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沙漏尽头
明亮房间内，林知巳端着保温杯，喝了口枸杞水，视线盯着桌面金属卡牌，时不时移动一两张，又陷入沉思。
不远处床铺上，云叶音睁开眼睛，起身下床，摇头道，“老师，失败了，我本想利用他内心的恐惧吓唬他，哪知，他根本无惧，找了把匕首，给了幻境中的我两刀，还打算和我同归于尽。”
“哦？”林知巳抬起头，“你掌握的幻境中，恐惧最弱，但一个普通人想要挣脱你的意识操控，几乎不可能，这倒是有点意思。”
云叶音气鼓鼓坐下，对着桌面的卡牌就是胡乱摆弄，嘀咕道：
“一定是我没有引导出他真正的恐惧，我想着他是普通人，太深入引导，怕他精神崩溃，所以……”
“你就没觉得是自己在幻境中的演技不够？”林知巳随口反问。
“老师，你又嘲笑我。”云叶音哼唧道。
宋仁以前就经常调侃她：人生如戏你穿帮，人生如歌你跑掉，人生如梦你失眠，人生啊，人生，你太难了。
这也导致云叶音从来不唱歌，并早睡早起，养成良好习惯。
“我可没有嘲笑你，只是你缺少一些活力……算了，说说，你在幻境中问出了什么。”林知巳将卡牌重叠，放于桌子角落。
云叶音捻起最上面的一张卡牌翻开，“我和他摊牌了……”
旋即，她详细地陈述了一遍事情经过。
林知巳右手摩挲着金色硬币，“与白氏没任何关系？他是想和白氏划清界线？你喊他过来，我问他几个问题。”
“现在？”云叶音愕然一秒。
“被你精神入侵，他肯定睡不着。”林知巳含笑道。
云叶音没多说什么，掏出通讯器，翻找了一下，发送了一封邮件。
等待片刻，合金门开启，白曜双目布满血丝，精神萎靡地进入，嗓音略微沙哑：“您找我？”
“坐。”林知巳指了指椅子，“小音的能力会对人造成很强的精神干扰，事后缓和一段时间，睡一觉就能恢复，你能在幻境中保持清晰意识，甚至选择反抗，实属难得。”
白曜从容地坐下，捂着脑袋想了几秒，开门见山道：“我能不能也获得幻境的能力？”
“我还没问你问题，你倒是先开口了。”林知巳摇头，“每个人有每个人要走的路，小音的路你走不了。”
安静倾听，白曜眼神微许黯然，不放弃追问，“那，那我能走您的路吗？”
“我的路谁都可以走，也谁都走不下去。”林知巳意味深长地看向白曜，“这是你第二个问题，该我问了，如果有一天我逼迫你与白氏为敌，你愿意吗？”
一旁，云叶音表情微变，凝视老师的眼睛。
室内的气氛也因为这一句话沉重起来。
白曜腹中自问，我愿意吗？我当然愿意！我跟什么白氏财团就没有任何关系，非亲非故，为敌又如何！
有些话他不可能挑明说，只是眼神诚恳，用力点了点头。
林知巳笑了，笑得玩味，笑得诡异：“我此刻怀疑，你不是白氏的人。这年头，联邦档案库出错也并非没可能，建立特殊通讯要塞轻松就能盗取和修改资料。”
“但无所谓，我们组织不在乎背景，看重的是心性。”
金色硬币在指尖快速转动，这枚硬币正面是“轮盘”图纹，反面是一颗“树”的图纹。
林知巳当的一声将硬币弹起，又精准接住，“我欣赏你的洞察力和判断力，希望你之后表现能更好。”
白曜瞬间来了精神，对方的言外之意很明显，认可他，不过，没达到完全认可的地步，需要时间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也明白，自己站在了万丈悬崖边，后退的话，要面临囚犯和联邦的人，包括未知的白氏，前进的话，就要搭桥，搭一座通往未来的桥。
某种意义来讲，在不清楚林知巳地位、实力、权力的情况下投靠过去，就是一场豪赌，赌赢了，未来可期，赌输了，沦为牺牲品。
不过这些不重要了，展现在白曜眼前的是一扇神秘之门。
他想推开这扇门，热爱文学的他不止一次幻想过获得非凡之力，如今，就在眼前了。
人一生中不缺乏机会，缺乏的是抓住机会的勇气。
心血澎湃的白曜表面依旧镇定，视线转向云叶音，张嘴问道：“您能短时间内掌握我的信息，可否告诉我白小晓目前的情况？”
“不能。”云叶音摆弄着桌角卡牌，轻描淡写道，“我呢，就住在你的隔壁，你遇到问题可以来找我，我会听听，但不会帮你，更不会成为你的咨询师，懂？”
白曜愣住了，你会听听，但不会帮我？这算什么鬼才逻辑？
那我还去找你个der啊！
他也清楚，自己还不算自己人，涉及魔方外的事情，对方肯定不会讲，暗自叹息，盯着桌面卡牌，没话找话地询问，“您擅长占卜？”
“你还懂占卜？”林知巳兴致升起。
“略懂。”白曜企图利用对方的爱好作为关系突破口。
将金色硬币摆放桌面，林知巳若有若无看向少年，“从旧时代到如今的时代，人类几乎无法摆脱预测未来的梦魇，无论是奇门遁甲，还是塔罗占卜，总有人想要窥见未来的一丝面貌，然后为自己指点迷津。”
白曜点头，又轻微摇头，“窥视未来或许存在，可我不相信，在我眼里，不知晓的未来，才是可期待的未来。”
“未来可期吗？”林知巳越来越对少年感兴趣，淡黄色眸子闪动异常光泽，随口道，“你回去休息吧。”
白曜也不是多话的人，道了声谢，起身辞别，表现得彬彬有礼。
合金门关闭，沉默寡言的云叶音蹙眉，“老师，他居然知道奇门遁甲和塔罗占卜。”
这可是他们组织旧时代传承下来的知识，除了组织成员，其余人不可能知道才对。
林知巳半是思索半是好奇，“这个少年心智远比年龄成熟，也非常聪明……可他似乎对联邦、对非凡者、对时代变迁一无所知，我大概有猜测了，之后在验证。”
……
22号城市，玫瑰酒店顶层。
靠窗位置，一名年轻美貌的女子端庄地坐着，审视正对面迟到了三分钟才来的男人。
女子说道：“宋先生，我们就直接点，你有房吗？”
“第三区有两套房，价值7百多万。”男人自信地微笑回答。
女子追问：“那你有飞机吗？”
“……”男人嘴角抽了一下，婉转表达，“飞机我没有，战机倒是有一架，战力爆表的那种，你想的话，今晚我带你去看看。”
“对了，这是我的学位证书，这是房产证，外面停靠的最新款联邦‘雷霆黑夜’跑车也是我的。”
女子一边翻看一边满意颔首，语气舒缓道：“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们结婚……”
“房子写你名，我妈会游泳，难产我保大，余生多指教。”男人宋仁学会了抢答。
怔了一下，女子笑靥如花道：“你是我今年三十七位相亲对象里最有魅力的绅士，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这个月就完成我们的婚礼，因为你是我命中注定的良人，我不想等待。”
宋仁起身，轻轻握住女子的手，“不是命中注定，是在劫难逃，夏小姐，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被你深深吸引，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宝石项链，请允许我为你戴上。”
“嗯！”女子用力点头，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爱情的甜蜜有没有？
宋仁温柔地为女子戴好项链，嘴角上扬，“你看起来更美了，请等我一会，我去趟洗手间。”
话音一落，他转身就离开了顶楼餐厅，悄然进入安全通道，快速往下走，顺势脱掉西装，摘掉眼镜，后梳的头发垂下，改变了样貌。
玫瑰酒店外，宋仁从兜里拿出一块宝石摩挲，抬头仰望顶楼窗户，嘴角上扬，自言自语：“果然爱情最容易让女人放下警惕，夏小姐，我可不是你命中注定的良人，挺多算是，不良人。”
……
夜晚，11点58分。
22号魔方，白曜躺在铁架床上，右手食指不断敲击空气，显现金边沙漏。
最底部的瓶子只剩下寥寥无几的沙粒，滴落速度不变。
他知道沙漏尽头是什么。
他对这个世界从原本无序之地的恐惧，到现在魔方的越来越期待。
他希望未来会更加有趣，希望白小晓安然无恙，希望获得非凡之力……
十粒、九粒……
白曜忽地想起一件事，站了起来，左顾右盼，跑到洗漱台边，打开牙膏，直接挤了一堆在嘴里。
三粒、两粒、一粒。
最后的金色沙粒滴落，房间内的一切开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纯白世界。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瞬间，白曜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看见无数诡异火苗漂浮着。
等火苗淡化熄灭，白色转变漆黑，一切归于平静。
狭小卧室，白曜坐在床边，墙上时钟的秒针移动，时间显示，12:00:01，12:00:02。
窗外，路灯昏黄，秋季的夜雨拍打玻璃，奏响着安眠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