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知律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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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季宗主,”楚回朝季朴喊话道,“别人不关心谢公子的死活,你总是关心的罢!怎么样,肯不肯退开一步,让我林叔先走?我才是妖王,诸位想要《生灭草》,只需找我便是,林叔只是我用来打掩护的一个幌子,他手上那本《生灭草》也是假的,诸位实在不必揪住他不放。若是诸位不放心,我现在便可以将林叔手上的《生灭草》交给你们,我也会留在此处。”

“诸位,诸位。”季朴赶紧道,“《生灭草》是死的,我的徒儿却是活的,楚回适才所言有理,还请诸位先退一退,让他放了我的徒儿再说罢。”

众人不甘心,都犹犹豫豫地不肯退。

还有人道:“季宗主,《生灭草》事关重大,今日若是放过了,来日再找就难了。”

季朴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

谢扬被楚回抓住以后,一直未曾挣扎或发话,此时突然笑道:“看来你这招不管用,得另想法子脱身了。”

楚回吃惊地道:“你还笑得出来?”

“有你这么个蠢货在面前演大戏,我想不笑也难呐。”谢扬道,“你真是妖王生灭主?手里真有《生灭草》?”

楚回被问得一愣,摸不准他到底是什么路数,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是妖王,也是生灭主,手里却没有《生灭草》,那玩意儿早在十八年前便被毁了,我上哪里找去?”

“毀了吗?我看未必。”谢扬道,“否则那些尸灵傀儡是从哪里来的?你爹律端惊才绝艳,天资过人,穷其一生之力也未能将尸灵傀儡炼制成功,我可不信还有人比他更厉害的,一定是有人拿了《生灭草》,基于其上继续炼制。”

楚回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地道:“我的谢大公子,我真是服了你,你现在还有心思忧国忧民呢?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现在是人质?若我林叔逃不掉,你便危险了。”

“你都拿我当人质了,我还有什么危险?”谢扬冷哼道,“现下人人都只当我交友不慎,为人蒙蔽,蠢是蠢了点儿,却也值得同情。不管你是逃是死,我都能回去继续做我的落春山二弟子,才不用担心呢,你说是不是?”

楚回沉默半晌,苦笑道:“知遥,你说你……怎么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不该机灵的时候却贼机灵呢?你这样眼明心亮,却叫我如何是好?”

“我叫你如何是好?”谢扬道,“这话怕是该由我说才对罢?你假充良民,骗色骗心,还想撩完就跑,却又叫我如何是好?”

“是我对不住你。”楚回脸上罕见地露出了羞惭之色,“我原想等报仇之后再找个机会与你说的,却不想……”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突然被一阵喧闹声打断了。二人抬头一看,原来是季朴苦劝众人不下,窦寻看不下去了,出来力压各大宗门,要放走林见微,换了谢扬回来。各大宗门虽然不情不愿,却也无人敢出头直言不给两位宗主面子,只好七嘴八舌地说了些酸话,点头同意了。

那边季朴连忙叫道:“楚回,诸位同道已经同意了,你赶紧让你林叔走罢,将我徒儿放了。”

“多谢各位高义。”楚回微微一笑,侧头向林见微道,“林叔,将《生灭草》留下,你先带着墨玉回去。”

林见微还有些犹豫,楚回面色一沉,喝道:“林叔,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不是同生共死的时候,你留下来也没用,反而还会拖累我。走,我不会有事的。”

林见微无奈,只得自怀中拿出了那本《生灭草》,放到楚回脚边,然后自己转身纵上黑色巨蟒的头顶,向着山谷深处风一般地去了。各大宗门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视线之内,一扭头,又将目光都聚到了步虚台上,看看楚回,又看看他脚边的《生灭草》,个个都是一副垂涎欲滴的贪婪模样。

楚回看着各大宗门迫不及待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对谢扬道:“罢了,原也不指望他们会就此收手。如今戏已演完,你便走罢,记得照顾好自己。这里是万象境的外缘,并无厉害邪物,以你的修为,必不会有危险。我已在境内深处设下了更厉害的埋伏,待会儿便会佯装不敌,引这些一心要得《生灭草》的人向里走,越是贪婪的人,只会死得越难看。我手中实无《生灭草》,你去劝劝季宗主他们,早些抽身罢。”

谢扬看着他,目光闪烁,心思难明:“你前几天时不时地一个人跑出去,便是设计这个?你处心积虑这么久,便是为了替父报仇?”

“不。”楚回摇头道,“杀父之仇虽不共戴天,我也确是从一开始便想着要报仇,但却没想过要弄这么大的阵仗,杀这么多的人。我原本只是打算以《生灭草》作饵,引那些有心之人主动上门,我再借机一一详查,找到当年私纵尸灵傀儡,陷害我爹的人。此人包藏祸心,手段阴狠,必是觊觎《生灭草》,我只想引出他来,却没想过与整个玄门为敌,设下这些埋伏,也只是为了自保罢了。若不是林叔被曲宁直认了出来,这些人又借机发难想要抢夺《生灭草》,我原是准备放他们走的。”

“你可真是好算计啊!”谢扬气得直咬牙,“枉你聪明一世,却也太不懂人心了。这些人熙来攘往,皆为名利,你既敢将《生灭草》摆到他们面前,也料到他们可能出手抢夺,便没想过退路不成?你纵有千般埋伏,到底也只得一个人,一双手,又要怎么与整个玄门抗衡?”

“我不是没有想过。”楚回叹道,“只是若想报仇,又哪有万无一失的法子?我自幼便入万象境,十八年来挣扎求生,每活一天都是赚的,原也没指望能活多久,只要能替父母报仇,我便是死,也死而无憾了。”

“好你个楚回。”谢扬突然回身反手一掌打在他脸上,怒声斥道,“你既没想活,为何却又要招我?”

楚回愣了,季朴愣了,所有人都愣了,不明白明明是被劫持的人质,怎么突然之间便反客为主,掌掴起劫匪来!并且一个修为高深的玄修之人,与人对阵不直击要害,却去打人耳光,也是令人费解。

只有一个人拍掌叫好:“好啊好啊,叫你欺负人,这下可打回来了。”

谢扬不用看也知道,是九旋无疑了。

原来楚回甫一劫持谢扬,落春山那边便乱了,季朴赶上前来解救徒儿,留下季寒坐镇宗门,却也是忧心忡忡,心神不宁的,门下一众弟子就更乱,叽叽喳喳,直嚷成了一锅滚粥,余清商一个眼错不见,九旋便趁乱溜走了。

先时众人都在关心《生灭草》,也无人理她,倒让她畅通无阻地摸到了楚回和谢扬身边。她懵懵懂懂的,也不明白众人在吵些什么,也不知道楚回掐住谢扬的脖子叫做“劫持”,只当他们又在玩闹,便守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如今看到谢扬反败为胜,终于忍不住喝起彩来。

“谢公子,你与这妖王……”缓过来之后,终于有人看出了不对劲儿。

谢扬掴出那一掌之前,心中便已拿定了主意,故此时也并不慌张。他走上一步,挡在楚回身前,向台下众人说道:“诸位同道,尸灵傀儡的始作俑者在十八年前已然身死,楚回那时还只是襁褓之中的婴儿,一应是非与他何干?万象境与人间向来是各安一隅,各不相干,楚回原本是人,皆因走投无路才入了万象境,如今还请诸位念在稚子无辜,给他一个重回人间的机会。”

“谢公子此言未免太过偏颇了罢?”有人道,“楚回当年倒可以说是无辜,但如今只怕未必了,方才被妖物害死的那些同道尸骨未寒,难道谢公子便想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吗?”

谢扬一看,说话的却是曲宁直。

曲宁直排开众人,走到谢扬面前,道:“谢公子,楚回身上犯的可不止身为妖王却擅离万象境一桩事,还有纵容妖物越境滋事,更有万象境附近那些来历不明的尸灵傀儡,虽然他矢口否认为他所制,我却认为不可轻信,皆因他已自承有《生灭草》在手,放着这个最大的疑凶不管,却又让各位同道上哪里去找那制出了尸灵傀儡之人?这种种罪状,种种嫌疑,如何能说是无辜?又让各位同道如何能将他放过?”

谢扬正要开口,一旁的九旋突然听懂了曲宁直的话,顿时勃然大怒地叫了起来:“你这老头儿是什么东西,竟敢不放过我楚大哥?你们这许多人,聚在这里吵吵嚷嚷,难不成都是一伙儿的?谁要为难他,只管站出来便是,看我将你们一个个都撕碎了。”

谢扬大惊失色,正想喝止九旋,曲宁直已经喊了起来:“便是这个小姑娘,之前我说她是尸灵傀儡,诸位还不肯信。如今还请各位自己看看,她对这楚回是何等维护,哪里还有半分神志可言!”

众人垂涎《生灭草》,之前便早想动手,哪里还禁得住九旋这一叫嚣,曲宁直再一挑拨?顿时群情激愤,一窝蜂般地冲了他上来。谢扬原有心调停,不料蹦出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九旋,还没开始谈便捅了马蜂窝。楚回倒是感念谢扬的一番心意,却又一心替父报仇,此时眼见计划失败,想要徐徐图之已是不成,便干脆将心一横,也不管始作俑者为谁了,只想将那些觊觎《生灭草》的人,逼迫过他父母的人,统统留在这里。

“这些人如此贪婪,便是杀光了也不冤枉,亏我之前还想放过他们。”楚回在心中想道,“如今已是撕破了脸,若不趁机多杀几个,被他们脱身出去,来日再想报仇可便难了。”

他一念及此,再不迟疑,飞身越过谢扬便与各大宗门短兵相接,厮杀起来。与此同时,山谷各处又涌出了许多妖物,大战一触即发。

谢扬又气又急,空有心劝架,却无力回天。慌乱之中,他忽然发现九旋正对着一干吹雪谷弟子拳打脚踢,好不欢实,不由得火上心头。他正要上去揪住九旋,眼光一扫,又发现楚回招式凌乱,脚步虚浮,竟已显露出败像。此时刚战了没几个回合,楚回自然不至于如此不济。谢扬想起楚回之前的话,猛然一醒,知道他这是在佯装不敌,接下来便要转身跑路,引人入伏了。

谢扬生恐落春山众人中伏,连忙一把将九旋捞了出来,忍住怒火吩咐道:“别打了,赶紧去落春山那边跟季宗主和季大哥说一声,让他们约束弟子留在此处,万万不可前行追击。”

九旋正打得高兴,有些不情不愿的。

谢扬眼睛一瞪,厉声喝道:“你还敢不听话?你知不知道今日你闯下大祸了?如今你楚大哥遭人围攻都是你害的,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必揭了你的皮,还不快去?”

九旋从未见过他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被骂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面哭,一面转身跑向落春山那边传信去了。谢扬又好气又好笑,转身去找楚回,却见楚回正陷在包围圈中,四面八方都是玄门中人,谢扬既要卫护他,又不欲伤人结仇,只打得束手束脚,左支右绌。

好在心存顾忌的不止他一个,打着打着,谢扬突然发现,紧贴在楚回身边围攻他的,除了吹雪谷一众弟子以外,俱都是些不大叫得上名号的小宗门,白玉京和三千繁花集倒是零星也有几个弟子参与其中,却不见窦寻父女和姜挽父子的身影,至于落春山和浮霞城两门,则更是全体都在外围作战,没一个来管楚回的。谢扬顿时心下了然,这都是朋友们在有意回避,不由得更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