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池谷谏
彦弘将一块地图在桌子上展开，我们随之站在周围，彦弘手指着涩谷大道的一处位置说道：“这里，是监控最后发现那辆车的位置。”
他拿起一支铅笔，在上面画了一个三角形。
“涩谷大道下一处的监控距离这里大约七百米，所以，两处中间的位置都是车子可能‘消失’的地点。”
彦弘以三角为圆心做了一个圆。
我仔细看了看那段路面，不由皱起了眉毛，很复杂啊，我心里想着，上面有好几条没有标注名字的小街道跟涩谷大道链接，看来得一条一条排查了，大概不是太难的事情……吧。
“调查这辆车子就分两步吧。一方面，排查这几条街道，一定要仔细，不能放过一点线索；另一方面，周边的监控也要请交通课的同事配合一下调出来，车子还是很有可能再次在监控前露面的。”
我大致做了一下分工，这种事还是得和目暮署长沟通一下，光凭刑事课的警力是肯定不够的。
另外，我觉得得和署长商量一下，是否上报警视厅，颁布对服部一郎的通缉令。
大约到了中午十点，我接到了三原上锦的尸检报告。报告指出，三原上锦体内并没有检测出有毒物质，后脑的创伤并不致命，直接死因很大可能是失血过多。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检测出来，三原上锦的死亡时间大约是今天凌晨12点到1点之间。
我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按照这份检测结果，那三原上锦先生的司机服部一郎很有可能就是作案凶手咯？他将三原上锦打晕后，将他的手腕划开，扔进了浴缸里，之后便逃之夭夭。
只是这密室是如何布置的呢？还有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呢？
有太多想不通的事情了，看来铃木真司也并不是万能的啊……我有些头痛，大概是宿醉加熬夜的后遗症，可不能感冒了啊……我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
我左手边的桌子上放着一沓旧报纸，上面压着一台老旧的照相机，右手边就更乱了，不用说也知道良子这家伙偷懒了，很久没给我收拾桌子了。
我看着电脑上池谷谏和牧方守等人的资料。
虽然脑袋不舒服，但我的思维依旧敏锐，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发现了一些古怪的地方。
律师、黑帮、歌舞伎、富豪……这些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啊？
……
虽然身处简陋的房间里，但池谷谏身上还是有一股从容的气质。
他盘膝坐在木板床上，借着头顶有点昏黄的灯光，捧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读着。
我和良子开门进来时，他居然没有发现，直到我们站在他的面前，挡住了光线，他才恍然地抬起了头。
他将书放在床上，很绅士地向我们问了声好，借着他弯腰的一瞬间，我看清了书名，是岛田庄司的《占星术杀人魔法》。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律师池谷谏平日不读法律，反而看推理小说。”我笑着调侃了一句。
我们搬起凳子坐下，他重新坐到了床上，他看了我一眼，笑着说：“您是铃木真司警部吧。”
我有些诧异：“没想到你能认识我。”
“您在涩谷破了不少案子，您的大名早有耳闻，一直想去拜会您。”他微微低头，态度谦虚。
我不由微微挺直了腰杆，斜眼看了良子一眼：“哪里，您过奖了。”
池谷谏看向良子：“还不知道这位女士是？”
良子略微显得有些拘谨，真是的，平时你无法无天的样子呢？
“良子，刑事课巡查部长田井良子。”
“幸会。”
池谷谏拿起书桌上的《占星术杀人魔法》，笑着对我们说：“现在很流行这种推理小说啊，我也是跟风看了看，觉得很有意思。”
这本书我也看过，的确是非常有新意的故事，只有看到结尾才弄清凶手的诡计。只是作为一个警察，我不太喜欢。
“律师当然应该专心研习法律啊，看这种犯罪小说难道不是本末倒置？”
池谷谏摇了摇头：“法律这种东西的威力不是在于纸上，而是存于人心。当我们每个人心中敬畏法律的时候，他才是秩序的保证，相反，它只是一层华丽的外衣。”
我看着池谷谏的眼睛，“这可不像是一名律师该说的话。”
池谷谏敲了敲书：“我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这种书，这种推理小说，描述了种种匪夷所思的犯罪手法，这些罪犯是因为单纯想逃避法律的制裁？还是为了其他的目的呢？比如说，做到了法律做不到的事情。”
“啊哈！你这种思想很危险呢。”
池谷谏将书放到床上，摇着头：“我只是实事求是而已，其实我觉得三原先生的死就像是一场魔法，只是我还没有想清楚这个魔法师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哦？这么说你知道些什么？”我微微前倾了点身体，很严肃地问他。
“我能知道些什么？”池谷谏一下子否定我的说法，“我只是一个律师，受雇主委托处理一些纠纷而已。”
我转头看了一眼良子，良子会意，已经摊开了笔记本。
“昨晚三原上锦为什么邀请你？”这个问题在早上的审讯中已经问过了，我旧事重提当然是有目的的。
“因为他是我的雇主，我曾经帮他处理过一场商业纠纷，他说想邀请我过去一趟，表示感谢。”
“你在说谎！”我喝斥着对面的男人。
池谷谏微微往后仰了仰头：“我哪里说谎了？”
“因为昨天受邀的不止你一个，如果真的是表示感谢，他应该会单独邀请你。”
池谷谏微微摊开手，“好吧，不过这也只是你的说辞，还有别的理由么？”
“还有，如果是表示谢意，也不应该只是在自己家的客厅，还什么都没有准备……一个大富豪，不会连这点基本的礼节都没有吧。”
“或许我和三原先生都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我伸出手，良子从包里逃出来一份合同递给了我，我将合同在他面前展开，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上面有三原上锦的落款，日期是七月十三，也就是昨天。
“这是我们从你的助手牡丹小姐的包里找出来的，请问如果只是表达谢意您为什么还要带着合同，而且，这个落款日期您怎么解释？”
池谷谏沉默了，我接着说道：“昨天三原上锦邀请你根本不是想表示感谢，而是在谈一笔生意，生意的主题就是这份合同？或许也聊了其他的事情，我说得对么，池谷先生？”
过了大约一分钟，池谷谏不再沉默，他平静地点了点头：“没错，三原先生昨晚的确和我讨论一点生意上的事情。”
“什么生意？”
“一点小生意而已。我想，合同上已经写明。”
合同我已经看过，而且不止一遍，这的确是再普通不过的‘进出口贸易合同’，只是，我有一点没看明白……
我翻开合同，手指着一处问道：“请问，S-021是什么？”
池谷谏看了看：“我不太清楚，可能是元器件的编号吧。”
“你是律师，你居然不清楚？”
“合同是早就已经草拟好的，我只是按照三原先生的要求，填补公文上的疏漏而已。”
“既然只是普通的生意，你刚才为什么说谎？”
“保护雇主的商业机密，是我们的基本职业道德。”
“哪怕它可能是非法的？”
“抱歉，我没弄明白铃木警部你说的意思。据我所知，受害者是三原先生吧？”
“没事，我只是打个比方。”
走出池谷谏的房间后，良子顿时鼓起了嘴，像是一条大头鱼。她颇为气愤：“真是的！池谷谏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嘴里却没一句实话！”
呀呀，良子的这股气势真的不得了，可是刚才在里面怎没见你这样？我屈起手指在她头上赏了个暴栗。
“少说废话，你还有好多活没干呢？”
“什么嘛，明明都是你该干的活，却总是把活丢给我……扒皮。”
良子的嘟囔我都听见了，装作没听见，我铃木真司这点气度还是有的。
回到办公室时，我将彦弘和野村叫了进来，坐在我的对面，良子在一旁收拾我的桌子。
他们自顾自地倒了杯水，难掩脸上的憔悴。
“警视厅已经同意下发对服部一郎的通缉令，他跑不了多久的。”野村黑着脸。
“这次行动很快嘛。”我说。
“可能这次死的人影响力不一般吧，你知道的，上面这些人对某些东西总是格外的敏感。”
我岔开这个话题，问彦弘道：“你呢，有什么发现么？”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我将我和池谷谏的对话和他们说了，野村说道：“听你这么一说，的确是很古怪啊……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富豪，为什么要邀请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而且还要和他们谈生意？”
我敲了敲桌子，给这个案子定下了基调：“服部一郎要抓，这几个人也洗脱不了嫌疑，他们的背景，昨晚在一起商量什么都要查得清清楚楚！”
彦弘看了我一眼，斟酌了一会儿说道：“我要再去一次松涛，有些疑点我还要去确认一下。”对彦弘我是真的十分信任的，要说谁最有可能解开这个谜题，那我第一个相信会是彦弘。于是我点了点头，然后对野村说道：“调查这几个家伙的事情就拜托你啦，野村！”
野村黢黑的脸上有了几丝无奈，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刚分配完任务，电话又不合时宜地响了。真是的……今天这是第几次通电话了？
我喝着茶，转头看了一眼良子，良子嘴巴鼓了鼓，磨磨蹭蹭地走到桌子前，拿起了听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