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好，”那个声音温柔地说：“你们的父母本来有三世情缘，不过每一世都有大的劫难。因为你们的缘故，我会帮他们化险为夷，并许他们十世情缘。”话音未落，朦胧月色中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只见她轻轻挥动手臂，康康的身体便凌空升起，化身为粒粒黄沙，洒落在清泉之侧。不一会儿的功夫，黄沙堆起高高的一座沙山，将清泉环绕其中。

“忘了告诉你们，如果哥哥不化身沙山，阻挡沙暴来袭，妹妹这汪清泉不久之后便会被黄沙填埋，那时，她就真的消失了。所以，你做了做好的选择。”说完，那个模糊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妹妹。”康康急切地叫道。许久，才听到妹妹的声音，“哥哥，你怎么……”康康听出了妹妹的嗔怪，他笑着说：“妹妹，你听到女娲娘娘刚才说的话了吗？哥哥做了最好的选择，如果哥哥不化为沙山，妹妹可能就会永远的消失了。”

安安道：“我听到了，可我还是不想让哥哥变成黄沙。”康康道：“哥哥也不想让妹妹变成清泉，唉，事已至此，我们兄妹相聚，应该高兴才对。”许久，没听到妹妹的回答，康康正要要焦急地追问，却听到妹妹小声地“嗯”了一声。

听到妹妹的回答，康康十分开心，他任由自己的情感释放，开怀大笑起来，高大的沙山沸腾了，砂石流动相互撞击着。受到沙山的感染，清泉也躁动了起来，泉水涌动，拍打着沿岸。砂石流动的声音和泉水拍打的声音相互交应着，时而如钟磬和鸣，时而如管弦齐奏，仿佛九天仙乐一般。这乐声远远地传播开来，传到了南苑，传到了敦煌城，传到了每一个敦煌人的耳朵里。

壮壮的病时好时坏地迁延了一个多月，文文一直在身边照顾他，看着柔弱的妹妹，壮壮心中十分愧疚。他们自幼丧母，父亲只知道让他读书，要他求取功名，光耀门楣，要文文学习刺绣乐理，明白三从四德。这个家中是感觉不到多少温情的。

十几年来，他们这个家庭从来都是沉默的、压抑的，直到安安出现，她像一道光照进了自己这个灰色的世界。每次她来赵府，虽说都是在和文文玩耍，跟自己讲不了几句话，可他总会很开心得看着她们笑、看着她们闹，这份开心能持续很久，直到她下次再来。现在，他的光消失了，他又回到了那个灰色的世界，那里什么都没有……

痊愈的壮壮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可他的内心却比以前强壮了许多。他偷偷来到泉边，活泼如她，化作的泉水也是如此的明媚动人，他静静地站在这里，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遐想，又仿佛要站到地老天荒。

天色渐暗，壮壮终于回到了现实，他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的玉瓶，轻柔地盛了一瓶泉水，盖好盖子，装进脖子上挂着的香囊中。他又走到了沙山脚下，康康算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了，“唉……”壮壮长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只香囊，装进些许沙粒，又放入怀中。做完这些，他低声说：“我带你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说完，他又望了一眼清泉和沙山，头也不回地走向马车。车轮滚滚而去，所过之处，黄沙、尘土飞扬，这是壮壮带着康康和安安去看他们神往已久的大千世界了。

赵府，赵老爷看着手中的书信，沉默不语，文文坐在一侧低声哭泣。他的儿子，那个听话、孝顺，从不敢忤逆自己的儿子，就这样走了，连一句当面的道别都没有，只留下了这样一封书信。他只是想让他努力读书，求取功名，他错了吗？他错在那里呢？

离家而去的壮壮心中不是没有牵挂的，他唯一放不下的是他的妹妹，可适逢乱世，自己四处漂泊，本就危机重重，自然不能让妹妹一起涉险。天大地大，只有这个家是她的庇护所……

文文哭哭啼啼过几天，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最好的朋友走了，欢乐和自己不再熟悉。哥哥离家而去了，这个家中为数不多的温暖也消失了。往后的生活该怎样继续？安安一时思绪万千。

三个月后，站在院中的张老爷和夫人看着人去楼空的南苑，心中感慨万千：这一次，真的结束了。只是，他们付出的代价太惨烈了。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出南苑，走向那弯清泉、那座沙山……

人们给这有神奇功效的清泉起了个名字，叫药泉；泉畔那个一夜成形，能够发出悦耳声响的沙山被叫做神沙山。凄美动人的故事在敦煌传播开来，并渐渐传到了中原和西域，匆忙的过客一边嬉笑怒骂，一边感叹神迹，生活就这样继续着……

后来，在张夫人的操持下，彩霞和张尚、如玉和秦兴、如钩和张盛三对新人一起办了婚礼。婚礼当天，喜乐震天、红纱飘舞，声势颇为浩大，整个敦煌城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再后来，张夫人收文竹和连翘做了干女儿。她们经常在药泉之畔、神沙山下相遇，从陌生到相识再到相知，最后结成了这一段母女缘。

再再后来，人们渐渐把这些当做一个传说，又渐渐忘记了曾经的传说，只惊叹于这黄沙与清泉和谐共存的造物奇迹。他们将这弯月牙形状的泉叫做月牙泉，将这座能发出鸣响的山叫做鸣沙山。

不管人们记得与否，不管人们怎样称呼，这泉、这山都在这里，他们一起看尽光阴轮转、世事变迁，无论百年、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