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没见人以前,曾文珏心里还一直存着希望。这一见心里没了底,不知道咋处理。晚上回来问妹妹厂里是不是有个叫佟远斌的。曾由美以为她听到啥风声,说那个家伙真是厚脸皮,没事就往广播室里钻!曾文珏心像被刀扎了一样,又不死心,问,“他喜欢你?”
“那还用说。”曾由美也不看姐姐的表情,气哼哼地说:“到头来他撞南墙冒个青头儿疱,就晓得我曾由美不是谁想就可以沾一把的女子!”
听到这里,曾文珏心里骂起了佟远斌,觉着这家伙是有眼无珠。第二天约着小琴来到沙河边。此时正是下午五点多,经过一天的蒸晒,河面上升起一层热雾,走在河滩感觉比家里还闷。小琴也没想到他喜欢曾由美,反复问是真的吗?问得心烦,她又像同意似的点点头。
“真是阴差阳错!那你准备咋办?”
“还能昨办?只有退埸!”
小琴叹了口气说:“哎,我不是听说她喜欢陆工吗?那你是有希望的呀!”
曾文珏想我有啥希望?去跟他说别喜欢我妹妹,来喜欢我?她说,“妹妹不要的我去捡?我有那么贱吗?”
进也不是退也不能,曾文钰的心里乱成一团麻了!
佟远斌想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他敲门时把相框藏在身后,门开了,露出的却是曾由美的冷脸,本来想好的动作无法用了!他把相框亮出来问喜不喜欢?曾由美瞪着怒气冲冲地问:“你?哪来的?”
“只问你喜不喜欢?”
看见照片的正面,曾由美是满意的,她跨出房门说:“给我!”说完抢了像框,对他不客气地说:“到此为止!”
“送你这个大礼,不请我喝杯茶?”
“我没告你侵犯肖像权,算是宽待你了!”说完砰地关上门。
沙河对待两岸的子民是公等的,佟远斌走在河滩感觉比家里还闷。他对骆一鸣说人家不认可,他只能撤了!骆一鸣认为这不算挫折,说他太不会观察敌情!只要她收下照片,就是默认了这份情意!
“女人都这样,嘴里说一样,心里想的又是一样!”
“唉呀,你到底是南方人,能这么磨磨叽叽的寻思这寻思那,我可费不了这功夫,行就行,不行就拉倒!”
“你是东北人,可这是成都,就得按这儿的风土人情。要不,在旁边村里随便找一个婆娘安个家,那是最轻便的!”
说的有道理,一次进攻不行,准备好弹药再进攻!佟远斌再次送广播稿时,曾由美连门都没开,他觉着已经弹尽粮绝了。
骆一鸣建议迂回进攻,去找她姐姐!还说让母亲再帮他添一道火力!回家就把这事给张秋菊说了,母亲满口答应。
张秋菊上班就找曾文珏,这次谈的也认真。说星光厂可是东郊的大企业,佟远斌这地位就不说了,关系到妹妹甚至一家人的幸福,关键时候当姐的要拿得稳。张秋菊一心想成就这好事,就没有注意她的表情。曾文钰脸上尽是尴尬,不想听又无法拒绝,就耐心的看着她,苦着心说,“我回去跟妹妹说说。”
蜀都机械厂按佟远斌的建议产量果然翻了一番,工人们皆大欢喜。张春林给佟思英报告了喜讯,感谢她弟弟出的好主意!
佟思英觉着这是把弟弟能耐说给父亲的好机会,她打电话说他的思路很清晰,对企业管理很有办法。佟满堂却不同意:“张春林就是爱瞎折腾,他居然把远斌当宝贝,我看他是真的找不着北了,那嫩小子会把他引到沟里!我把话撂在这儿,等着瞧吧!”
话是这么说,但蜀都厂的生产是提高了!佟满堂的焦急是不言而喻的,他放下电话,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转了起来。
大东郊每家工厂都有节日,那就是一月一次的坝坝电影,那幕布下正是卿卿我我的好地方。星光厂的灯光球场又宽敞又明亮,自然成了东郊坝坝电影的中心。这天放映RB电影《幸福的黄手绢》,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姑娘们打扮的漂亮,小伙子背板凳买汽水,对意中人异常殷勤。
晚上不是很热,人们早早吃过晚饭就来了。佟远斌本不想来,RB明星高仓健是他的偶像,加上骆一鸣的鼓捣。他手里拎着两只小板凳,站在操埸边四下张望,没看到曾由美。
曾健知道陆怡萍一定会去,包了条乔其纱连衣裙在楼下等着,看见她把提着纸袋递了过去,说从广州新进的。陆怡萍接过去还没看,他掏出两张票说,“坝坝电影有啥好看的,成都剧埸有杨丽萍的演出,我高价买的,咱们去吧?”
陆怡萍掏出裙子看是流行的式样,又要去看喜欢的歌舞剧,她想也没想上了曾健自行车后座,轻轻搂住了他的腰。电影还没开始曾健便领了先,故意骑车经过篮球场。骆一鸣正在四下找她,看到陆怡萍坐在曾健车上,脸色登时就变了。
袁丽贞是电影组织者,她想趁机让女儿和骆一鸣在这个场合亮个像,抬头看见骑车的两人,气不打一处来,跳到路边拦住了去路,让女儿下来!伸手拉起陆怡萍走了。回到家正告女儿说:“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你跟那个曾健娃交往!他啥人?就一小工人!”
“我没想那么多。”
“你不想,妈替你想!听着,我和你爸认定了骆一鸣。”
袁丽贞说着拿起两只小板凳让她去看电影。她不动,袁丽贞说,“妈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陆怡萍心里七上八下,她有心反抗,但被母亲拽着,只得接过小板凳。袁丽贞强把她和骆一鸣拉着坐在一起,挨着坐的佟远斌觉着成了电灯泡。
曾文珏来的晚,她在观众中看到佟远斌独自一人,是庆幸还是幸灾乐祸,她也说不清。当放映到栏杆挂满幸福的黄手绢等待爱人归来的电影高潮时,曾文珏走开了。独自来到沙河边,望着缓缓流淌的岷江水,她喃喃问:会有我的黄手绢吗?
陆可维排练完节目回家,看见河边的曾文钰,以为她在等妹妹,下了车说她回广播室准备稿子了。故意说起曾由美是想说点啥,看见曾文珏疑问的样子,他又不好开口。陆可维是过来人,想了想早晚要面对,还是直说的好,码起胆子说,“和你妹妹,我不知道该不该?”
话说得很含蓄,曾文钰没有陆可维老练世故,人家这么隐晦,她能说什么呢!她问:“我妹妹真喜欢你?”
“我不知道有没有资格喜欢她。她是个纯洁的姑娘。”尽管竭力回避曾由美名字,他还是觉着难堪,说不下去了。曾文珏盯他的样子,让他感觉像犯了作风错误,只是喃喃的说:“我,我...”
“我问的是,抛开一切条件,只谈你心里咋想的。”曾文珏不想再纠缠此事了,突然有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
陆可维被逼上了绝路,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说:“我要是真能与她——那我要一千个一万个感谢上帝!”
“这么说,你是喜欢她的。”
陆可维这次站直了身子,他大声说:“是的,当然。你们家一切都得你点头,我们听你的。”
“你们要是真心的,我祝福你们。”
如果说陆可维注定和曾由美有缘,今晚和曾文珏的偶遇也就是缘分的印证,他高兴极了。他大声喊道:“谢谢你曾医生——不,谢谢你,姐姐!”
也许是怕这幸福丢在沙河里打了水瓢,他说完骑上车掉头跑开,好把这幸福赶快拿回家藏起来。他跑了,曾文珏却又狐疑了:妹妹跟了他会幸福吗?如果由美跟他好,那我?她想起了佟远斌,他又算什么呢?她突然觉着成全了陆可维,一家人的生活成了一团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