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天,我启程前往坎伯兰郡。到达里蒙里基庄园时,天已很晚。一位严肃的仆人接待了我。他告诉我,主人已休息,然后带我去我的房间,还告诉我早餐时间是9点。
早晨,快到9点时,我走到一楼。前一天晚上碰面的那位严肃的仆人见我在走廊里走来走去,于是热心地引领我去餐厅。
我走进餐厅,看到一位女士站在窗边,背对着我。看到她的那瞬间,我被她那极其优美的体型以及自然优雅的神态惊呆了。她转过身,向我走来。而当她走近我时,我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她这么丑!
她肤色暗淡,而且上唇隐约还长着八字胡;嘴唇大而厚实,嘴巴和下颌透着阳刚之气;棕色双眸敏锐坚决而又突出;头发浓密,黑如煤炭。当她沉默不语时,整体表情显得缺乏女性的温柔。
“哈特莱特先生?”这位女士问道,她暗淡的脸因微笑而容光焕发,在说话的瞬间变得有女人味了。“请允许我向你介绍,我是你的学生之一。恐怕今早就只有我和你进餐了。我妹妹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她患了轻微的头痛,她以前的家庭女教师威茜太太正给她喂药。我叔叔弗尔列先生从不和我们一起吃饭。他病后一直待在他自己的房间里。这屋里除了我再没其他人了。”
她递给我一杯茶,并愉快地笑了。
“我叫玛琳·哈克贝,虽然我叫弗尔列先生叔叔,叫弗尔列小姐妹妹,但这并不准确。我母亲结过两次婚:第一次是和哈克贝先生,也就是我父亲;第二次是和弗尔列先生,即我同母异父的妹妹的父亲。我父亲很穷,而弗尔列小姐的父亲很富有。我一无所有,而弗尔列小姐有一大笔钱。我长得黑,而且丑,她却白皙而漂亮。弗尔列先生,也就是已故的弗尔列先生的弟弟,是弗尔列小姐的监护人。我和弗尔列小姐形影不离,所以我来到里蒙里基庄园。我和她都很安静,如果你是那种喜欢冒险的人,我想你跟我们相处会感到失望。”
提到“冒险”,我想起了那位白衣女子,并思索着她和庄园的前女主人之间有何联系。
“别担心,一段时间内我不会有冒险的渴望了。前天晚上我就经历了一件新鲜事。”
“是吗!可以说说吗?”
我立刻想起遇见白衣女子的情景,一切历历在目。我逐字逐句地重复了白衣女子告诉我的有关弗尔列太太及里蒙里基庄园的事。哈克贝小姐聚精会神地从头听到尾。
“你确定真有那些关于我母亲的叙述吗?”她问道。
“非常确定。”我回答。
“你完全不知道她的名字吗?”
“完全不知道。”
“太奇怪了,我们必须想办法揭开这个谜。你最好先别告诉弗尔列先生和我妹妹。他们容易紧张,也比较敏感。而我,从现在起会竭尽全力查这件事。那名女子提到在这里上过学。那学校一定是我母亲创立的那所。我也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这时,仆人进来了,打断了我们的谈话。他传达了弗尔列先生的口信,说早餐后弗尔列先生想见我一面。
哈克贝小姐叫仆人在过道里等着,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妹妹收集了许多我们的母亲写给她父亲的信,我早晨会去查阅。她父亲很喜欢伦敦,所以他总是远离家乡。午饭时我们会再见面,我会告诉你我的发现。我妹妹会和我们一起吃午饭,之后我们可以坐马车到周围转转。”
哈克贝小姐向我点点头,然后消失在房间尽头的那扇门后。她走后,我也马上走向大厅,跟着仆人去见弗尔列先生。
仆人带我走进一间挂着两幅浅海绿色丝绸门帘的屋子。他轻轻拉开门帘,小声说:“哈特莱特先生。”然后就走了。
只见房主靠在一张大椅子上,正整理着他收集的硬币。他看上去在50到60岁之间,看起来虚弱、紧张,神情却过于优雅。
“欢迎到里蒙里基来,哈特莱特先生,”他用高亢而紧张的声音说道,“请坐。一切合你心意吗?”
“都很喜欢,弗尔列先生,我保证——”
他闭着双眼,举起一只苍白的手,打断了我的话。
“对不起,你能小声点说话吗?我神经衰弱,所以受不了任何大的声音。现在,你要说什么吗?”
“我感觉在这里太舒服了。”我降低声音答道。
“很好。你可以按一下那个铃吗?就在那个角落里。对,谢谢。”
我按了铃,于是另一位仆人轻手轻脚地进来了——是一个面带笑容、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外国人。
“路易斯,”弗尔列先生说,“把那边那本画册给他。”他边说边指着窗户边红木架子上的几本画册。
仆人取下画册递给我。我打开画册,看见许多珍贵的素描。
“你可以开始工作了!”弗尔列先生懒洋洋地说,“先给那些画像装框。现在,还有其他事吗?”
“还有一件事需要讨论,弗尔列先生,”我说,“就是我为两位小姐上课的事。”
“啊!我已把这事全交给她们了。现在,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路易斯可以带你出去了。谢谢你!很高兴你能来这里。”
走出房间时,我对弗尔列先生的无礼行为感到很不舒服。我决定从此以后,尽可能避免经常去他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