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对话.
工人文化宫正大门,是两扇对开的大铁门。大铁门里面,有个小广场,站在广场上就可以看到通往工人文化宫大剧院的十几级台阶。沿着台阶向上,是工人文化宫大剧院的正大门。这个大门是凹进去的,左右两边有建筑凸出来。之前蒋善生听附近的邻居说,这个建筑是按照倒放的金元宝设计的,可是蒋善生每次路过,都觉得那是个凹洞,会吸人、黑洞一样的凹洞。
今天,4月24号。蒋善生和他的朋友王响双腿伸直,叠坐在凹洞的其中一个角落里。
工人文化宫大门口围着警戒线。警戒线外的人行道上挤满了记者和看热闹的人。
而与文化宫隔着一条马路的菜市场外,一个挨着一个的同样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这些人的头上,也就是菜市场沿街的那栋二层裙楼楼顶,并排架着两把狙击枪。
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指着露出来的枪口问他的妈妈“妈妈,那是什么啊?”
小男孩的妈妈背着一个典型的黑色双层帆布斜挎包,她应该是菜市场里卖菜的年轻女人。小男孩的妈妈撇撇嘴,晃了晃头,翻了一下白眼,不耐烦的说“说你蠢,你就蠢透了。那不是枪么,你爸过年的时候给你买的那个,能打子弹的枪,你不是总拿来打小猫小狗么,你忘了?你那把是塑料的假枪,这两把是真枪。”
小男孩明显是很习惯于妈妈的神情和语气“哦,哦。那妈妈这个枪能做什么?”
小男孩的妈妈又瞪了他一眼“能打死人啊,笨蛋!就那个枪口对着人脑袋,一开枪,人就死了。”
小男孩立刻明白了“哦哦,那妈妈,等我长大了,我就去买真枪,谁欺负我,我就打死谁。”
小男孩的妈妈听到孩子的话,又一晃脑袋笑了起来“好儿子,看谁不顺眼,买枪打死谁。哈哈……”
小男孩和他妈妈的身边,站着一位看起来七十多少的老太太,老太太叹了口气“唉……我就是出来买菜的呀,想回家,也挤不出去啊。这可怎么办……我说孩子的妈妈啊,你可不要这样教育小孩子呀。你要告诉他,杀人是不对的。警察拿枪,是为了维护社会治安,是正义的……”
小男孩的妈妈斜眼看了看那位老太太,歪嘴挤出一丝冷笑“呦,这么大岁数了,赶紧哪凉快哪歇着去。大白天的乱说话,当心咬了舌头闪了嘴。”
小男孩听了妈妈的话开心的拍起手“哈哈……闪了嘴,闪了嘴……”一边说,一边又伸手使劲拍打了几下老太太的腿。
老太太摇摇头,不再同小男孩的妈妈对话,她努力的往外挤了挤,嘴里说着“不好意思,大家,请让一让,我想回家……”
周围又高又壮的人们,没有为她让路……
文化宫小广场上停着几辆警车。中间的警车旁,肖勇正在打电话“是的,是的。这两天一直跟着蒋善生……就刚刚,王响突然从文化宫大门那里冲出来,劫持了蒋善生。嗯嗯……我们现在?我们现在面对着大剧院。在我们右手方向……对,那个直角墙角位置……对对,嫌犯躲在人质身后,左手持刀,胳膊从前面绕过人质脖子,刀现在抵在人质右颈大动脉上……对对,嫌犯右手半举,握着一个北方常见的羊角锤。手指缝里挂着个绳子,绳子下面系了一面镜子……对对,他把头部完全躲在了人质头后面……对对,镜子应该是用来观察外面情况的……对对,狡猾……对对,不能打腿和胳膊,一定保护人质的安全。局长,他现在要求和人质谈话半个小时……对对,他说之后就会自首……对对,不能完全相信……对对,我们在对面大市场楼顶上安了两个狙击点……对对,我已经下令给狙击手,如果王响有伤害人质行为,狙击手会在确保人质安全的情况下立即开枪……好的,那先按照他说的,给时间……好的,明白,局长。”
肖勇眉头紧锁的挂断电话,他抬头望向王响和蒋善生,身旁的王晓帅递来了喇叭。肖勇接过喇叭,低头沉思了一下,之后他面带笑意的向王响和蒋善生方向喊话“王响,我已经联系过局长,上级已经批准你可以和蒋善生谈话半个小时。但是王响,我的意见是,不如你现在先和善生下来,我们到局里慢慢聊。这个时候下来,是最容易解决问题的。毕竟你们是朋友,好不好?”
王响听了,也笑了,当然这个笑容肖勇是看不到的,王响躲在蒋善生的身后。
王响的声音传了出来“还是给我半个小时谈话吧。”
肖勇马上回答说“可以,可以,好好聊,我们不打扰。”
警车、警察、围观群众,还有王响和蒋善生仿佛同时陷入了一片凝固中。
突然人群里,挤进来一个人,他朝着肖勇喊“肖队长,您让我进去劝劝王响行么?“
肖勇回头看到,喊话的是万世程。
肖勇心想,这样拖延着时间,很难保证人质的安全,如果万世程真的可以劝王响自首,那样的结局肯定最好。于是肖勇向万世程点点头,示意让他进到警戒线内。
万世程走到肖勇身边后,肖勇小声的叮嘱万世程“一定要劝王响自首,不要有激怒他的言行。”
万世程向肖勇点点头,然后望向王响、蒋善生。他轻歪着头,想让目光绕过蒋善生看到王响,可是不能。只好朝着王响的方向喊“王响,我是老万。你真的没必要这样。我相信你是被人栽赃,你是无辜的。你赶紧放下刀,快点出来,出来向警察说清楚。肖队长是神探,他可以为你洗冤。王响,你快点出来,别让我过去拉你啊。”说着说着,万世程就有点急了,他想走过去拉王响出来。可是却被肖勇抓住了胳膊。
这时王响的笑声传来“老万,这辈子认识你太晚了。可惜啊,还没跟你喝够酒。让你费心了,你快回去吧。警察同志,你们赶快让老万回去,不然我现在就杀了蒋善生。”
肖勇听到王响的喊声,派了两名警员把万世程强行拉出了警戒线,并警告万世程不准再喊话了。
蒋善生斜低着眼睛,用眼角看到了王响右脚踝内侧有一处擦蹭伤。他笑着用更东北口音的范伟式的东北话说“哎呀,哎呀,大兄弟,我刚刚就想问,你这究竟是什么造型啊,这是。”
王响冷笑了一声说“绑匪造型。”
蒋善生扇了一下他的长睫毛“大哥,咋说咱也是从小在录像厅看香港黑社会,看美国连环杀手的档次。至少你也整个手枪啥的,这现在左手刀就算可以,右手拿个刨锛,呵呵呵,这造型让前面的记者拍了,多磕碜……”
蒋善生那句“多磕碜”开始是语调高昂的,可是只说了两个字“多磕……”他突然声音放低,“碜”这个字仿佛是从嘴里被气息硬挤出来的一样。
脑后的王响这时笑了起来“你终于想起来了。”
蒋善生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寒冷“我想不起来什么了,多少年前的事了!”他感觉嗓子有点干哑,于是咽了一下口水,本来想润润喉咙,没想到,喉咙里反而涌起了一口痰,堵的嗓子更难受。没办法还得干咳两下,没用。就像他父亲去世前,每次蒋善生回家前,都是没走两分钟路,后背就全湿透了,嗓子里的痰涌出来,堵在那里。只能是努力喘着气,胸脯一起一伏,呼吸不停就行。
“那天在门外的是我。”
王响说的轻松自然。
蒋善生却如同自言自语一般的念叨“怪不得那天我觉得外面有人,我还以为是‘刨锛大盗’,原来是你。”
王响又笑了“这么多年过去,你自己已经相信了‘刨锛大盗’闯入你家,杀了你爸。你这样这样就会心里好受很多么?”
蒋善生犹豫着问“你手上这把刨锛是?”
“对,就是杀死你爸那把。那天你感觉外面有人,就跑出去追。我返回你家,拿走了这把刨锛。”
蒋善生咬着牙,身体不自觉的哆嗦着“你就是个混蛋。”
王响半天没说话,再开口时,语气却依然带着轻松“两年前。那天你家入户门没有锁,你家给我留的客卧房间门也没锁……”
蒋善生痛苦的点点头“咱俩原来多好,我家客卧都是留给你的。”
王响没有接他的话,自顾自重复说着“那天门都没有锁……”
蒋善生猛然一惊。他想扭头去看王响的眼睛,可是他的脖子被王响用刀控制着,无法扭头,顿了顿,他的声音有些颤“那天你是故意让我看见、听见的?!”
蒋善生此时已经气的浑身发抖。很久了……他一直恨王响那天的相亲邀约;他一直恨自己回家的那么早;他一直恨为什么王响和蔡丹丹偷情却不关好门……哪怕把门在里面反锁上,让蒋善生打不开也好……
但是此时,让他恨了两年的事情,竟然是王响故意的。蒋善生的眼前突然一片亮眼白光,他快要失去呼吸了……
当蒋善生再次抬起头时,他发现自己依旧倚靠在王响胸前,刀架在脖子上,刨锛在头的右上方。
他冷冷的对脑后的王响说“刚刚糊涂了。还以为我正坐在太平镇的水上漂公园呢。”
王响接着刚才的话题,在蒋善生脑后说“两年前的那天你跑到哪去了?我后来出来找你,没找到。”
蒋善生说“如果都是你有意设计的,你不可能出来找我。”
脑后传来王响的笑声“我们真是互相了解。”
蒋善生摇摇头“我不了解你。真的不了解。我不明白为什么丹丹去世后,你变得更油嘴滑舌了。感觉丹丹的去世,对你没有什么影响。如果有,也是你比以前更爱说、爱笑了。”
王响的声音从蒋善生的脑后幽幽的传来“每个人对痛苦的表现不一样。有的人越痛苦,表现的越开心。”
蒋善生扇了一下长睫毛,语气重新平和了下来,一如小时候,一如他曾经所有的平时。蒋善生再次问王响“丹丹真的跟你说过,要跟我生个孩子么?”
王响笑了“是,丹丹两年前说过。当时,她说你对她很好,她想好了,就这样跟你过下去吧,你们俩生个孩子。前些天你问过我一次,当时我说的是我嫉妒你。现在……我告诉你真正的原因,是我当时觉得你不适合也不配做个父亲。”
蒋善生皱了皱眉“我不配?你凭什么判定我不配我就不配?!”
王响的声音有些颤抖“是我做了太多伤害你们的事。对不起……”
这一句“对不起”在蒋善生听起来,总觉得太晚太轻飘了“你为什么要做这些呢?!之前是你先拒绝的丹丹!她既然后来选择了我,明明我也可以带给丹丹未来人生的幸福,明明她可以好好的活下去……都是你的错!”
“对……我后悔了……”
蒋善生突然感觉到王响的眼泪滴落到他的脖子上,冰冷的从他的皮肤钻进身体里。
等到那滴眼泪冰到了蒋善生心里时,蒋善生再次狠狠开口“后悔的太晚了……大错已成……”
王响依然在不断重复那句“对不起……”
蒋善生知道那不是对他讲的。他打断王响“你为什么会突然躲起来?”
王响愣了一下,趴在蒋善生耳边,小声说“这你应该清楚,我最近就感觉不太对,所以先躲起来。如果警察真的在通缉我,就说明他们已经拿到了我的犯罪证据……”
接着,王响突然大喊,声音直达肖勇的耳朵“我反悔了,给我送来一辆车,车上放上20万,加满油。我带着蒋善生到了安全的地方,就会把他放了。”
肖勇向王响喊话“王响,有什么话咱们可以好好说。现在自首确实比逃跑好,你想想,就电影电视剧里也都是这么演的,不伤害人质,投案自首,都会宽大处理……”
“我要车!”
肖勇突然问“王响,我想跟你确认一件事,为什么两年前,你就准备好了作案工具,却一定要等到现在才开始作案呢?”
蒋善生明显感觉到王响全身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之后就听见王响大声喊“两年前我就活够了,想死,可以么?!现在我又不想死了!我要车!快准备!”
肖勇笑着对王响说“王响,你看如果你现在停下来继续犯罪,肯定有……”
没等肖勇的话说完,王响就喊到“事实、证据很明显就是我做的,多余的我一句不会说了。现在再给你半个小时时间,给我准备车!”
肖勇表情很复杂。他心里莫名的出现万世程的那些话,那些保证王响不是凶手的话。可是目前的情况看,王响明摆着是打算畏罪潜逃的犯罪嫌疑人。没办法,肖勇只好说“好吧,我安排车。你要保证人质安全。”
王响不再回复肖勇。
蒋善生开口“到底为什么这样?你这是在自杀!”
王响淡淡的回了蒋善生“我在自杀?都准备两年了……这样的结局不是正如你所愿么?不然呢?!你希望我像刨锛大盗一样,被审判后再枪毙?我真的两年前就活够了……我以为你两年前看到我和丹丹在一起,就肯定会想办法杀了我。可是你却迟迟不对我动手,最后死的却是丹丹……没办法我只能做更多的事……我要跟丹丹一起走……我对不起我那只猫……这一切都是我在向我那只猫赎罪……”
蒋善生轻蔑的用鼻子吹出了“哼”的一声“你那只猫?你什么时候成了丹丹的主人了?”
王响的眼泪再次滴落在蒋善生的脖子上“我不是她的主人,你才是!我也只是一只猫……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原本我以为像她那种漂亮可爱的小猫,应该在主人精心的呵护下生活。可是我发现我错了。我应该早就带她走,即使一起去流浪,也是开心的。至少她可以在我身边活着……”
蒋善生的皮肤狠狠的吸着这个让他心情沉重了15年的人的眼泪……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深呼了一口气“你确实是只猫,一只很讨厌的猫!我知道……从小你就喜欢跟踪我。我父亲的死,我的悲剧青春,都因为你的介入变得更惨!你偷窥我的人生有意思么?!”
身后的王响用蒋善生的衣服擦干了眼泪“是!我常常在半夜的时候,偷跑到你家,趴在窗户上偷窥……看到过你父亲、母亲打架;看到过你夹在中间挨打;看到过你愤怒的眼神……我也看到过你在舞厅里被你父亲扇耳光,你一见到彩色灯光就会犯眩晕症就是那次被打之后!可是我们彼此彼此不是么?”
这一句“彼此彼此”,蒋善生突然心一慌“什么彼此彼此?!”
王响笑笑“兄弟,这个时候了,我们就开诚布公的谈吧。你对我家的情况也是了如指掌的吧?我们都是喜欢痛苦的那类人。享受着自己痛苦的同时,还会去品尝别人的痛苦。仿佛只有痛苦才能让我们感受到自己灵魂的存在。但是,尽管我们是一类人,却不是一种人。我的内心还有情感……兄弟,你肯定是愿意活下去的,那你就好好的活下去吧。我最后恳请你一件事,请把我和丹丹的骨灰一起撒到大海里,以后就让我和丹丹自由的在一起,行么?”
蒋善生没有回答。
王响苦笑一声“后会无期了,兄弟。”接着就大喊“我要杀了你!”
王响一边喊,一边拉了一下左手握着的刀,蒋善生脖子上瞬间出现一道血痕,紧接着鲜血顺着他的脖颈淌了下来。王响又突然起身,高举起右手的“刨锛”,顺势要砸向蒋善生的头……
“砰”的一声,王响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推向后方,倚着墙壁倒了下去……
四名警察冲在最前面,捂着蒋善生的脖子,把他往医护人员的担架上抬。接着大批警察冲向王响……
警戒线外的万世程想冲进去,却被一名警察死死的拦住。
经过医生的检查发现,蒋善生脖子上并没有受伤。
董法医对王响的尸体进行了查验。王响左手食指有被手术刀割伤过的痕迹,根据伤口愈合的情况分析,受伤时间应该同绶溪公园那起命案发生的时间很接近。王响右脚踝内侧也有明显的刮蹭伤,应该就是在“雅竹居”作案时,刮蹭到那台餐车下层不锈钢板上造成的。而王响臂弯处有针孔,应该是他为了抽自己的血注入到道具匕首手柄里,留下的痕迹。
肖勇心里却隐隐有些疑问没有解开。王响为什么作案后还要留着含有安眠药成份的空酒瓶?如果王响把赵乐乐的卵巢、子宫放在蒋善生家里,是因为他把蒋善生当作是他将要进行的第四起案件的被害人,为什么王响不在杀害赵乐乐当晚,就直接杀了蒋善生,而是离开躲起来?为什么蒋善生明明请假了一个月,而被王响劫持的那天一定要去宠物医院?为什么王响劫持蒋善生要拿着一把手柄里灌满自己鲜血的道具刀?那把陈旧的羊角锤代表什么意思?但是眼前的人证、物证很充分的全部指向王响。王响在被击毙前,也几乎等于亲口承认自己是凶手。
肖勇紧锁着眉头,还是根据证据材料写了结案报告。
至此,“4.17连环命案”以犯罪嫌疑人被击毙结案。
第二天,几乎所有的新闻都在报道这起震惊全国的连环杀人案成功告破的消息。
又两日,王晓帅和高阳找到肖勇,申请休假半天。他们想去谢谢那位提供过很多线索,租住在棚户区的中年女人。
王晓帅和高阳两个人带了两大袋水果敲开了出租房的门。开门的却是一位看起来六十多岁,头上带了一顶用旧报纸叠成的“帽子”,脸上戴着口罩,手上拎着一把挂满灰尘的大扫把的老太太。
王晓帅一愣“依姆,原来住在这里的人呢?就是年龄在40岁左右的一个女人。”
那位老太太皱着眉,上下打量着王晓帅和高阳“你们俩是什么人?”
王晓帅拿出了自己的警官证“依姆,我们是警察。”
老太太听到王晓帅他俩是警察,立马面露委屈的神情“哎呀,警察小同志呀。我跟你们讲啊,赶快把这个坏女人抓起来啊。她就是个大骗子啊!当初我的房子是400块一个月,一年是4800块。这个坏女人啊,狡猾的啊……她跟我说给我一年5000块,让我不要留她的身份证复印件啦。哎呦……这不是上个月又要收一年的房租了么,她就今天拖到明天,明天拖到后天的不交房租啊。这又赶上这一段时间,这边出了杀人案,我没敢跑过来找她呀……结果,今天过来一看。这个女人跑了。现在她欠了我一个多月的房租啊。还把房子搞得又脏又乱。警察小同志呀,你们快进来看看……”
一边说,老太太一边拉着王晓帅和高阳进了房子。王晓帅和高阳同时用手捂住了鼻子。刚进门的厨房水槽里还有一堆泡在水里却没洗的碗筷,已经不知道扔了几天了,发满了白绿色的霉。再进到里面的房间里,更是一股潮霉的气味扑来……
王晓帅皱着眉,他心里忽然有点担心中年女人的安全,赶紧拨打了那个女人的电话号码。
竟然很快接通了,电话那端传来了中年女人爽朗的笑声,她没有等到王晓帅开口,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王警官啊,是不是我立功有奖金了啊?哈哈哈,上次你跟我谈话后,我就特别想家,想我的四个孩子,我就回老家了啊。哈哈哈,现在我和我老公、我闺蜜,还有我闺蜜的老公啊,在我们老家这里盘了间超市。王警官啊,我们打算卖水果,卖菜,哎呀,反正什么都卖。她们知道我腰不好,说以后我就是看店收钱,脏活累活都是她们做。哈哈哈,我们商量啊,等超市赚了钱,我们就开更大的店,以后再开连锁店……”
没等中年女人那边说完,房东老太太就跑过来想抢王晓帅手里的电话,抢不到,就对着电话喊“你这个坏女人,你赔我房租……”
电话那边的中年女人先是一愣,然后又笑开了,这时笑声里略带一些尴尬“嘿嘿嘿,王警官,你怎么在棚户区啊?哎呀,我是走的急,没有联系房东。你看这样行吗?反正我也是有立功奖金的啊。不然你帮我用奖金还了房东的房租行么?噢,对了,这几天我看新闻了,原来是王响杀的人啊……”
王晓帅一愣“大姐,你认识王响?”
中年女人很肯定的说“认识呀,他在棚户区里人缘还挺好的。他会修电脑的啊,所以谁家电脑不好用了,都是叫他过去修啊。而且啊,王警官,我还想起一件事啊。绶溪公园杀人的那天晚上,我在棚户区的小路上是先看到了那个戴着帽子、口罩,穿着连衣裙的女人走过去的。然后就看到王响跟在那个女人后面……开始我以为,王响估计是单身久了,想找女人了。可是我再一转头,就不知道王响跑到哪里去了……”
王晓帅皱了皱眉“好的,大姐。”就把电话挂断了。他转身掏出来一千元钱,递给房东老太太“依姆,这个钱您收着,抵掉房租。剩下的钱,您雇人过来打扫一下吧,这么热的天,您别太累了。”
紧接着王晓帅和高阳就快速走出了出租屋。
王晓帅的手机不那么隔音。站在一旁,耳朵贴近手机的高阳,也把中年女人刚刚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师兄,我们是不是要把这个女人说的情况汇报给师父?”
王晓帅想了想,皱着眉,摇摇头“我感觉她很像是‘Deja-vu’现象。也就是平时说的‘既视感’。应该是她曾经让王响修过电脑,有过接触。又或许她们曾经在棚户区的小路上也遇到过几次。最近几天电视上一直循环播放王响杀人的新闻。这位大姐的大脑就自动联想,浮现出之前的类似场景而已。如果她当晚真的见过王响,那么第二天我们排查问询到她的时候,她应该是记忆最清晰真实的时候,可那时她却没有讲看到过王响。而且,绶溪公园路口的监控只拍到戴着帽子、口罩,穿着连衣裙的女人。各种人证、物证也全部清晰指向王响。就连那部翻译器,也是王响公司前两年,为了方便拓展业务,给员工人手发了一个……证据实在是太全面了……那么就应该是王响那晚穿着连衣裙男扮女装去杀的黄艺琳。”
而且……还有一件事,王晓帅和高阳都没有说出口,但是心里清楚。就在案件告破的新闻刚刚播出时,肖勇就接到了林嘉靓的邀请电话。林嘉靓在电话里表示想同肖勇见面吃个饭,聊聊天,表示感谢。开始肖勇是拒绝的,但耐不住林嘉靓三番两次的来电话邀约,肖勇下班后还是与林嘉靓见了面。这两天两个人都一起吃的晚餐。师父的“脱单”大事将成,确实没必要把那么确定的已结案件,因为一个拖欠老人房租的失足女的随口一说而重启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