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心求道”保徐府 “鸠占鹊巢”征付宅
徐广杰半夜仍然未回,徐钰、天鸣等心中甚是焦虑。管家徐福进来相报,说有人送来一封信,让交给大小姐亲启。徐福说罢,将信笺交给徐钰。徐钰猜到此信定是与父亲徐广杰有关,她摒退天鸣及秀容等人,独自打开信笺观瞧。信中内容是告知大小姐,付舜升等人串通姬辰宇,将徐广杰诬进大牢。不日,将有衙门差官前来给信并索要钱财。自己如今虽是付舜升亲随,但之前一直跟随徐帮主,感念徐帮主恩德,故此冒险送信。请大小姐阅信后焚烧,署名盐帮弟子。徐钰读罢,随手将信借油灯燃着。
究竟还有谁能够既有能力又愿意帮自己父亲洗清冤枉呢?徐钰脑子里飞快旋转:盐帮?肯定不行,父亲逢此大难,盐帮上、下必然为付舜升马首是瞻;景宁姑妈处?自己不熟路途,且鞭长莫及;灵山寺演德大师?肯定可以,但路途遥远,需放在下一步;天玑观两位道长?徐钰脑海中似乎有了答案。对,二位道长虽与父亲交往不过数月,但与父亲甚是投缘,自己相求,说不定会给些薄面。替父亲出头。嗯,明日差役送信之后,自己就上天玑观找二位道长帮忙。徐钰打定主意,所幸回房休息。天鸣、秀容先后相问,徐钰亦未说一句。
不出徐钰所料,第二日辰时,县衙差役到徐府告知:徐广杰因“残害盐工”、“肆意闹事”二罪并罚,羁押大牢一年,并在十五日内赔李四等人纹银三千两。逾期,全部家产充公,并追加徐广杰羁押时间。差役走后,徐钰强作镇定,吩咐管家徐福关闭大门,让徐广杰一名亲随护法套车,自己带着天鸣、秀容到天玑观,找王天仇、玄光商量对策。
护法驾车,将三人走到泉山脚下。徐钰命护法等候,三人结伴往天玑观而来。玄光早饭罢,正在院外习练暗器。一见徐钰三人前来,立刻前去打招呼:“福生无量天尊,三位小姐到此可是为徐帮主护法添油?八十一天已过,难得三位还有如此孝心。”徐钰忙回道:“玄光道长,请问玄瑛道长可在?家父遭人陷害,已然下狱,小女子相请二位援手,不知可否愿意相助?”玄光闻听,大吃一惊,连忙回道:“在,请三位随我进观详细说个明白。”
王天仇、玄光听徐钰将差役告知徐广杰入牢并说了一遍,不禁暗暗皱起眉头思索:这个付舜升定是依仗姬辰宇撑腰,才敢如此妄为。付舜升心思缜密、手段毒辣,定然将此案做的毫无破绽,若要为徐帮主翻案,应该非常困难。知县判定羁押叔父一年,应该也是姬辰宇与付舜升的授意,说明付舜升他们暂时并不想除掉叔父,故此将他约束起来,使其无法干涉他们不可告人之目的而已。至于赔偿那三千两银子,这是图谋叔父家产去的。眼下当务之急,先要保住叔父家产,毕竟姬辰宇是锦衣卫百户,就连知县都不敢得罪,无论搬出谁来说情,也未必有那么大面子。该如何办呢?徐钰一见王天仇皱眉,以为他不意帮忙,急得她眼中含泪,双膝跪倒:“玄瑛道长,您道法高深,慈悲为怀,请您念在我父待您奉若上宾的情分上,一定尽力搭救。徐钰在此对天发誓,若您能救出家父,小女子愿为您当牛做马,绝无半点怨言。”
王天仇毕竟“一心求道”心无旁骛,此时一见徐钰跪在自己面前,干张着手不敢搀扶,愣了一下之后,急忙退后几步,拱手说道:“请大小姐起身,如此大礼,小道实不敢受。好,小道尽力而为,尽力而为。”徐钰见王天仇答应这才在天鸣搀扶下起身。众人重新落座之后,王天仇将刚才自己想法和盘托出,大家觉得甚是有理。究竟如何才能姬辰宇就范?王天仇琢磨再三没有良策。
天鸣见玄光闭目养身,遂嗔怪道:“玄光道长武功盖世,也请您寻个良策,毕竟您也受过太子爷亲赐‘一心求道’的褒赏,总比我三个女子要见识多些。”玄光一听天鸣在挖苦自己,急忙睁眼,刚要辩解。忽听王天仇说道:“‘一心求道’?二小姐说的是,小道有办法了!”众人闻听王天仇此言,齐刷刷地问道:“有何办法?”
王天仇说道:“刚才小道已然说过,付舜升乃狡诈奸猾之辈又有姬辰宇撑腰,定然将陷害徐帮主的罪名做的毫无破绽,我等若要想法救出徐帮主,恐怕一时难有良策。但是,小道与玄光分别有当今太子敕赐‘一心求道’金牌。小道现在凭此金牌,将徐府变成小道‘一心求道’之道场。就是姬辰宇与付舜升搬来多大官员,也莫想动分毫。玄光贤弟再带人,去付舜升宅院,将那里变成贤弟‘一心求道’之道场,将付舜升一众人等尽数赶出门去。他若愿意出纹银四千两,就将宅院还他。如他不肯,大小姐就让现有跟随徐帮主的几人到他家宅内随意拆砸,直到他愿意为止。如此一来,不仅官府罚银解决,余下银两以备不时之需。各位觉得,此‘鸠占鹊巢’之计如何?”众人闻听,又是齐说佩服。
王天仇怕自己和玄光走后,天玑观又进贼人,故请三位女子先回徐府,并叮嘱三人,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得从徐府走出,以防消息走漏。自己与玄光准备好一应家什,很快赶到。待徐钰等三人走后,玄光一个纵身上到房梁,将包袱取下,王天仇与玄光备好包袱,这才下山而去。
二人进了徐府发现此时的徐府内、外,除了管家徐福、徐广杰两位亲随护法,再就剩下徐钰等三女子,偌大的徐府显得异常空静。王天仇暗想:自己与玄光当初进徐府之时是何等热闹,何等风光。如今,眼见徐府失势,大家急忙忙各奔东西,生怕给自己惹上半分祸患。假以时日,徐家重振旗鼓,这些人会不会再厚脸皮来投奔?
徐钰见王天仇、玄光果不食言,急忙上前见礼。二人还礼,来到各自原住客房,换上太子钦赐锦袍,腰悬“一心求道”金牌。王天仇收拾利落走出门时,徐钰、天鸣、秀容以及管家、二护法等人看到,无不心中暗暗喝彩:好个道长!只见王天仇齿白唇红、眉分八彩、目若朗星,配上锦袍、金牌,愈发显得儒雅、俊逸。少顷,玄光也迈步出了房门,玄光虽与王天仇同样服饰,但穿到他身上,再配上他腰间的青云剑,则散发出别样的英武伟俊气概。秀容见到玄光如此英气逼人,顿觉自己脸红心热、小鹿乱撞。
玄光去马棚拉出太子敕赐自己的骏马,上好鞍韂,拽马走出徐府,一位护法也自拽出一匹马来,二人辞别众人,纵马向付舜升府宅而去。
二人来到付宅,玄光也不下马,骑马就上了台阶,付宅几个看门家人当然不乐意,一齐过来说道:“哪里来的小子,不想活了?敢在这里撒野?”玄光非但不生气,反而笑道:“这群狗才,道爷是监国太子爷敕封‘一心求道’之人。你家道爷见此处宅子不错,正好利于求道,快快通知你家主人,迎接道爷要进门!”看门人见玄光浑身锦绣、骏马金牌,一看就是不好惹得主儿,一个家丁立刻跑进院内,禀告付舜升。
付舜升一听,一道士锦衣骏马腰悬宝剑,带着徐府一个护法马踏石阶,他立刻就猜到这是徐广杰请来的道者所为。付舜升呵呵一笑,走到大门前,一见正是打坏自己胞弟禹升的玄光,上前一拱手:“玄光道长,不知道长纵马来到我府上,意欲何为啊?”玄光一见付舜升出来了,坐在马上一抱拳:“付帮主,玄光是监国太子敕封‘一心求道’之人,凡大明境内,除密勿之地任何地方随意修行,现有金牌在此,可要验看?”付舜升急忙抱拳行礼道:“恕付某眼拙,玄光道长若有此金牌,付某倒要见识见识!”
玄光将金牌解下,交给他:“这有何难?此牌若然有闪失,你阖府上、下尽管拿命来抵。”付舜升见玄光发狠,小心翼翼接过金牌,仔细验看确系朝廷御作之物,急忙双手奉还。付舜升陪着笑脸说道:“玄光道长既然如此看得起付某,自然求之不得。还请道长下马,随付某尽情挑选看看哪间合用?”玄光笑了一笑:“付帮主,本道有个习惯,修道、练拳之时,见不得一个生人在场,烦劳付帮主带着阖府人等尽数搬出,本道要用了这整个宅院。”付舜升见玄光出言如此无状,本带要发火,一来他深知玄光武功高绝,真若动起手来,就算自己人多,怕是占不到便宜;二来自己亲眼见过的那个深谙道法的玄瑛,此时还未出面,若惹他出来,弄什么邪法,恐怕得不偿失;三来玄光亮出了太子爷敕赐金牌,姬大人来了也不好使。这可如何是好?付舜升思前想后,只好认栽。
他笑着脸拱手说道:“玄光道长,并非小人舍不得这个宅院,实在是猝然搬家甚为不便。以小人之意,不如玄光道长在青田城内再挑选个上好宅院,由小人尽数出了银两,奉送道长如何?”玄光一笑:“呵呵,本道来到此地,也盘桓了数日,看了多处宅院,就有两处最适合。一处是徐府,已然让我师兄占去,还有一处就是贵府。若付帮主甚觉不便,本道再寻别处也非不可,还请拿出四千两银子,本道勉强去自己修个大些的道观。”付舜升一听,张大了嘴巴重复道:“四千两银子?玄光道长,这是要建多大道观呀,需要这许多?”玄光说道:“是呀。比对你那舵主李四家来看,他家不过前、后两个小院,七八间房屋,徐帮主就算打了他一屋家当,都要赔银三千两。本道如建你这个宅院规模,恐怕要值七、八千两纹银?本道就只建个小些道观,四千银两并未多要。”
付舜升一听,当时就明白了玄光来此用意,他又陪笑答道:“玄光道长,这是误会。本来李四原要银三十两,不想知县大人误听做三千两。常言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等草民,焉敢挑出知县大人的不是?实在是误会、误会。”
付舜升知道自己不出血是不能过了此关,又继续说道:“不若这样,在下给您写个凭证,写明徐帮主已然将纹银三千两赔了李四,在下再给玄光道长纹银五百两做供养,不知玄光道长意下如何?”“区区五百两?”玄光不依不饶:“既然付帮主开了金口,不妨大方些,给本道黄金三百两,再加一个三千两纹银凭证,小道就在此恭候,有劳付帮主即刻办来。”付舜升一咬牙:“好。就依玄光道长,小人这就去办。”说完话,急匆匆走进院内。工夫不大,付舜升手拿一封凭证,家人捧出一个包袱,交给玄光。
付舜升拱手陪笑:“玄光道长,这是凭证,另外包袱内实有黄金二百一十两,小人家里实在凑不出来了,还请道长海涵,海涵。”玄光看了看凭证,写的还算齐整,收好凭证打开包袱,黄金二百一十两也算不少。玄光遂拨转马头,说声有劳,带着护法,打马扬鞭而去,付舜升心里咬牙。徐府眼线随同可以买通的徐府一应人等,除了秀容之外,都尽数撤出徐府。徐府眼线当下只留了一个玄光回到徐府,敲开大门。
玄光进院之后,从马背上取下包袱,将马匹交给护法,牵到马棚少不了一番收拾。众人闻听玄光返回,齐齐出来相见,玄光将包袱交给王天仇笑着说道:“大哥,这是付舜升代李四写的收讫纹银三千两凭证,这是黄金二百一十两。交大哥保管。”众人闻听玄光办事如此快爽,无不高兴异常。王天仇将凭证以及黄金都交给徐钰。徐钰只愿收下凭证,黄金死活不授。王天仇言道:“大小姐,这些黄金是我等度日以及替徐帮主上、下打点之用,你权且代为收讫,如有需要玄瑛再与你要。”徐钰听王天仇如此说,才让秀容接过包袱。
再说秀容,虽想去将徐府情形告知付舜升,但此时徐府人少,行动起来容被发现,且玄光武艺高强,王天仇心思缜密,秀容遂不敢贸然动作。
晚饭罢,王天仇在自己屋中对玄光说道:“贤弟,若救叔父,还需你辛苦一趟。”玄光诧异道:“大哥,你不会是让我劫牢反狱吧?”王天仇哈哈大笑:“贤弟呀,亏得你如此伶俐,怎的想出来?愚兄的意思是,你轻功好,去‘大福客栈’找我师父郑大禄,他是白莲教的护法,又与县衙典史李立是好友,看看他有否办法,能够救出叔父。”玄光一听:“这有何难?交给小弟。”深夜时分,玄光换好一身黑衣、黑袍,背插青云剑,一个“云梯三纵”上了房顶,辨好方向,低头猫腰,嗤嗤嗤,穿房跃脊,奔“大福客栈”而去。
玄光到了“大福客栈”已然是后半夜。他敲开客栈大门,伙计睡眼惺忪问道:“这位客爷,您是打尖还是住店?”玄光说道:“我找我叔父郑大禄。”伙计一听找郑大禄,不敢怠慢,急忙指着后院说道:“郑爷在后院右侧第三间,莫敲错了门。”玄光一拱手,使了一个“燕子三抄水”,来到后院。
凡是找郑大禄的基本都是各路豪杰,所以店小二见玄光使出功夫,也就见怪不怪。再说玄光眨眼到了郑大禄门前,轻轻敲了敲门。郑大禄正在屋内睡觉,听到有人敲门,一骨碌起身,鬼头大刀已然握在手中。他来到屋门前,一手轻轻打开房门,另一手将大刀藏在身后。玄光见郑大禄开了门,急忙拱手轻声说道:“郑前辈,我是玛瑙山房的玄光,和您见过面的。”郑大禄一听来人是玄光,立刻将大刀立在门口,让玄光进到屋内。
郑大禄点上油灯,玄光又一拱手:“郑前辈,玄光给您见礼。”郑大禄一见玄光高兴坏了,立刻让座。玄光将自己与师兄王天仇如何应天府夺魁,为何又回青田,简短说了一番。郑大禄听说王天仇有如此出息,禁不住连连叫好。玄光后来又将徐广杰被付舜升暗算,含冤入狱,大哥王天仇让自己寻郑前辈帮忙又诉说一遍。因徐广杰之前与王天仇、玄光哥俩说起过自己是白莲教堂主,王天仇也已告知玄光,郑大禄在白莲教身份。所以,玄光就将徐广杰是白莲教堂主身份告诉了郑大禄。
郑大禄听了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虽然和盐帮很多人相熟,今日从玄光处才知道徐广杰的身份,喜的是,如果帮着徐广杰逃出樊笼、重新掌控盐帮。那么,江浙一带数十个盐舵,岂不是都可以归顺白莲教?看来,这个忙自己非帮不可了。郑大禄想到比对玄光说道:“贤侄回去之后,告诉你大哥王天仇,让他带上些金银,不用太多,明日未时三刻,到县衙大牢门口等我。”玄光急忙站起拱手:“玄光记下了,郑前辈放心,后会有期。”辞别郑大禄之后,玄光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连夜赶回徐府后,到自己房中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