相应。太子宝与冠军大将军隆击破之，真还走邯郸。
八月，翟真自邯郸北走，王遣太原王楷、骠骑大将军农帅骑追之，甲寅，及于下邑，为真所败。真北趋中山，屯于▲承营（在今河北定州市东南）。王遂去邺屯▲新城，将讨翟真。遣骠骑大将军农徇清河、平原。
王永求救于振威刘库仁，库仁遣其妻兄公孙希帅骑三千救之，败平规于蓟南，乘胜长驱，进据▲唐城，与抚军大将军麟相持。九月，晋将谢玄使其彭城内史刘牢之攻秦兖州刺史张崇，辛卯，崇弃鄄城来奔，以为龙骧将军。
冬十月，翟真在承营，与公孙希、宋敞遥相首尾。苻丕遣其宦者冗从仆射清河光祚，将兵数百赴中山，与真相结。又遣其阳平太守邵兴将数千骑，招集冀州故郡县，与祚期会襄国。是时，燕军疲弊，秦势复振，冀州郡县皆观望成败，赵郡人赵粟等起兵柏乡以应兴。王遣冠军大将军隆、龙骧张崇将兵邀击兴，命骠骑大将军农自清河引兵会之。
隆与兴战于▲襄国，大破之，兴走至广阿，遇骠骑大将军农，执之。光祚闻之，循西山走归邺。隆遂击赵粟等，皆破之，冀州郡县复从燕。
刘库仁闻公孙希已破平规，欲大举兵以救苻丕，发雁门、上谷、代郡兵，屯繁畤。燕太子太保慕舆句之子文、零陵公慕舆虔之子常时在库仁所，知三郡兵不乐远所，因作乱，夜，攻库仁，杀之，窃其骏马来奔。公孙希之众闻乱自溃，希奔翟真。库仁弟头眷代领库仁部众。
苻丕请救于谢玄。
骠骑大将军农自信都西击翟辽于▲鲁口，破之。辽退屯无极，农屯藁城以逼之。冬十二月，抚军大将军麟复与骠骑大将军农合兵袭翟辽，大破之，辽单骑奔翟真。
王以苻丕犹据邺不去，乃更引兵围之，开其西奔之路。谢玄遣刘牢之、滕恬之等帅众二万救邺。丕告饥，玄水陆运米二千斛以馈之。
二（385）年春正月，带方王佐与宁朔平规共攻▲蓟（即幽州州城），败王永，二月，永使宋敞烧和龙及蓟城宫室，帅众三万奔壶关；佐等入蓟。
骠骑大将军农引兵会抚军大将军麟于中山，与共攻翟真，拔▲承营外郭。
王攻邺，久不下，将北诣冀州，乃命抚军大将军麟屯信都，乐浪王温屯中山，召骠骑大将军农还邺。于是远近闻之，以燕为不振，颇怀去就。
翟真夜袭乐浪王温于▲中山，为温所破。
刘牢之攻黎阳太守刘抚于孙就栅，王留骠骑大将军农守邺围，自引兵救之。苻丕闻之，出兵乘虚夜袭农营，农击败之。王亦败刘牢之，牢之退屯黎阳。王复还邺。
夏四月，刘牢之进兵至▲邺。王逆战不利，撤围退屯新城，乙卯，自新城北遁。牢之不告苻丕，即引兵追之。丕闻之，发兵继进。庚申，牢之追及王于董唐渊。王曰：“秦、晋瓦合，相待为强。一胜则俱豪，一失则俱溃，非同心也。今两军相继，势既未合，宜急击之。“牢之军疾趋二百里，至五桥泽，争燕辎重；王邀击，大破之。斩首数千级。牢之单马走，会秦救至，得免。
燕、秦相持经年，幽、冀大饥，人相食，邑落萧条。燕之军士多饿死，王禁民养蚕，以桑椹为军粮。王将北趣中山，以骠骑大将军农为前驱。
翟真自承营徙屯行唐，真司马鲜于乞杀真及诸翟，自立为赵王。营人共杀乞，立真从弟成为主，其众多来奔。真子辽奔▲黎阳，晋黎阳太守滕恬之纳之。
庚戌，王至常山，围翟成于行唐。命带方王佐镇龙城。六月，高句丽寇辽东，佐遣司马郝景将兵救之，为高句丽所败，辽东、玄菟二郡遂没。
秋七月，建节馀岩叛，驱掠四千余人，自武邑北趣幽州。王驰使敕平规曰：“固守勿战，俟吾破丁零自讨之。“规出战，为岩所败。岩入蓟，掠千馀户而去，遂据▲令支。癸酉，翟成长史鲜于得斩成出降，王屠行唐，悉坑成众。
苻丕去邺，奔于▲并州。八月，以鲁王和为南中郎将，▲镇邺。遣骠骑大将军农出蠮螉塞，历凡城，趣龙城，会兵讨馀岩，抚军大将军麟、冠军大将军隆自信都徇勃海、清河。麟击勃海太守封懿，执之，因屯历口。懿，放之子也。
冬十月，苻定、苻绍、苻谟、苻亮闻苻丕即位，皆自河北遣使谢罪。中山太守王兖，本新平氐也，固守▲博陵，为秦拒燕。
十一月，▲（清河之）绎幕人蔡匡据城以叛，遣抚军大将军麟、冠军大将军隆共攻之。晋泰山太守任泰潜师救匡，至匡垒南八里，燕人乃觉之。冠军大将军隆乃释匡击泰，大破之，斩首千馀级。匡降，隆杀之，并屠其垒。
骠骑大将军农至▲龙城，将步骑三万攻令支，克之，斩馀岩。进击高句丽，复辽东、玄菟二郡。以农为使持节、都督幽、平二州、北狄诸军事、幽州牧，▲镇龙城。
抚军大将军麟攻王兖于▲博陵，十二月，拔其城，执兖及苻鉴，杀之。秦昌黎太守宋敞帅乌丸、索头之众救兖，不及而还。
王北如中山，丙申，始▲定都中山。群僚劝即尊号，具典仪，修郊燎之礼，王从之。苻定据▲信都以拒燕，王以从弟北地王精为冀州刺史，将兵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