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新女主人
程颖坐下，双手抱着胸口，直直看着施澜生。
两个女子嘻嘻笑着打着圆场，将施澜生扶着回了房间。
程颖却再也睡不着，她觉得自己对施澜生真的是误判了，原本觉得他有才能，有抱负，对自己有知遇之恩。但现在施澜生每天只将精力放在了寻欢作乐上，原来是个贪图享乐之辈！
一早她起来和付东进练了会剑，付东进见她很是疲惫，心不在焉：“你是昨日没睡好吗？”
“付大哥，在你心中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岂是你我能够谈论的！”
“你就说好的。”
“他当然是个文武全才，最英明最睿智之人。”
“是么？那他为太子15载，有没有用过他的英明睿智，做过什么值得宣扬的事吗？”
“这个……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我只是想了解郡王。”
“你救过郡王的命，又是个女子有几分聪颖，郡王对你比常人不计较些。但你要知道，郡王始终是郡王，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可以揣测，但不能评判，更不容置疑。伴君如伴虎，摆好自己的位置，是生存的第一步。”
她听了付东进的一堆说教，更郁闷了。上午看了会书，想去外头走走，刚巧赶上施澜生上轿子。为了避免碰上，她在偏门等着。施澜生刚进轿中，一个女子手拿着一张状子冲到轿前：“郡王殿下，民妇是谷间何柳氏，请为民妇做主啊！民妇父兄皆因县丞而死，他要给父亲建个陵园，却害死了我的父兄啊！”
付东进赶紧将她拉在一边：“有什么冤情去官府里诉去，这是文安郡王府，不是你哭闹的地方。”
“官府官官相护，民女实在没有办法了。殿下！求求您！听我说说一说吧。”
施澜生自始自终都没有掀开帘子。轿子抬起，那女人还要上前，被王府护卫踢到一边：“滚！”
轿子过去，程颖赶紧上前扶起那女人：“大姐，你起来，有没有伤到哪里？”
那女人泪眼婆娑地看着程颖：“姑娘，菩萨，谢谢你，我没事。只是我命苦，喊冤无门。官官相护，我以为来了个新郡王，会有一线生机，没想到，都是一样的。但郡王不行，我就去找国君，找上天去也要替我父兄讨个说法。”
原来她是临近的玉棠县人，家住在城郊谷间镇。县丞罗来奎看中了他家的一块山地，说是风水宝地，要给父母建陵寝。他们家一直以来靠这块山地生存。罗来奎占了五亩，只给他们补了不到一亩的贫瘠之地。他们家上下八口人，怎能活的下去。父亲和两个兄长找县丞再要补偿，县丞说，看重他们的家的地，是他们的福分，给过了补偿就好好收着，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父兄三人便和县丞闹了起来，两个哥哥当场被打死。父亲重伤，回来后，也死了。母亲哭瞎了眼睛，祖父祖母都伤心病重。她虽已出嫁，见不得家中遭此横祸，告到太守府，被太守扔了出来，县丞让族人将她看管起来，前几日才想办法逃脱出来。
程颖听了颇为不忿，胸口就像堵着一块巨石：“姐姐，你的状纸，我先收着，你若是只有这一份，我去找张纸抄了还给你。我也只是个平民，或许不能为你做主，但这个世上多个人知道你的冤屈，就多一份用处。”
女子将状纸给她：“你拿着吧，我还有两张。你能听我说这些，已经算是好人了。发生了这件事，村里的人不但不肯替我们家说句话，各个还庆幸县丞为看中他们家的山地，更不敢跟我们来往，怕受我们连累。你说我们穷苦人，就活该去死吗？”
一番话说的程颖热泪盈眶：“人都是父母所生，没什么不同，每个人都该活着，都能活着。你放心，我力量虽小，但用尽全力。你先别四处跑，回家等我的消息。”
第二日，她鼓起勇气找到施澜生：“王爷，在荷叶村的时候，我认为你是个富有学识、远见，怀有同情心、爱打抱不平的。可现在我觉得或许是我想错了。”
“何出此言？”
“你夜夜饮酒，甚至白日里当街寻欢作乐，丝毫不加掩饰，这已经不是我认识的施澜生了。”
“那你要我如何做？”
“你天生为贵族，拥有普通人想象不到的权利，我羡慕你，并不是羡慕你拥有权力，而是你拥有可以施展抱负的平台。可你却白白浪费了这个权利和平台。”
“自以为看了些书，就能看懂世事了？我一个世子，发配到如此偏远逼仄的留地，还能做出什么？”
“官位有期限，尚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留地在你眼里逼仄，但在我们草民的眼里，这里山清水秀，是生我养我们，最深爱的家乡。我知道从世子变成一个闲王是有落差，但事已至此，为何不立足现实，接受现实，好好地为百姓，为留地、为云湖城做点什么？”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看你的书去吧。”
“没有！昨天我见一个苦命的女子跪在你的轿前，哭着喊冤，你连轿帘都不曾掀开一下。你承着郡王的爵位，留地的百姓就是你的子民。难道子民在你心中，如同草芥吗？”
“我忙着，没功夫听一个民妇喊冤。”
“你忙着什么？饮酒作乐？”
“放肆！程颖！你好大的胆子！”
程颖无所畏惧：“施澜生，你根本就不是我想象中的施澜生。”
“我不需要当你想象中的谁，你不要太看得起自己！”
施澜生向来是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不必在意的。但面对她的失望眼神，忽然心中生起一丝不忍，转过身去翻开文书。
于是两人愈发疏远起来。她跑到何柳氏所说的山地去看了看，又周边走访了一下，果真和何柳氏说的一般。她找付东进借了50两银子，骑马给那何柳氏送去，让她先给家人看病，养活幼妹，并再三的道歉。
何柳氏叹道：“程姑娘同我们道歉什么，此事跟你无关，还送过来了救命的钱，该是我们八辈子的大恩人。”
无论何柳氏如何说，程颖愧疚之心无法平息。
因为此事，她最近忽然有了些厌世的绝望的情绪，书也看不进去，看书又有何用？于是她把精力都放在习武上，不能改变一切，说不定深陷绝望之时，能杀一个坏人也不算亏。
清晨，程颖依旧去园子里找付东进练武。却发现下人们比往常这个时候忙碌得多。大有整理屋子，张灯结彩的架势。
程颖问付东进，才知道，施澜生当世子的时候，国君已经给他定了门亲事，娶的是赫宁候家的嫡幼女，名叫宁云。
赫宁侯宁华瑞战功赫赫，颇有威名，午国能有这几十年的安定，宁华瑞功不可没。宁云上头有六个哥哥，皆跟随宁华瑞建立战功，是宁家最疼爱的唯一女儿。除了家世好，更号称是京城第一美人，千娇百媚的，施澜生对这门婚事是十分满意的。
两个月后，就是成亲的日子，这是两年前就定好了的。
程颖听得宁云的名字，宁云？所以这就是叫做云湖城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