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领馆
刚下车，白雾的手机就响了。
白雾一边上台阶，一边看信息，是Selin发来的微信，上面说，四张样机申请单已经让驰明瑞签好字，并交给华成峰了，而且通知了采购部经理魏少英，让他安排Jet定制版样机的打样。
第二条信息，Selin补充说：“因为样机比较紧急，ERP暂时又没有专门针对样机订单的流程，所以弛经理让我把样机单先拿到各个部门去执行，等你回来以后，再在ERP系统里面录成订单。”
白雾正准备回个“OK”，手机突然不翼而飞，抬头一看，却是Iris把她的手机抢了去。
Iris站在门廊下，看着白雾哈哈笑道：“雾姐！你到啦！你今天这身打扮，可真撩人。”
白雾没有正面回应，道：“你面签弄完了？Lexie和Beth呢？”
Iris道：“她们俩应该还没出来。我们三个一起进去的，我和Lexie在不同的窗口里面试，走散了，Beth好像没约上这一趟面试，可能还在和展会公司的人协调时间。里面不准用手机，我联系不上她们，保安又不准我们在里面逗留，我就只好在这等她们。”
白雾道：“那你在这继续等，我进去了。”
Iris把手机递给白雾，道：“好，你快去。我等你们出来，一块儿回去！”
白雾边往里走边说：“看情况吧，要是三点我还没出来，你们就自己先回吧！”
Iris比个“OK”的手势，没再多说。
白雾进去后约摸十分钟，玉塘风提着个袋子急匆匆地跑上楼梯，Iris猛一跺脚，把玉塘风吓一大跳，方格格笑道：“我说雾姐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原来是你送她来的。你老实交代，刚才你开的那辆跑车，是哪来的？”
“租的。”玉塘风扬着脸轻笑，说完两个字，闷头就往领事馆里走。
Iris拉住他，朝他手上的袋子努嘴，道：“你拿了什么呀？”
玉塘风道：“两个三明治，一杯咖啡，刚才急着赶路，雾姐饭还没吃呢！”
Iris笑道：“我们都没吃，你就只买雾姐一份啊？”
玉塘风一边往里走，一边回头笑道：“我先给雾姐送去，回来再给你们买。”
Iris笑道：“我逗你玩呢，我们吃过午饭了，你逃那么快干嘛！唉，快回来，你没拿签证材料，进不去的。”
“我自有办法。”玉塘风脚步未停，提着袋子走进了领事馆。
又过了十几分钟，Lexie走了出来。
Lexie一副失魂落魄神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失恋呢，Iris连忙迎上去，拉住她道：“怎么了？签证不顺利吗？”
“不是。”Lexie哭丧着脸道。
“那你怎么这个表情？签证没问题，就可以去德国了，你不是应该高兴么？”Iris道。
“你别问了！我不想说话！”Lexie甩开Iris的手，走到台阶边，往石柱上一靠，双眼空洞地望着脚下川流不息的车流，静静地发呆。
Iris只好闭嘴，独自站了两分钟，又忍不住朝Lexie靠过来，笑道：“等她们出来，我们一起去喝点东西吧，怎么样？我请客。”
Lexie没出声，绕到柱子的另一边，就下台阶往街上走。
Iris忙问：“你去哪啊？”
“回家。”Lexie头也没回，说完两个字，就消失在了来来往往的人群里。
Iris望着Lexie的方向，嘟囔道：“咋了这是？怎么签证顺利比签证失败还郁闷呢？”
好在她是个乐观豁达之人，Lexie的低落情绪并未过多影响她的好心情，目送Lexie离开后，她又继续在手机上和男朋友聊天，说起领事馆里面的签证流程和新鲜事，很快又乐得跳起踢踏舞来。
站得累了，她便过天桥，去马路对面的奶茶店坐着，一边喝奶茶，一边等人，一边聊天，一边玩吃鸡游戏，玩得悠闲自在，不亦乐乎。
断断续续玩了两局游戏，玉塘风的电话就打了进来，问她在哪，Iris说在对面奶茶店，叫玉塘风过来一起坐，玉塘风说，白雾已经面试完了，准备回去了。Iris诧异道：“雾姐面试怎么这么快啊？才一个小时就弄完了？”
玉塘风道：“雾姐都连续来过六次了，熟门熟路，当然快了。”
“也是，你们等我几分钟，我马上回来。”Iris说完，又点了三份奶茶打包带走，飞奔到领事馆门口，与玉塘风会合。
Iris见白雾和玉塘风站在街边，白雾亭亭玉立，单手叉腰，玉塘风挺拔英秀，双手插兜，一脚搭在白雾所站的第一级石阶上，在午后慵懒的太阳照射下，两人如同两个时装模特，不由地看呆了。她放慢脚步，来到两人跟前，笑道：“你们俩要是组成CP，那绝对是秒杀一众明星的CP。”
白雾没回应。
玉塘风偷眼打量白雾，见她假装没有听到，便也自动忽略Iris的话，道：“我的车只有一个座位，你们俩怎么走啊？”
Iris道：“Beth呢？她不走吗？”
白雾接过奶茶，道：“不等她了，我刚才在里面碰到她了，她到现在还没约上面试时间。今天的面签人数已经满了，展会公司的人在帮她协调，不知道能不能给她弄到牌号，我已经跟她说了，叫她自己买高铁票回去。Lexie呢？她还没出来吗？”
“哦，她先走了。估计这时候都在高铁上了。”Iris道。
白雾倒不意外，道：“我坐高铁回去，你要是想坐玉塘风的车，就跟他去吧。”
“我倒是想坐啊！”Iris笑道：“可人家已经暗示了，他的副驾驶是给专人预留的，你不坐，谁敢坐呀！”
白雾忽然正色道：“Iris！你给我听好了，这种玩笑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否则我翻脸不认人，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罢，拽开大步走了出去。
留Iris和玉塘风在风中凌乱，Iris把奶茶递给玉塘风，同情地望着他道：“你的爱心午饭呢？应该不是雾姐吃了吧？”
“哎！”玉塘风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长叹一声，道：“走吧！”
白雾和Iris坐地铁到广州南站，白雾已经饿得快要晕倒，趁高铁还没出发，在车站里吃了一碗死贵的牛肉面，才又满血复活。
继续坐高铁，回到深圳北站时，时间已经过了五点，再出站转地铁，赶去公司，怎么也得五点半了，所以Iris建议，别回公司了，白雾不同意，道：“你不想回就别回了，我还得回公司换衣服。”
Iris笑道：“雾姐你回去换衣服是次要的，回去加班回邮件才是主要的吧？”
“都重要。”白雾展眸一笑，拽步走了。
她之所以坚持回公司，其实是因为心里想着一件比换衣服和回邮件更重要的事。
从地铁出来后，时间已到五点二十，工厂早已下班了，白雾估摸着沙莎穿着工服，肯定不会出来吃饭，所以给她打了电话，跟她说，自己已到公司附近，准备给她带一份晚餐回去，问她想吃什么。
沙莎不咸不淡地只说了一句：“啥都行。”
白雾便带了一份鸡排饭，直接去五楼去找沙莎。这时工厂空荡荡的，产线熄了灯，黑漆漆的，只有东南角的两间办公室还亮着，一间是PMC的办公室，另一间是采购办公室。白雾径直来到中间的一间，办公室里只有沙莎一个人，另一个PMC今晚不加班。
白雾把饭盒递给沙莎道：“你怎么这么淡定啊，没衣服换，出不了门都不催我？”
沙莎道：“你说的话是石头上刻的字，一向有准头，有什么好催的？没回来就肯定是有事耽搁了，该回来的时候不就回来了吗？”
“你倒是佛系。”白雾笑道：“上午是耽搁了一会，下午临时买的高铁票也没赶上最近的那一趟班次，所以回来晚了。”
沙莎打开餐盒，漫不经心地说：“我听说上午你又和老板吵架了？”
“嗨！别提了。”白雾不想说那些不开心的事，岔开话题道：“Selin帮我申请了几个样机，华总有没有没有帮我准备，你知道吗？”
沙莎道：“你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那么幼稚？你自己想想，你一个职员，跟老板吵架，还吵得那么凶，对你有什么好处啊？他会感谢你啊，还是会给你加工资啊？这么多年，你跟他吵，你捞着什么了吗？你的好心还不是被人当做驴肝肺，提成让人逮着机会还不是想扣就扣？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白雾道：“你好好吃饭，生那么大气干嘛？你要是看着我烦，我就走，正好我还要去一趟采购部。”
沙莎道：“去采购部又干什么？你不是跟那个姓魏的有仇吗？”
“有仇也得去啊！”白雾起身往外走，道：“工作嘛，总不能因为私人恩怨，就不干了吧？”
“魏少英好像去老板那儿了，这时候没在办公室。”沙莎道：“你就在我这坐着等他，别又上去跟人吵！好好一个淑女，再多吵几次，形象就全毁了，看那些男人谁还敢靠近你。”
白雾又坐回椅子上，道：“说的我好像多稀罕似的。”
沙莎没搭话，认真地吃着鸡排饭。
闲坐无聊，白雾便拿出手机看邮件，遇到简单易处理的，就直接回复了。剩下的都需要发报价单，或者Catalog，或者视频等附件，她手机里没有，得回座位用电脑回复，便先撂到一边，打开朋友圈无聊地刷着，看到客户更新的动态，时不时点个赞。
沙莎看白雾不耐烦的样子，便找个话题道：“白雾，你跟魏少英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过去几个月了，还舍不得说呢？”
“什么舍不得说！”白雾嗤之以鼻，道：“真没什么好说的。”
事情过去虽已三个多月，白雾一想起来，仍觉得很清晰，清晰地忍不住恶心，想打人，所以她不愿再提起，而且她也不是一个喜欢在人背后说人坏话的人，哪怕对方多让她讨厌，她也从不在人背后嚼舌根。
“你不说算了。”沙莎在碗里扒拉，道：“我说一件我的事吧，也和魏少英有关。”
白雾看沙莎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便道：“你还是别说吧，我怕你把饭吐出来。”
沙莎没理睬白雾的调侃，道：“事情就发生在上个月。你的ZEK有一批货要出，挺急的，但是物料没到齐，我想帮你安排上线也安排不了，当时你还跟我急，你有印象吧？”
白雾道：“ZEK的客户，Akion的订单嘛，我记得啊。”
“对对对对对，就是叫Akion。我当时清点物料的时候，发现采购部答复的Akion专色外壳到货时间最晚，我就去催魏少英。”沙莎道：“魏少英看我很急，就答应帮我去模具厂催货，可是他手上正好有一批打样的电子料出了问题，莫随鸣把他缠住了，不让他走，所以他就叫我去模具厂，我看这个订单是你的，我就去了。”
又是相同的套路，白雾不禁想起了自己的事。
“去了之后，”沙莎继续说：“模具厂说模具坏了！我一听就急了，模具坏了，一修就要修几天，再加上注塑时间，交期打死也赶不上，所以就说了几句重话。模具厂刚开始态度本来就不好，听了我的重话以后，就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我当时犯糊涂，就跟他们吵了起来。”
白雾道：“为了我的订单，你跟人吵架，吵完了还不跟我说，你叫我，叫我怎么感谢你呢？”
“感谢个屁！多听我几句劝，比什么都强。”沙莎道：“就在我跟模具厂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魏少英来了。他把模具厂七八个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五天之内交不了货，前面欠的货款就别想结了，模具厂这才老实了。从模具厂出来已经六点多了，魏少英就提出来送我回家，我没多想就答应了。”
“……”白雾欲言又止。
沙莎道：“刚出发没多久，他就说，今天我受委屈，是因为他导致的，坚持要请我吃饭，方向盘掌握在他手里，我没法拒绝啊。到饭店，他点了个烛光晚餐，还有红酒，搞得挺像那么回事，我就喝了点酒。”
“哦，所以他对你也使了灌酒这一招？”
“没有。”沙莎道：“他说他要开车，他不喝酒，他也没劝我喝，基本上是我自己在喝。刚开始他一个劲地跟我道歉，我就特别不好意思，说没什么，我已经不生气了。后来我们就聊天，突然他问我是不是离婚了。我说是啊，离了快两年了。他就说，他也离过婚。然后就点了一瓶白酒，一边喝，一边和我一起骂我前夫，骂他前妻。”
沙莎看着白雾惨然一笑，道：“骂完以后，他又开始夸我，感叹我这么好的相貌，这么好的身材，这么贤惠的性格，无人爱惜。”
白雾道：“完了，抓住你的软肋了。”
“是啊。”沙莎道：“我看他长得也不丑，工作能力也有，开的车也不差，收入应该还可以，离过婚又懂得珍惜人，就真的有点动心。所以他喝醉了，说不想回家的时候，我就把他扶到隔壁酒店，给他开了个房间。然后他就跟我表白，说从一进公司就喜欢我，拉着我不让我走。我一犹豫，他就抱着我强吻，我当时也有点醉，就没拒绝。要不是我女儿打视频电话过来，我就失身了。”
“啊！好险！还好你家小棉袄的电话打得及时！”白雾道：“那你后来是怎么发现他在撒谎的？”
“就在供应商送货那天，我发现了猫腻。”沙莎道：“魏少英打过招呼以后，模具厂就加班加点，准时把物料送了过来。模具厂老板亲自送的货，送完货以后，他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到办公室里来找魏少英，我当时正好去仓库，就跟他撞了个正着。我看他打量我的眼神不太对，就去仓库拿了物料，回到了办公室。然后就听到他们在隔壁屋提到我的名字，笑得特淫荡，我就知道，我成了他们的笑柄。”
白雾愤然道：“你没过去扇他两耳光？”
“算了，”沙莎道：“我可不想闹得全公司都知道我做的蠢事。”
白雾明白，沙莎把自己这么糗的糗事都说了出来，就是为了打开她的心事，正犹豫要不要说，忽然余光中瞥到玻璃门外有个人影飘过，白雾扭头一看——
那人正是魏少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