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人躺在病床上，特级护理降级成一级护理。病情得到了良好的控制。

不得不说中国的在这些方面，只能用奇迹来形容。

呼吸机和心率机有节奏的跳动着，发出“嘀嘀嘀”的响声。老人已经清醒，半躺在床上看着周围熟悉的风景。卡在喉口的痰液让张其国在护理诊断书上写上了“清理呼吸道无效”七个大字。老人的生命似乎快走到了尽头，但是他如炬的目光依旧。那神采是他曾经血战沙场的唯一勋章了。与充满杀气的目光与之不同，他那目光似乎不只是又军人的神采，更有能够包容世界的温柔。

就算，就算眼睛已经浑浊。

徐辋穿着白大褂，底子一件衬衫领带，按照医生的职责照常的检查责任患者转身准备回办公室，身后却传来老人微弱的声音：“我快死了对吧？年轻人。”

“您还老当益壮。”徐辋不自觉的说出来，前辈张其国不安的看着他。说来也怪，老人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具有令人匪夷所思的穿透力，让徐辋扑克脸下的感情变得无可遁形。

“呵呵，小伙子，我快死了，我清楚。这个世界得交给你们年轻人咯!”隔着氧气面罩，痰液堵塞的喉咙发出令人不安的声音，低沉且古老。这老态龙钟之人在即将抵达生命的尽头时，安然，稳中。发出的低沉地声音，宛若龙吟，给人感觉不是垂暮，而是古老又充满活力。

温柔地令人沉醉，平和地令人生畏。

老者的气质，味道，精神……让人感到尊敬。

“老兵不死，只会慢慢凋零……”徐辋转回僵硬的身体，准备大量一番前几天还在自己手下濒死的患者，那位尊敬的老人。“再过段时间就是您老的生日了，您得放平心态，好好活着。我不会让你随便的老去，您也不能让你自己老去。”二十多岁的徐辋面对一个老战士，吐出来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凌云壮志。

“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是对的，你们有权力改变所有。”老人一顿一顿的说着，不完整的肺让他呼吸逐渐加快，感觉不适。“幸苦你了年轻人，我身子骨硬朗，是个战士。”

“老战士。”

张其国写着护理记录，一言不发。

再忙碌的医院也有休息的时候，大街上人迹往往，各式各样。徐辋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家里走。林福三在另一个医院上班，二十七岁的他终于找了个护士对象，是在所谓的漫展上认识的，感情蛮好，就是不知道喝不喝得到喜酒。徐辋想到这里，心里面却说：“我才不喝酒，伤身误事。”

回到家里，好不容易打开快没电的手机，映入眼帘的确是手机欠费的短信。徐辋叹了口气，打开手机，对这些“垃圾信息”有仇似的一个一个的删除了。打开门胡乱的收拾了西安，就躺在沙发上面了，乱糟糟的摆设完全不像是一个衣着得体的成功的年轻医生该有的家的样子。

厨房的剩饭发出阵阵馊臭，让疲惫的徐辋躁动不安。他起挺直腰杆，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烟盒，取出一根叼在嘴里。就那样叼在嘴里，迟迟没有拿起火机燃起。

也不是没有打火机，打火机就在旁边。再不然，还有可以用厨房里面的气灶。

在他出国留学中的时候，自己的爷爷不治而亡。一个的老中医一生救人无数，可笑的是最后却死于肺癌。有问题的老肺导致心脏病，在最后一支烟抽完的当晚，心脏骤停猝死。

中医也好，西医也好，再精湛的医术；再名贵的药材，无论如何的保养，多少次动刀子做手术，也救不活一个抽了五六十年的老烟枪半夜突然猝死的事故。

爷爷老了一个月后，叼着雪茄的父亲也查出了肿瘤。好在是良性的，似乎现在已经得到了良好的控制。

徐辋只叼不抽。

没有法律规定医生不能抽烟，有人说医生知道抽烟的危害，为什么知道，却总是还要去抽？分明明知故犯。可是医生也是人，也有压力，也有难以叙述的痛、闷。有些东西一旦习惯了，就很难戒掉的。爷爷从学医开始，就喜欢在独自一人诊断病例和研究药材时点上一支烟；父亲在深夜加班时，也会燃上一支烟，猛然的吸上两口，片刻清醒过后继续写工作日志，准备第二天工作。

这是个人原因。

他们都不会在患者面前或者是外人面前点燃任何有烟的东西，就算是一点烟味都不允许。身上更是不能出现一点烟味。

这是职业要求。

人不能兼顾任何一个两个不能同时并存的东西。

人就是这样，垃圾食品、垃圾用品，副作用越是被人告诫，越是伤身就越有一批忠实的“粉丝”。

海绵滤嘴被徐辋的口水泡湿，表面的纸软烂在有些干裂的嘴唇上.

“呵~”徐辋把手里的香烟捏的稀碎，沾的一手的烟草。又随手扔到烟灰缸里，缸里堆满了烟头，有燃过的、稀碎的……

单身汉子的生活我们很难妄自猜测是活成什么样子的。反正现在的徐辋活得像个老人，年轻明亮的眼睛缺少了生命的颜色。

邮件里面女友发来关切的慰问，语言留言中讲得还是中文，其进步程度完全可以听出来。

“徐君，你要好好休息啊，身体重要呢！”

“好的……”徐辋录音发过去，随手把手机一扔，疲惫的闭上眼睛。

空气之中，除去静寂的尘埃，唯一的声音就是外面的吵闹和滴答的时钟。以及……救护车的鸣笛音。

长吁一口气，细细的算算日子。不出意外的话，人生已经过去了四分之一了。高中同学似乎都有孩子了，有甚者的孩子居然都快上幼儿园了。、

肚腹空空，神经紧绷。

寂静的时空，挂钟“滴答滴答……”的走着。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挂钟的时间停在了四点过，徐辋坐在沙发上几乎睡了一晚上。窗外一片乌黑，万灵沉寂如森。徐辋是饿醒的，从手术开始，到结束；再从急救开始到结束，徐辋只喝了一肚子水，加几克葡萄糖。

冰箱的水果有点腐烂，但是好的尚且还好。蔬菜只是有些发黄，倒也可以吃。厨房里的剩菜剩饭发出令人作呕的馊臭。徐辋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鸡蛋，在耳边甩甩听听有没有坏蛋。

一把细面，几颗发黄的小白菜，稀稀拉拉的瓢儿白、娃娃菜叶子稀稀拉拉的挂在边上。剥下来，只剩下巴掌大不到的菜心，瓢儿白能吃的也只有芯杆。两个软了边的老番茄、一包小脆皮肠……

“玉米，玉米……”徐辋一股脑把东西放在只有弹丸之地的干净的案板上，转身又去急冻箱里面翻箱倒柜找玉米，也不用找，打开冰箱拉开冰柜抽屉，一个裹着绿苞的玉米躺在那里，黄色的絮挂着冰露，傍边是红色的胡萝卜、半盒午餐肉、巴掌大和脸一样长的原切培根。柜里还躺着剥下来的玉米粒。

“学前教育中重要的是要幼儿的自我动手能力和创造力，以及想象力……”随着哗啦的水声，徐辋嘴里碎碎的说着保育员的知识点。

徐辋提起垃圾袋，堆在旁边。

收拾干净了，开始做饭。

鸡蛋打几个，加点牛奶在里面，软了的胡萝卜切丁，午餐肉一半切片一半切丁；玉米去苞洗干净煮。翻滚的开水被玉米染上了色，从清白变得黄灿可人，光闻着就香甜可人。玉米需是粒香甜脆嫩的甜玉米，颗粒饱满馋人。玉米最先煮好，放一旁，水不倒。

一个土豆焯水去皮，切丁备用。

半腐烂的水果切去发黑的部分，其余地方随手切好，去核，和原晶冰糖文火慢煮成，再向里面加入枸杞、干枣子和几片柠檬。

“乌梅干，甘草，山楂片，按照3：2：1熬制，陈皮少许，桂花，黄糖，两次70分钟熬制。放入清水中冼净；在砂锅或者不锈钢锅中加入3升左右清水，切记不能用铁锅，再把洗好的原料放入锅中，先用大火烧开再改用小火煮30分钟，往锅中加入适量冰糖；盖上锅盖，待冰糖溶化后。再加入一小把干桂花，让浓郁的桂花香气溶入，桂花酸梅汤就做好了。还可以在熬制的时候加点洛神花……”徐辋熬制着冰糖雪梨，嘴巴里却背着爷爷交给他的酸梅汤的熬制方式。

冰糖雪梨开了之后转小火蕴着。西红柿削去软烂的部分，切丁备用。

先煎蛋，下锅就直接搅，做成炒蛋，然后放在一旁备用。

平底锅起灶烧火，放油，片刻就加午餐肉丁，同时加玉米粒炒到金黄发香，然后放鸡蛋拌两下，放土豆丁，搅拌放点水直到发粉，就下胡萝卜丁，保持胡萝卜丁的脆爽口感。备用。

另一口锅烧起一锅清水，准备下面。

一把细面，一碗高汤，半勺酱油，再烫伤一颗脆嫩爽口的小白菜……

烧水的同时，空锅番茄油煎冒红汁，加入玉米水，熬的鲜红爽口。

细面一下，水就不开了，片刻间，白泡沫翻起直逼锅沿，一碗清水下去，只需等再开捞面。水开捞面前就下瓢儿白。

午餐肉油煎打下鸡蛋，不放盐，一点花椒面点位便可。

把煎好的午餐肉倒到盘子里，不洗锅直接下油，先微煎培根，两边焦黄时，一勺土豆泥均匀的抹在上面，用筷子卷好定性。土豆丁有点多，徐辋厚着性子铺上了厚厚一层，然后侧煎到酥脆。面捞起来，烫水蔬菜，小白菜、娃娃菜烫好撕烂放凉。

调汁儿，准备沾菜用。把熬好的番茄汤倒在面上，再放上午餐肉煎蛋。

徐辋把饭端到客厅，一盘玉米、一碗面、一盘煎培根、一碗玉米水、一碟水过莲花白。

简单的一餐啊！分不清是早餐还是晚餐。徐辋拿起筷子，顺手看下手里的表，时间走到了凌晨四点四十五。

剩下的汤淋点淋在煎蛋上面，免得咸。架起油煎的培根，培根包不住里面的鸡蛋土豆，使之肆意的流出来，粉糯的是土豆，脆爽的是胡萝卜。碗里破裂的蛋黄顺着面条被徐辋嗦进嘴里，咸甜鲜爽。再夹起手撕莲花白，沾一沾汁水，直送嘴里。

大快果顾后，一碗清爽玉米水清口，玉米清甜得爽人。喝完玉米水，整个人只留的饱满的肚腹和疲劳的倦意。

“糟了！冰糖雪梨！”徐辋起身去关火，顺带收拾碗筷。

“干乌梅，山楂，桂花、甘草……”五点半，徐辋躺在床上，背着酸梅汤的制作方法。眼睛缓缓闭着。“明天还要上班，早点休息吧……”

这样的生活太常见了，干了这一行职业，就没有休息放假一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