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嗜书

我家不是书香门第，却出了我这条“书虫”，究其原因，是因为我有个当老师的小姨。

我的小姨初中毕业，务农几年后，因缘际会，在村里当了代课老师。我懂事起，就爱往她家里钻，因为她有好多书。那些书其实也不是什么名家名著，多半是教学用书和她自己过去的学习用书，我却对此甘之如饴。一头扎进她的那口书架，便出不来了。放学后节假日，几乎所有的不上学的日子，我都待在她家里看书。

整日里和书打着交道，渐渐的自己也能写上一段，看着还有点文采，常常惹来小姨或老师们的夸赞。到了五六年级，我已经能帮小姨写学生的操行评语了。自诩有小聪明，拿着套话往模板上一套，倒也合适。

因为家里条件一般，所以没有闲钱买书。记得小学四五年级，学校里订阅《小学生时代》杂志，苦于家里没钱，只得作罢，课余常求爷爷告奶奶涎着脸问人家借。有些同学也不乐意借给你，我就假装着路过也想蹭上几眼，甚至不惜以“代做作业”之类的特殊服务跟书的主人做交换。

有一回去春游，路上遇到一卖连环画的。我看中的一套《三毛流浪记》，要十来元。无奈翻遍了口袋，也仅有两元的春游经费，急红了眼，却只能咽咽唾沫。我壮着胆子蹲在书摊子上翻，能看几页算几页，卖主看穿了我的把戏，连连驱赶我。我还是装聋作哑，赖在摊上不肯走。直到最后大家集合了，老师统计人数时发现少了我，找过来拽着我走才死了心。

当时村子里有些小青年流行看《故事会》、《山海经》，我可想看了，可是我那时年纪小，还混不进他们的圈子里，因此也借不到书。愁得我天天想办法，挖空心思的与他们攀亲带故，只求能看上那些杂志。

我的邻居是个年迈的老头，村里人称他“爱陈老师”，估计是个退休老师。可是严厉得很，不好相与。正常的时候一声不吭，不正常的时候骂骂咧咧。他那个房子，整天不开灯，黑乎乎的，我们小孩子都怕得绕道走。但为了能看到他手里的《峨眉山传奇》，我竟然壮着胆子走进了他那个逼仄阴暗的小屋，陪他唠了半天的嗑。

不知道在哪个邻居家里瞧见了一本垫桌子的书，我如获至宝，准会拿回家仔细品味。有些书现在看来质量真的是差到家了，可是懵懵懂懂的我，竟也老鼠啃铁囫囵吞枣。好读书，不求甚解，几乎就成了我那时候的真实写照。

舅妈不知从哪里借来了一套《碧血剑》，我欣喜若狂，一翻开竟然全是繁体字。可是这也拦不住我，我连猜带蒙地看，从日色渐沉看到暗夜笼罩，从夜深人静看到晨光熹微，三本《碧血剑》看得我精神亢奋，毫无倦意。眼不昏，腰不酸，这书可真是好东西啊。

表姑家里有套《红楼梦》，视若珍宝，绝不外借。那是我买不起的书，所以只能想办法去蹭书看。每到周末，我就央求妈妈把我送到舅公家了，美其名曰做客，其实是去看书。一套《红楼梦》估计是做了十来次的客才看完的。现在想来，舅婆估计早就不待见我这个厚脸皮的客人了，只是嘴上不好表现出来罢了。

嗜书如命的我，有时候实在找不到书看，就问高年级的借课本看。当然，看字典也能打发一段“书荒”时光，还别说，字典里可真是有不少学问呢！

如今回想这一切，甚是感谢那个时代，虽然没有想看就看的书，却有着澄澈安静的内心。没有比看书还有趣的事情，所以看书成了最大的享受。反观当下，若亦如此，那么，书也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