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人面
程颖回到家，舒秋围着她问情况。皇宫什么样，是不是都是金子做的？公主好看吗？像个仙女吗？
“公主还是个小小姑娘，挺可爱的。”
“有我这么可爱吗？”
“不一样。她是小仙女，你是雪娃娃。”
舒秋心满意足。
芙蓉说：“公主来家里，可不是小事，现在就得准备着了吧。”
“不必太刻意，我看她不是个苛刻之人，倒像是个确实孤单的孩子。既然她说了将我当做朋友，那我们就以朋友之礼待她。”
施澜生今日比往常更早回家，芙蓉和舒秋出来迎接，程颖依旧在石桌子前看书，头也不抬。施澜生在院中停下来，看了眼她身后的那棵海棠树，叫龚日兴：“把它给我砍了。”
“是”。
程颖依旧当做没听见。
等着龚日兴领着两个小厮进院子，一个拿着斧子，一个拿着粗绳子，围着那棵海棠树，左右研究，跃跃欲试的时候，程颖终于忍不住叫道：“诶，做什么要去砍它？”
龚日兴答：“姑娘，方才你听见了，是王爷让砍的，小的不敢不遵命啊。”
程颖只得进书房找施澜生：“那树，好端端为何要砍去？”
“这棵树未等我住进来，就给前人开了多年的花，以色示人活到今，如今又开着花儿来谄媚我，此等没有骨气让我看着就生气，我让他们砍了去，种上新的。”
“你……”
“我什么？说的有错吗？”
程颖叹了口气：“我也不生你气了，你别让他们真砍了。”
施澜生拉着她坐在一起：“我就说错一句话，也值得你不理我两天。我知道你以前就是不喜我同别的女人在一处，患得患失疏远我。现在我日日陪着你。程颖，你见过我如此用心对待一个女的，如此用这般眼神看过一个女人吗？为何你心里就过不去这些，不肯相信我呢？”
程颖看着施澜生的眼睛，深情又夹杂着些哀伤，她的心完全软化：“我错了，你别着急。这么大热天的，唇上都气泡了。”
“你仔细瞧瞧，我这嘴上是着急起泡吗？这是被你咬的！我才成车骑将军，没来得及威风，肿着嘴巴谢了皇帝的恩典，朝廷上下，谁还未看见我的嘴上有牙印？又去了军营，北军十万众，第一日就知道他们的将军惧内！”
程颖见他越说越委屈了起来，噗嗤笑了：“好，那我错了。你这么聪明，怎么就想不出来让荣娘给你抹点胭脂盖一盖。”
施澜生搂过她：‘’“你这个坏家伙，见我倒霉你才笑。”
“对了，今日，成阳公主将我叫进宫里，说要与我交好，后日还要到家里来。”
“她是个单纯的女娃，你别拘束着将她当做公主，只将她认做妹子，让着她就成。”
“她叫你澜生哥哥。”
“我曾和她的两个兄长在南书房上课。她那时才五六岁的样子，隔三差五地就在书房外候着，只想找两个哥哥说说话。荀子洗虽然脑子不够聪明，但对妹妹挺有耐心。子蒙日日惦着他的宏图大业，对妹妹不怎么放在心上。”
“是啊，我就觉得这孩子，长得伶俐可爱，很需要人爱护的样子。她叫你哥哥，那说明你以前对她不错。”
“谁让我和她都是没娘的孩子。”一句话说的程颖母爱泛滥，将头放在他的肩上：“我们澜生也是个可怜孩子。”
施澜生见苦情戏很有作用，颇为得意，正想顺水推舟得点便宜，就听院子里，龚日兴指挥着小厮搬走树下的卧榻，以免被砍了树砸到。
程颖赶紧松开施澜生：“去，让他们别砍了。”
施澜生恨道：“这个蠢货！”
让程颖觉得奇怪的是，这京城的人仿佛在处处都有眼线似的。施澜生不在家时，也少有人来拜访。比如施澜生今日早些回了家，递帖子来拜访的人立刻就开始络绎不绝了。
施澜生从一个闲王成了炙手可热的权贵，一时间王府外面车水马龙起来，各方送来的贺礼这两日就塞了前院的满满两屋子。
程颖看着这些珍奇，觉得这些贵人们毫无对穷苦人的同情、同理心，一个原因就在于得到的太容易。在荷叶村，一个家庭耕种一年，交了租税，勉强维持温饱，无病无灾一两年攒下一二两银子。若是得了病，舍不得找大夫，上山挖些草药；若是遭了灾日子，饿死人的事也是有的。而这些贵人们，随意来往赠送就是数百数千两的价值。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公主果真如约而至。程颖出门迎接时，见着了正将公主迎下马车的孟照渊。
这个太子身边的极重要的新任少府，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
“程颖，这是孟照渊，孟大人。”
“孟大人，这就是我说的程颖。”
又对程颖笑道：“我求着孟大人随我一起来，带了他来便不用带上一串宫人。孟大人现在可忙了，他能答应随我来，我真是高兴。”公主看着孟照渊的脸，兴奋不已。
孟公子同程颖互相行了礼。公主一路进来，程颖一路给她介绍。
“这院子住的人不多，所以建的也不大。”
“我喜欢小小的府，大家挤在一起多热闹。”
进了内院，看到海棠树下的卧榻，上面堆着满满的书籍，边上还有一个秋千架。
“我喜欢这个秋千，小时候，我住在徐娘娘院子里，她就让人给我做了个秋千。你平时爱玩吗？”
“爱啊，可以荡在上面，看看天空，冒出许多奇奇怪怪的念头。”
“这些都是你看的书？我还以为是澜生哥哥的。”
“嗯，打发时间。”
芙蓉和舒秋跪着，程颖给公主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们。”
“好朋友？她们不是婢女吗？”
程颖拉着她们起来介绍：“她叫芙蓉，不但是我的朋友，幼年时我们还同窗过。这是舒秋，她叫我姐姐，不过谁知道呢，或许她年纪比我大。可她喜欢叫人做姐姐。”
公主大笑，冲舒秋说：“那从此你叫我姐姐。”
舒秋紧张地又跪下：“民女不敢。”
整个过程，孟公子一言不发。程颖觉得话少这一点同之前的他很像。甚至不再是话少，而是一个字都没有。
孟照渊觉得这个女子很是特别。在京城里，每个人都在极力夸大炫耀自己的出身和祖上的荣光。可她毫不避讳自己出生农家，并且细致谈起家乡的美丽风光，颇感到荣耀。
公主听得入迷，不停地问话。
“啊？你还骑过牛？”
“稻子竟是有壳的，还是黄色的？”
“船行驶在连天的荷叶里？你会游泳？！”
程颖道：“嗯，现在正是荷叶繁茂，荷花盛开之时。”
“你说的我也想去瞧瞧。”
孟照渊突然开口：“丰池的荷花开的正好，程颖姑娘若是想去看看，我可陪两位一起去。”
程颖没成想他会主动邀请：“额…”
公主已经站起来：“去去去，现在就去。”
公主出来未曾带一个宫人，程颖让她喝了几口茶，又给她吃了些点心，方才上路。
马车经过最热闹的西华门街，公主掀开帘子，好奇地看向外面。
程颖也和她一起探着头往外看：“你想要什么就停车，我给你买，我带了钱，瞧。”说着从袖子里掏出银子。
“我想要那个。”程颖顺着她的手看去，是一个面人摊。
下了车，公主问捏面的老头：“我听说捏面人的除了捏这些神仙、动物，还能捏真人。你可以帮我捏一个吗？”
“小娘子要捏个自己吗？”
“不是，是他！”公主指了指孟照渊。
老头笑着点头：“行行，公子长得好样貌，捏好了我也可以做个模板。”
老头端详了孟照渊好一会。孟照渊依旧不吭声，任由他看。程颖告诫自己：憋住笑！
公主仔细看着，这面人做的极其精致，花的时间就久些。她的脸上沁出细细汗珠，几乎屏住呼吸，似乎怕惊扰到捏面人灵巧的双手。
两刻功夫，一个孟照渊模样终于完成，又仔细按照他今日的着装给面人上了色。公主拿来仔细看了，举起手放在孟照渊脸旁边对比了下，喜不自禁：“虽说不是特别像，但这样也很可以了。”
又问程颖：“你不要吗？”
“我？不用了。我总丢东西，捏得这么好看，丢了岂不是可惜。”
孟照渊递上银子。
面人老头说道：“小玩意儿，用不着这么多。”
公主笑道：“用得着，千金不换。”
三人正要上车，忽然一人抓住程颖的手，几乎在同时，那只手又被孟照渊给扣住。
一个人带着个大檐帽，略微惊慌抬头看了孟照渊一眼，程颖却叫道：“大哥……呃。”她吭哧了一阵，那日她从吴王府手下救下来的叫什么来着？对，张文清！
“张大哥，是你。”
孟照渊见他们两认识，便松开手。张文清将程颖拉到一旁：“他们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没事，我好好的，你怎么样？那三个孩子还好吗？”
“好好的。”
“你为何不逃出城去？他们还在四处找你们。”
张文清压低声音：“那日我看见吴王府那么多的孩子被关着，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即便我的孩子不在里面，我也想出来打探打探情况，再多救几个孩子出来。”
程颖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好奇地看着他们的成阳公主：“此地不好说话，我要到哪里去找你？”
“横九街有个许久未开业的酒坊，我就躲在大酒瓮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