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绝望的孤城
《田单复齐》
自被燕国大军攻破之后,齐国的城邑乡镇大多已经臣服于燕人治下,曾经逃散的百姓们又回到村落,和往常一样耕织过活,只是如今的日子比往年更艰难,因为打下的粮食大半被运回燕国,留下的还要先用来供养占据着齐国的二十万燕军。
燕国是个偏远寒冷的小国,在战国七雄之中燕人最穷,虽然亦农亦牧,可贫瘠的土地打不了多少粮食,牧放的牛羊也填不饱百姓的肚子。而齐国却是最富的,这个大国依山傍海,占尽渔盐之利,国内土地肥沃,国人又善于经商,七百年来聚敛起数不清的粮食财富,这些财富如今都落入燕军手中,以至燕军随便攻取一处城邑,所获之物足以让每个参战的燕人发一笔大财。最让燕人满意的是,享惯了福的齐国人已经失去了野性,全都异常驯服,束手不动,任凭燕人抢掠,就算被宰杀之时也不敢抗拒,最多临死前哭嚎几声罢了。
齐国人原本并不是羔羊,这个建立在东夷故地的大国民风强悍,百姓们以刚烈好斗闻名,所谓“齐王好剑客,百姓多创瘢”,从太公姜尚破东夷,立齐国,到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至威王击败魏国,称霸东方,上下八百年,齐国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个大国,一个强国。可自从威王、宣王称霸东方以来,齐国威震四边,富甲天下,土地越来越大,人口越来越多,物产日益丰富,巨商大贾富可敌国,百姓们衣食饱暖,贵族们风气奢糜,齐人曾经的刚烈血性也渐渐失去,雄风不再了。待到燕军破齐以后,燕人发现只用几千人就能控制一个大县,几百人就能占据一座城池,十几个人就敢到乡间去尽情掳掠,齐人的房舍被燕军将领们整街整坊地夺走,齐人的土地被燕国贵族们成千上万顷地圈占,富人一夜间财富荡尽,大夫、士人举家变成了燕国的农奴,即使如此,齐人还是不敢起来反抗。
这些没有血性的人,连上天也要来摧残他们。
齐国人本来就活不下去了,却又赶上一场旱灾,连着两年雨水不足,粮食产量大减,而燕国索求愈多,税赋日增,曾经富庶的齐国饿殍遍野,且越往东走饿死的人就越多。因为东边的仗还没有打完。有一座叫即墨的小城孤立于百城千邑之间,居然未被燕军攻克。
其实燕军东进之时也曾经攻打过即墨,却意外的未能攻克。其后,凶悍的燕军却再没有一人一骑去攻即墨,任由这座孤零零的小城被七千齐军控制着。
燕人在齐国过得太快活了,有那么多财富可以夺取,那么多羔羊般的百姓可以欺凌虐杀,又何必非要去打硬仗呢?所以燕军只对即墨发起了一次进攻,未能破城,就转去攻打其他城池。随着即墨周围的棠邑、夜邑、夷维、莱西、平度、高密一个个被燕军夺取,士卒的私囊越来越鼓,而燕国的兵马却分得越来越薄,到后来,已经拼凑不出一支合适的队伍来攻打即墨,干脆就不再理会这座孤城了。
就这么过了整整两年,齐国的局面已被控制住,燕国的将军们开始禁止士卒任意杀人劫财,而即墨附近的燕将却以“即墨尚未攻取”为借口继续纵兵掳掠。士卒们把进村抢劫说成是“打仗”,军官们把屠戳市镇上报为“攻城”,有了借口,燕人更加在即墨四周到处烧杀抢劫,毫无顾忌,反正即墨守军也不敢出战。
其实燕人并不知道眼下的即墨危如累卵,弹指可破。
即墨只是一座方广五里的小城,原有六千守军,燕军仅有的那一轮攻城,已经杀死杀伤两千多齐军,最可怕的是,即墨守将也战死在城上了。现在即墨城中已经没有主将,守城的只是百姓们临时拥举出来的一个叫田单的临淄人。
即墨被围的第三年,老天爷还是不肯多下一滴雨。天时已经入夏,城外早被弃耕的田野里,半人多高的荒草都被太阳晒蔫了,即墨周围十里之内已尽数被燕人摧毁,看不到一间完整的房舍,也见不到一个人影。即墨城上的齐军士卒们在垛口的阴影里呆坐着,好像一群毫无生气的土偶。
远处隐约传来辚辚车声,小路上扬起一片尘烟,逐渐靠近城垣,一个军官从城楼里冲出来对着士卒们叫骂起来,当兵的好歹站起身,挺起兵刃,做出一副守城的样子来。
不大会儿功夫,荒草丛里走出几十个燕军,大概是刚从哪里抢劫回来,几辆马车上装满了抢回来的箱笼杂物,从城下两三里外经过。燕人兴致很高,纵声谈笑,甚至都没往即墨城的方向看一眼。
军官站在箭垛前眼巴巴地看着燕人走远了,回身进了城楼。他一走,守城的军士们像被人抽了筋骨一样,一个个又都坐回到地上去了。身后又隐约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听声音是从城里传来的。于是当官的也懒得出来查看,军卒们更是动也没动一下。
这时在即墨城里,一队军士正挺着长矛沿街巡察,走在队伍前面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矮胖子,头戴一顶板帽,身上披的是和士兵一样的扎叶甲,大脑壳,宽肩膀,生着两只粗短的胖手,肉乎乎的圆脸上长着一双细长的眼睛,扁扁的鼻梁,丰厚的嘴唇,留着一副短须,和善之中略带点市侩气,实在缺乏武将应有的威武气概,若不是这一身盔甲,看起来倒像是个买卖人,此人就是即墨守将田单。
其实田单并不是即墨城的守将,也根本不是即墨人。
田单的祖上也是齐王的旁支远亲,一向没得到过重用,到田单这一世已经寂寂无名,只在临淄城里做个小吏。燕军攻克临淄的时候田单带着家眷逃难出来,一路向东到了即墨。在这里,齐国人好歹鼓起勇气和燕军打了一场硬仗,虽将燕军逐退,可即墨守将也阵亡了,眼看这座小城也将不保,危急之时总要有人站出来担负重任,而这次在即墨城里站出来挑头的就是田单。
田单一辈子没当过将军,没上过战场,只因出身贵族,幼时好歹学过些兵法,使得动剑戟,守即墨的时候也和燕军拼过命,在城墙上亲手杀过一两个燕卒,磨练出一副胆量来。眼看燕国人像狼群一样在城下打转,城中百姓像吓破了胆的羔羊,田单咬着牙站了出来,自称是临淄城里的大夫,接了即墨的兵符印信。为了守城,田单从城里挑选了三千青壮日夜操练,每天早午晚三次亲自带着人在城里巡视,以壮士气,可他却从未领兵出战,甚至连出战的想法都没有过。因为齐国败得如此彻底,千城俱毁,四野狼烟,田单这个没打过仗的将军实在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只能每天在城上城下巡来巡去,等着有一天燕军杀到城下,就提着头颅和他们拼一场,死了也就算了。
在即墨城里和田单一样心思的人并不多。百姓们无论如何是不肯死的,他们宁愿苟且偷安,于是家家关门闭户,每个人都在屋里院里到处掘洞,埋藏金银,收集粮食,打算燕军一破城就钻进地洞躲藏起来,在他们想来,只要能把自己变成一只藏在洞里的老鼠,就可以避过燕人的掳劫虐杀。
在死气沉沉的街巷间穿行,听着各家房门后嘁嘁嚓嚓的耳语和忙乱的刨土声,田单又气又恨又是灰心,转过街角,却见当街摆着七八只酒坛,一群男人手里端着盛酒的陶碗,挤在一起听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说话,远远就闻见一熏人的酒气。田单几步抢上前来,厉声喝道:“你们在这里闹什么!”
给田单这一声吼,人群立时静了下来,那个正在高谈阔论的老者忙端着酒碗凑上前来笑着说:“将军听说了吗?燕王职死了!百姓们都在这里庆贺,将军来得正好,也和百姓们一起喝碗酒吧。”
燕王姬职死了?此事田单果然不知,可只是这么一个消息还不至于让田单乍惊乍喜。不接那老者手里的酒碗,冷冷地说:“燕王职死了,燕国自然有太子继位,这有什么值得庆贺的?”
“听说燕太子继位后囚禁了相国邹衍,燕将乐毅听到消息,连夜逃到赵国去了。此二人一去,眼看燕国就要大乱……”
老者所言田单闻所未闻,也不知真伪,而此时他的心思更不在此。
这一年来困守孤城,内忧外患,早已把田单逼到急处,压抑烦躁,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根本没把话听完,瞪起眼来厉声打断老者:“邹衍被罢,燕国还有公孙操和剧辛;乐毅出走,燕国还有司马骑劫和栗腹!齐国的城池还被燕人占着,即墨还被燕人围着!你这老贼却在这里说什么‘燕国大乱’?我看燕国并没有乱!倒是咱们齐国人一个个在街上发疯,好像燕王罢了一个乐毅,齐国就有了盼头?有你这样的人在,齐国怎能不亡!”
田单的几句怒责把一街百姓都吓得缩头缩脑不知如何是好。看着齐国人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田单更是怒不可遏,一把推开挡在面对的老东西,指着街上的齐人吼道,“我看你们这群东西,简直连猪狗都不如!”
无缘无故被田单骂成猪狗,那老者也来了火气:“将军这是什么话!”
“你想听什么话?偌大齐国竟被燕军一击而破,六百万子民被二十万燕人踩在脚下,几十万百姓做了燕人刀下的冤鬼,你们这些人勉强还有一丝活气儿,就聚在这里喝酒,以为没有事了?你们这些恬不知耻的东西不是猪狗是什么!燕王职死了你们在这里庆贺,齐国先王被楚人杀了,新君被燕人围在莒城,你们怎么不知道伤感?乐毅被罢了你们庆贺,可燕人在即墨城下烧杀掳掠,你们怎么不出城去和燕人拼命!庆贺?庆贺什么!难道齐国人都是这般毫无廉耻,毫无人心?燕人的刀没架在脖子上,你们就不知死,等燕人打破城池冲进来,那时你们这些东西无非束手而立,任人宰割!”田单一把从老者手里夺下陶碗,啪地在地上摔个粉碎:“都滚回去!哪个再敢当街聚饮搅闹,老子把他从城墙上扔下去,让他跟燕国人喝酒去!”
田单这一顿臭骂,顿时把一街的百姓全赶散了。
在大街上对百姓们发了一顿脾气,田单心里的怒气仍然难平,刚回到府里,下人来报,有两个百姓自称从莒城来求见。听说有人从齐王驻跸之地赶来,田单急忙唤他们进来,想不到走进来的正是刚才在街上向自己敬酒的那个老头子,身边还跟着一个健壮的中年人。
刚在街上被自己骂了一顿,想不到这个老东西毫不知耻,竟然又找上门来了,田单忍不住怒气勃发,厉声喝道:“你这死不了的老畜生还敢来见我!”
见田单不问情由张口就骂,那老者也有几分恼火:“将军为何如此詈骂老夫?若只是因为老夫当街庆贺燕王之死,这也过了。”
田单并不是个暴戾的人,一时气头上破口乱骂,被老人说了一句,自己也觉得不太合适,好歹把语气放和缓了些:“你受何人差遣,到即墨来有何事?”
同是亡国奴,小节上就不能计较了,既然田单收拾了脾气,那老者也就不再怪他:“老夫鲁仲连,曾在稷下学宫任祭酒,但早已辞去官职,只是一介布衣,这次到即墨并非受人差遣,只是想与将军共守城池罢了。”又指着身边的中年人说,“这位侯赢先生是位墨者,专为拯救即墨百姓而来。”
鲁仲连早年曾在临淄城外稷下学宫做过祭酒,与同样担任过祭酒的赵国大儒荀况并称山东两大名士,天下知闻,田单自然也听过他的名字。而墨者助弱锄强,同样闻名天下,更不用说。这一下田单又惊又喜,忙向鲁仲连和侯赢行礼:“原来是鲁连子和墨家高士到了,即墨危如累卵,田单束手无策,还请两位指教。”
虽然一见面就挨了两顿责骂,可鲁仲连心里却很赞赏这位有血性的将军,脸上也有了笑容:“将军困守孤城,可知外面的消息?”
“即墨被围已久,内外隔绝,只知先王被楚人所害,新君在莒城继位,燕军围困莒地,尚未破城,其余不知。”
国家危亡之际,唯血性之人可以救难,田单性情刚毅如虎,又能礼下于人,眼下齐国需要的正是田单这样的人。但不知此人谋略如何,于是鲁仲连故意问道:“齐国全境俱毁,仅莒城、即墨未破,将军独守即墨也有年余了,燕人似乎并未来袭,将军以为是何故?”
“燕国是北地小国,大概无力灭齐,故意留下莒城、即墨,一在南,一在东,是给齐人喘息之机,待燕军巩固了在齐国的势力,再与我王订城下之盟吧。”
田单能看透大势,确是可用之人,这样的人就值得鲁连子尽心辅助了。于是鲁仲连微笑点头:“将军说透了天下大势,可你对外面的情况到底所知不多。燕国本来内有贤相邹衍执政,外有名将乐毅统兵,其势方强,非人力可破。侥天之幸,燕王重用成安君公孙操,罢了邹衍、乐毅。如今邹衍已逃往魏国,乐毅投赵国去了,此二人一去,燕国实力大损,加之自破齐以来,燕军占据齐国七十余城,而燕军总计不过二十万,散在齐国各地,大城多则千余,小邑只得数百,军纪败坏,不知守城,只是每日在乡间流劫,已成强弩之末。现在燕王命司马骑劫为上将军,急切想攻克莒城,彻底灭亡齐国,可自从新君在莒城继位以后,体恤百姓,与军民共患难,数月之间莒城已集结精兵六七万,人心大定,司马骑劫虽赶到沂南,却调不齐兵马,一共只招集了两万余人,仅凭这点兵力攻莒城未必能胜,若久攻不克,给齐国腾出时间向赵、魏求援,两国很可能发兵攻燕,来摘这颗熟透的桃子,所以骑劫不敢贸然攻打莒城。”
鲁仲连说这些话是想稳住田单的心,可田单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略一沉吟,摇了摇头:“长远来看,先生说得在理,眼下却又不对。燕军留莒城、即墨两处不取,是乐毅自知燕国不足以亡齐,想逼迫大王与燕国订盟,这是一步妙棋。可乐毅被罢,说明燕王起了兼并齐国之心,继任的燕军统帅一定会集结大军攻取齐国最后的城池土地,莒城兵多,急切难下,燕军必先取即墨,即墨城小兵弱,能不能守得住还未知……”略沉了沉,又说,“即墨失守也只是小事。眼下齐国怕的不是燕国的吞并,而是赵、魏、楚三国的瓜分。即墨就算不被燕人攻取,早晚也会断送在楚、魏之手,亡国之祸在即,而齐国百姓却是一盘散沙,捏不到一起,在下才智拙劣,无计可施,先生有主意吗?”
田单心里的隐忧鲁仲连都明白,其实这位谋略深长的鲁连子对齐国也是一样的失望。
齐国承平日久,民风腐坏,这个根子在国君的身上。是齐王和权臣勋戚们首先腐化,自上而下,民气渐惰,民风渐奢,民心涣散,早已不复为强国。鲁仲连是齐国名士,早年在稷下学宫任过祭酒,久居临淄,这一切腐化败坏他亲眼所见,可腐烂的是整整一个国家,鲁仲连一个人又能做什么?
“将军刚才在街上骂齐国人是猪狗,骂得对!老夫从魏国一路行来,所见的齐国百姓也是这般毫无血性,任由燕军虐杀,这么下去齐国早晚要亡!两军交锋尚可用谋使诈以克敌,但民心如此,老夫也不知如何是好。”
听了这话,田单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暗了。
鲁仲连到即墨是来助阵的,不是来给即墨人泄气的。先把这些灰溜溜的话放下不提,站起身来背着手在房里走了两圈,稳了稳神:“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司马骑劫无力进攻莒城,燕国大军必将攻打即墨。骑劫是天下名将,燕军虽不如前,毕竟是精锐之师,将军打算如何御敌?”
沉默半晌,田单咬了咬牙:“即墨并非名邦大邑,只是五里之城,七里之郭,有民三万,兵只七千,田单原是临淄城中的小吏,从未上过战场,只有一腔热血罢了。先生是高士,若信得过田单,就请指点一二,纵是赴汤蹈火,田某亦当唯命是从。”
危难之时有田单这样的人,是即墨之幸,齐国之幸,鲁仲连暗暗心喜。侯赢在旁说道:“燕军剽悍,号称‘熊虎’,司马骑劫是百战骁将,勇力过人,要是让他们顺顺当当到了即墨城下,攻城之时一定凌厉难挡。我的意思,田将军不妨领一路兵马出城一战,若击败前军,必能瓦解燕军士气。”
“何时出战?”
“我们来即墨时,司马骑劫的大军正从沂南出发,燕军骑兵多,行动快,数日内就可到达即墨,但这一路上都有墨者暗中监视,每日都有消息送到,将军应该抓紧时间做准备了。”
决定出城袭击燕军先锋之后,田单立刻准备起来,从四城守军里挑选了两千名精壮士卒,把这些人集中起来日日操练,以牛酒犒劳,却并不告诉他们要干什么。就这样操练了五日,鲁仲连带着侯赢找上门来,把一条细细的素帛递给田单:“燕国人来了。前锋约有三千人,估计明晚可进至即墨城西的椎臼——将军准备好了吗?”
鲁仲连的话里略显犹疑,田单也明白鲁仲连为何支吾。
自从济水之战一败涂地,齐国人在燕军面前成了避猫鼠,从骨子里害怕对手,即墨城中半数是从百姓中招募的新兵,另一半是在战场上被燕人吓破了胆的士卒,虽然专门挑了些强壮有勇力的军士,可这些人临敌时有多少勇气,能打到什么程度,谁也不敢说。这个时候就要看他这个将军的胆量了。
“齐国都亡了,我们这些人还怕死吗?今夜就出城袭破燕军!”田单回身进了内室,片刻功夫,捧出一只大漆填金虎纹印盒,双手递到鲁仲连手里,打开盒盖,里面是一颗龟纽铜印,一枚青铜铸的虎符,“这是即墨守将的印信和调动兵马的兵符,本不归我所有,只因守将战死,即墨城中又无人愿意出头,百姓们强将此印信交于我手。若我今夜不能回来,就请墨者替齐人守城。”
田单是下定必死的决心了。
齐国数百万子民中,至少有一个人下了必死的决心,只是这一个人的勇气,就使得垂垂将死的齐国又有了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