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决断
李澈也知晓，此事是自己做得没理。
将出观外时，他顿驻脚步，也不顾周旁来来往往弟子的怪异目光，转身朝主殿方向拱了拱手，轻声自语道：“师兄，此事是李某的不是，万望见谅！”
静待了有数息后，他才缓步走了出去。
杨文瑶坐在主殿内，对李澈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暗自“哼”了一声，忖道：“这小子还不算薄凉。”
她与李澈真个说来，其实并无多少交情。
只因为后者机敏聪慧，兼又进退有数，最主要还是有自家老师这层关系在，爱屋及乌，故而对他印象一直都不算差。
“哎，罢了，便帮这你一回，也不知老师此时到哪了，”杨文瑶轻叹口气，身影一闪，蓦地出现在了罗源观上方。
她眸光微凝，望向东面，极目远眺，纤纤玉手掐了两道法诀，身化一道幻青色烟波，幽然飘荡远去。
……
李澈出了罗源观外，天色尚早，才过午时。
他思忖如今养气丹已尽数服用完，丹田内的神秘印玺，自前次使用后也一直有些疲虚。
而他如今状态，绝难静下心来回府静修，又想到今日昌宝殿内还有前辈在传道，索性便打算前去听课，改换下心情。
他招来浮云，纵身跃上，就往昌宝殿赶去。
然而半途中，自天边莫名飞来了只禽鸟，一对羽翅皎白如玉，十分引人注目。
李澈起初还没在意，但赶了一阵路后，见它一直在自家头顶盘旋，稍一思量，忽然联想起白羽观来。
他紧忙缓下遁速，在云头停立，拿手一招。
白羽禽鸟立时朝他飞来，李澈这才瞧清楚，此鸟并非活物，而是一朵白云所幻化，落于掌心后，又是一阵变幻，化作成了一卷纸笺。
他拿手一抖，卷开后定睛细看，面色却猛地沉了下来。
这纸笺确是来自白羽观，但上头写述的却并非甚么好消息，而是一封拒信。
上头理由是说他行为有不检之嫌，须查证验明清白后，方才能再作考虑，确认录用与否。
李澈看着纸笺上白羽观的印鉴，心头没由来地浮上一阵烦躁，不觉指掌发力，将其捏成了一团，便连指肚也用力过度，有些发白。
他这会儿依云而立，上是绵延无数、清阔明净的万里长空，下是瑞霞滚滚、云蒸霞蔚的重天仙都。
置身于此情此景，按理说应当叫人心旷神怡，安情逸致，但李澈此刻却只有满心烦闷，恨不得仰天长啸。
他望着底下宸虚派良久，闭眼深深呼吐一气，随后抿着嘴唇，把纸笺铺开整平，收好后，左右认了一个方向，折往南面行去。
适才与杨文瑶在罗源观内交流，李澈偶然得知，掌教颜真人亦算在收受他们三人为徒的真人之列。
他本拟回转居府后，先周尽思考下对策，毕竟一派执掌绝非是他随意想见就能见到。
定要有个合理端由，再好去求见掌教颜真人，与他道明诉求。
但眼下这一则文书，却让李澈再也等耐不了了，或者说，是留给他的时候不多了。
所有宸虚派的新进弟子，毋论是化元后入门，还是藉以升云会入门，皆需在罗源观登记后的七日之内，定落好所要执事的去处。
倘若七日一过，你仍未选定去处，那么便会有仁王观的执事弟子找上门来，向你问询原由。
倘使确是事出有因，未能选定去处，那么仁王观会酌情再留予出几日让你选择。
但你要若是刻意躲避，那仁王观便会将你移交至正源观，依按门规办事。
届时有刑处不说，事后还会强制安排你去某处任职，却再不看你自家意思。
至于要是走到了这一步，还有弟子不愿意……那正源观内亦自有专办之法处置。
换而言之，李澈这会儿被白羽观拒之门外，若没法子解决此事，而他还要想在宸虚派安然潜伏下去，那么势必要另寻他处任职。
但须知此事非他所能主导，而是伏罗派给他下达的任务，若不能按要求达成，那却不好交代。
是以，李澈这会儿没得办法，也拖不得了，他打算直截去寰霄星宫，求见宸虚派掌教颜真人！
……
寰霄星宫在宸虚派内极南之地，几乎背靠南海，李澈一面腹稿说辞，一面全速驾踏浮云赶路，足足花有三个多时辰，方才到了地方。
他在云头驻足，凝神看去，这座掌教宫府占地极为博大，方圆约有数千丈之广，仅观外石阶便有九百九十九层。
最耀人眼目的是，这座寰霄星宫通体本是由一种幽光莹亮的墨玉造就，却不知还掺以了何等手法炼制，宫府四壁上有无数星光闪耀，远远望去，便若同夜幕下的璀璨星河。
李澈看了一会儿，心下惊叹于这座掌教宫府的极简自然，大气巍峨。
到了此处，他不再敢贸然飞遁，转在宫外玉阶下落脚，一步一步走踏上攀。
及至宫门外，有一名值役童子见他上来，矮了矮身过礼，和声问道：“这位师兄来此所为何事？”
李澈朝他一点头，“李某是想来求见掌教颜真人。”
童子面色恭谨，“师兄可是得召而来？”
李澈摇头，“却不曾。”
童子一怔，面露难色道：“那恕小童不能放师兄进去了，星宫有规令，不得传召，无法入内。”
李澈着实有些心焦，拱手问道：“仙童能否替我传一声话？就说‘嘉峻李氏李澈求见掌教真人’。”
“还请师兄莫为难小童，”童子听他便是门内近来闹得人尽皆知的李澈，一时颇感意外，只却也不敢逾矩分毫，和和气气地拒绝了。
李澈一时没法，不禁气结，但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去，只好不住地缠磨。
这童子也烦恼起来，但他能在此处执役，自是眼色过人之辈，纵是不耐，却也没流露出半分，只是同李澈叫苦，不要为难自己。
两人来去好一阵，李澈暗叹一口气，正待离去，再寻他法时，寰霄星宫内传出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童儿，放他进来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