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样机

恼归恼，怨归怨，样机还是得申请。

白雾把申请样机的工作交给玉塘风，玉塘风第一次申请样机，不知道流程，便请教Selin。

Selin告诉他，申请样机要先填申请单，再找弛经理签字，签完字，再交给华总，华总准备好样机，让QC检验OK以后，就可以去工厂拿了。

玉塘风填好单据，去找驰明瑞签字，通常这个过程只需一两分钟，玉塘风却在驰明瑞办公室里待了十来分钟才出来。

白雾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没办妥，用眼神问他：“怎么样？”

玉塘风道：“弛经理说，这个单子他签不了。”

白雾道：“你有没有跟他强调，样机是给Clock项目的？不是说，老板很重视Clock吗，弛经理对老板马首是瞻，应该不会拦你才对啊。”

玉塘风道：“我跟他说了，弛经理说，Clock项目的样机送给ZEK可以，但是送给天星，他觉得没必要。”

白雾道：“他觉得没必要就没必要了？给我，我去跟他说。”

玉塘风眼看白雾的牛脾气又上来了，不敢把单据递给她，劝道：“雾姐，我感觉他是在故意整你，你这时候跟他争，他越不会给你签字。你要去，一定要好好跟他说，千万别发脾气啊。”

白雾抢过申请单，道：“用你教！”

白雾拿着单据，来到驰明瑞的办公室外，透过玻璃门，看到他正在摆弄一个测距仪，便敲了敲门。

“进来。”驰明瑞头也没抬。

“经理，麻烦帮我签个字。”白雾把申请单推到驰明瑞眼前，道。

驰明瑞一看是白雾，忙起身笑道：“白雾，你来得正好，我在学习咱们公司的新产品HT1，有个功能没搞明白，你帮我解释解释。”

白雾道：“不是有说明书吗，你照着操作不就行了？”

“说明书是死的，我看了没看明白，所以才问你。”驰明瑞道：“你看，HT1有个功能叫Auto height，也就是自动测高，可以间接测出远处物体的高度，我记得勾股定理三点测高也一样可以实现这个功能，我们何必增加成本，搞个类似的功能呢？”

白雾听驰明瑞说话的语气，不像是请教，反倒像说教，心中狐疑，又想，你作为销售部的经理，连产品的功能都不清楚，还好意思问，便说：“经理，这个问题，你可以在新人培训课上，问一问市场部。我来是请你签字的，不是来讲课的。”

驰明瑞道：“你看你，对客户那么有耐心，对我怎么就这么急躁。”

白雾道：“客户问问题会下单给钱，你会吗？”

“是吗？我看未必。”驰明瑞道：“天星问了那么多问题，也没见他们下过单，付过钱啊。”

白雾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这两个样机要他们出钱买？”

驰明瑞道：“白雾，我知道你很爱你的客户，处处都为他们着想，但你好歹也为我想一想。我是国际部的经理，不得不执行上面的规定。公司早就发了通知，从年后开始，两个销售部要严格控制免费样机的数量。公司去年一年光发免费样机就发了一千多台，价值十多万，老板急了。你开发客户有经验，送样机我没意见，但要送就送给意向比较强，业务比较专业的客户，这样投资回报率高，我也好跟公司解释。”

白雾听了这句话，才明白驰明瑞绕了半天，原来是想说，天星不专业，意向又不强烈，发免费样机给它，只是增加公司的成本，得不到任何回报。

白雾冷静一想，驰明瑞说得并非全无道理，但叫宣自珍为了弄懂一个功能而花钱买样机，估计比登天还难，因此只得解释道：“经理，开发客户不能只看短期回报的。现在看来，天星对测距仪是比较外行，做单也比较佛系，但这不代表他们没有意向，没有实力。他们发展了三十来年，规模大了，产品和客户也稳定了，进入了懒散期，所以不像其他客户那么有狼性，但论实力，他们仍然是数一数二的。他们手里的客户除了Clock，还有Arch，Benny's，St. Omron等等，送两个样机，就算Clock项目用不上，其他项目也可以用。”

“你说得没错，”驰明瑞道：“但是公司盘点样机是每年盘点一次，Clock你把精力放在ZEK身上，天星早晚只是炮灰，他们客户多，一年内也看不到效果。免费样机你就别想了，遵守公司的规定，让客户花点钱买两个样机吧！或者，你像ZEK一样，拍几个视频给她，详细解释一下那几个功能，说不定可以达到同样的目的。”

白雾道：“我发图片给她，她看都不看，发视频给她，她更没耐心看。何况我已经答应了她，会给他寄样机，现在反悔，客户会怎么想？她肯定觉得准针小器，觉得这么小的事我都搞不定，会怀疑我的能力和信誉。”

驰明瑞不再看白雾，盯着电脑屏幕说：“公司要控制成本，这是规定，我没办法。”

这一刻，白雾几乎气炸，将申请单用力一抓，将门用力一甩，冲了出去。

回到座位，部门同事不问，看白雾怒气冲天的脸色都知道是什么结果。

玉塘风忙安慰道：“雾姐，你别生气，我们再另外想办法。”

Iris道：“雾姐，不能啊，你的单弛经理都不签？两台样机而已，怎么惹得雾姐生这么大的气。都是工作，没必要闹情绪，你以前跟我说，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你这样气鼓鼓的，自己受罪，还影响工作，何必呢！”

Iris连忙给Selin和Beth使眼色，两人都“是啊是啊”地敲边鼓。

白雾却把申请单拍在桌上，往椅子里一坐，全不吭声。

Iris又道：“雾姐你是最有办法的，这点小事对你来说，算得上什么，对吧雾姐？”

白雾听了这句话，才略有好转，道：“我不是生谁的气，只是觉得公司的这条规定不合常理。做业务，送样品是再正常不过的，什么客户送什么，该不该收费，我们自己最清楚，哪有一刀切都要收费的。像天星这样的大客户，往市面上一吆喝，不得有工厂排着队送样品的？公司为了省两百块钱的样品费，弄丢两百万的订单，真是打的好算盘。”

Lexie难得地插话道：“是啊，跟大客户扯样品费，我觉得很荒诞，而且特别浪费时间。我上周申请样机，也被打回来了，客户到现在还没把样机费付过来，七八天时间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玉塘风道：“雾姐，我记得你答应了宣小姐，样机这两天就寄出去，再扯下去恐怕就来不及了，要不样机费我来出，先把样机弄到手再说。”

白雾道：“样机费你出？你有钱是吧？”

玉塘风垂头道：“两百块还是有的。”

白雾瞪一眼玉塘风道：“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原则问题。你听谁说，上个班还要自己给公司倒贴钱的？别说两百，就是两分钱都不行！这次出两百，下次出三百，那还有完没完了？这明明就是规则不对！规则不对，我们就要改变规则。”

“可是时间来不及啊！”玉塘风比白雾还急。

白雾想了想道：“这样，你先以我的名义打个欠条，去找华总借两台W6，过几天我让弛经理在样机申请单上签字，再去跟他换欠条。”

玉塘风依计而行，写了欠条，白雾审阅无误后，在上面签了字，让玉塘风快去处理，谁知几分钟后，玉塘风打来电话，说华总只愿意借一台，公司没有私人借贷的流程，华总看在白雾的面子上，才肯借一台。

白雾无计可施，只得同意。

白雾本想借着这股怒气，解决样机收费的问题，然而想着想着，就想到，这条规则是财务部提出，行政部颁发的，要修改规则，单与这两个部门沟通，也无济于事，这两个部门是执行部门，其实做不了主，最终的决定权掌握在老板手里。

一想到要与肖祺直接沟通，白雾就觉得懊丧，不知该从何说起，因此不想再费心神，暂时把这件事放到一边。

一看时间，已是下午三点半，白雾体内的生物钟自动唤醒，把时间切换成欧洲时间，开始留意欧洲客户的邮件。

Jet是她近期主要关注的欧洲客户之一，昨天的邮件欧文没回复，今天上午她又追加了一封，这两封邮件是试探客户态度最关键的一环，因此白雾格外关切。

如果欧文回复邮件，说明Jet对W6是持开放态度的，如果不回复，说明Jet已经铁了心要与豪爽合作推进MPP产品了。

白雾对欧文的回信的期待，不亚于期待心上人的情书。

然而，刷新邮箱三百遍，欧文的邮件也没有出现。

四点钟过了，邮件没来。

四点零一分，邮件还没来。

四点半过了，邮件依然没有来。

每刷新一遍，白雾的失落就多一分。她打开早上发出去的那封邮件，确定发送成功了，又刷新几遍，回复还是没来。她开始仔细地检查存稿，看看里面有没有措辞不当，或者词不达意的地方，才导致欧文连只言片语都舍不得捎来。检查又检查，邮件完全正常，白雾望着辛苦做的图，兴高采烈写的字，心逐渐变得冰凉。

白雾蔫蔫的，起身踱去洗手间，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淅淅沥沥的雨，眼泪差一点夺眶而出。

但她忍住了。

同时，她决定，再往前走一步，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剩下的设计稿发给欧文。

决定了就去做。

白雾从洗手间出来，直奔设计部，没想到正碰上从茶水间出来的玉塘风。

“我给大家买了奶茶，看你没在，想给你送来。本以为你在茶水间里生闷气，原来是躲在厕所里哭啊。”玉塘风看着白雾的眼睛一边说，一边把奶茶递上。

白雾估计玉塘风这么看她，她的眼圈肯定是红的，当下懒得训他，转身欲走，余光看见奶茶时，忽然灵机一动，从玉塘风手里接过茶杯，飘然往叶零兮而来。

当一杯奶茶摆到叶零兮桌子上的时候，叶零兮正在修HT1的图。

白雾笑道：“叶子，喝口奶茶，休息一会。”

叶零兮道：“你的奶茶有毒，我不喝。”

白雾道：“喝嘛，毒不死人的，最多让你晚下一会班，和男朋友少腻歪一会而已。”

叶零兮把奶茶推还给白雾道：“那我更不敢喝了，晚上我和我男朋友约好了去看电影，票都买好了，今天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加班的了。”

“哎呀，跟你开玩笑啦，早上你顶雷帮我改图，还没答谢你呢。”白雾抿嘴笑着，凑近叶零兮摇着她的衣袖道：“叶子，按道理你和男朋友看电影我不应该打扰，但是Jet那个项目真的很急，今天要是不弄好，明天周五，你更没时间弄了，等到下周再给客户发图纸，我怕黄花菜都凉了。求求你啦。”

叶零兮脸色有些不悦，但她很快把情绪藏了起来，道：“雾姐，我好奇问一下，你早上费那么大劲发出去的外观图达到你预想的效果了吗？要是真像你说的，赶这几个小时的时间差，对你开发客户有实质性的帮助，那我就是不看电影也要帮你弄好，要是帮助不太大，就下周吧，或者周末我来公司加班也行。今天我是真的想陪我男朋友去看电影，他今天好不容易才不加班的。”

白雾自知强人所难实非淑女，无奈Jet项目实在难以割舍，便说：“叶子，不好意思，我知道这么做不对，也知道把图发过去也不见得百分之百有用，但我就是想尽我所能，拉进我与客户之间的距离。上午客户看到Jet品牌的W6，就算不动心，多少对我们辛苦为他做设计有点谢意，对他无以为报有点歉疚，所以我想趁热打铁，下午再把设计稿发过去，也许能放大客户的这种情绪，让我找到突破口。”

“你也是够拼的。”叶零兮拿过奶茶，嘬了一口，一边翻手机，一边说：“你都这么说了，我还不得舍命陪君子。我跟我男朋友说一声，今天晚点回去，改天再陪他看电影。”

白雾想了一下，道：“不用。不如你今天先帮我做Logo丝印和警示贴纸这两个简单的，我先发过去。彩盒和说明书比较复杂，就下周再说。今天的电影你还是得去看，要不然我怕你男朋友在背后骂我。”

“这样也好。”叶零兮笑道：“那我先做你的，只要内销部的人不来催我，我就先把你的做完再做他们的，顺利的话，下班前给你。”

白雾抱着叶零兮的手臂，muma虚亲一大口，道：“太好了，谢谢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