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只兔子的悲壮

大概2006年的时候，村里人都开始养兔子，或许是因为它的可爱，但其实兔子这一生是很坎坷、很悲壮的，一切也正是因为它很可爱。

兔子很难做一只好兔子，如果它在主人呼唤的时候，能够及时出现，并表现出温柔体贴、小兔依人，主人就会轻轻地抱起它，一边说真可爱，一边抚摸它的耳朵。

但如果它在主人呼唤的时候，没能及时出现，并且远远的表现出警惕，主人就会觉得它不识好歹，便会撸起袖子同它大干一架，最终费九牛二虎之力逮住它，一边骂它是小兔崽子，一边狠狠地提起它的耳朵。

后来，兔子学乖了，只要主人发出声音呼唤它，就会第一时间跑到主人身边。主人或是想拿一把青草给它，亦或是想摸摸它可爱的耳朵，再或是纯粹想考验一下它的忠诚度。但人这样做，就未免有些为难兔子了。

主人一边向同伴们夸耀自己的兔子，一边又不希望兔子对同伴们表现出同样的情愫，最后还希望通过自己的兔子来试探伙伴们是冲着自己来还是冲着兔子来。于是，在农村，小伙伴们来家里，得先通过兔子这一关，才能得到小主人的热情招待，亦或是闭门谢客。人看人，却要先看兔子的脸色，搞的人不是人、兔子不是兔子。

等到一只兔子长大成熟，就会进入求偶交配的环节。据我和阿栋长达两年的实地观察，兔子求偶的方式要比人直接和果断，总结起来就八个字：勇往直前、成王败寇。简单点讲，打得过就上，打不过再等等，最后还是要上！

不似人，求偶时讲求始于颜值、忠于才华，尤其是男人在遇到自己心仪的女人时，往往会花费大量的心机和心思，任何一部求偶史，都是一部精彩的故事会集合。兔子则简单明了，到了发情期，瞅中机会就随时大干一场，没有所谓的颜值和才华，有的是纯粹的、原始的基因需求，更没有人那么多心思在花前月下对着母兔讲自己如何思念对方，每当夜晚降临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只成功的公兔从来都不会将自己对母兔的意淫，用夜不能寐这样优美的语言来加以装饰，在兔子眼中或许人类是极其虚伪的，雄性是缺乏勇气的，固然我们会用文明来粉饰。但毫不意外的是，兔子这家伙一个月可以生12只左右的兔崽子，大多数人却一生只敢生2个孩子。

一只母兔的高光时刻，无疑是选一个风和日丽的美好日子，领着一群萌动的小兔子到主人眼前炫耀。它不知道的是，此刻也是主人的高光时刻，主人在同伴面前的喜悦要远远高于它在主人面前的喜悦，就好像那些小兔崽子不是兔子生的，而是主人自己生的。这话，其实讲的一点都没有错，因为如果一只母兔长期领不出小兔崽子，同伴们对主人说的第一句话肯定是“你不行！”，而不会是“兔子不行！”

若论同伴的喜悦程度，则要与兔子的悲惨程度直接挂钩，同伴最喜悦的时刻，不是带一把青草给兔子，亦或是看到主人家出了小兔崽子，而是兔子一命呜呼化为极其精纯的能量。也只有这个时候，同伴们才会发自内心的感叹来自主人家兔子的好，以及对主人家新生出来的小兔崽子们表示真心的欢迎和喜悦。

一只兔子，无论它如何可爱，最终的结局都逃不过一死，有被夜猫干死的，有被老鼠和黄鼠狼干死的，也有被同伴干死的，甚至是死于极其恐怖的兔瘟，但最多的却莫过于被人干死。被人干死的无数种途径中，最残忍的又莫过于让兔子自己杀死自己。我曾在村里看到老光棍铁八斤嫌弃一只公兔过于花心，每只母兔都要雨露均沾，便以母兔救世主的身份，出手干预兔群交配，在一个夜晚用神秘的手法带走了公兔老大。结果第二天，发现被带走的公兔老大气死在兔窝旁边的铁笼子里，而兔窝里的其他几只公兔也是死伤一片。但铁八斤对此不会觉得是自己残忍，而是一边剥皮一边数落这些公兔的无知和愚昧。因为在人看来，命比性要重要的多，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你看历史上不就产生了太监这一群体。但我想，在兔子看来，荣誉和使命才是兔生最珍贵的东西吧。

所以，兔子这一生，其实很坎坷，却也很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