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慕然悲寂，因起

“圣上承天命有旨，兵部尚书苏城匀，蓄意谋反，今已证据确凿，判其满门抄斩，钦此。”

……

这一道圣旨，便改变了一个人的一生。

如今苏家满门抄斩的事已过了半个多月，原本这事还是百姓间茶前饭后的话题，如今已没人再提起。除了宸王府里的一个少年，好像没人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离夜，后悔吗？你用命救了我，而我却没能帮到你。”祁肆坐在苏离夜的床前，一脸自责的看着这个刚刚捡回一条命的少年。

苏离夜神情悲凉，原本就惨白的脸色如今变得更白了。半个月前他还是整座盛京人人羡慕的小苏公子，如今却成了家破人亡，流浪在外的“逃犯”。

苏离夜，字止言，是苏城匀的独子，也是盛京城里最受人欢迎的世家子弟。

他苏离夜，文能举步成诗道尽人间风月，武能持枪舞剑斩断世俗风尘。曾是盛京的骄傲，是人人提起都赞不绝口的小苏公子，而如今却也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有什么可后悔的？害我全家的人是你四哥，又不是你。”苏离夜说这话时眼神里透露出一股子狠戾。祁肆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记忆里的他虽一身傲骨，但却也是个温润如玉，云淡风轻的翩翩公子。

“我欺了君，谎称你那日救我于刺杀之中，身中流失而亡。”祁肆看向苏离夜的眼神里满是懊悔，可他也只能为他做这么多了。

可是欺君还不够吗？当然够了。他够兄弟了。

苏离夜叹了口气，抬眼问道“祁肆，你想当皇帝吗？”

是啊，你想吗？你若是想，我定许你天下；你若是不想，待我大仇得报，也定助你全身而退。

要当皇帝吗？祁肆没想过。

“我不知道。”他回答这话的时候刻意回避着苏离夜的眼神。他怕他失望。

“如果你想，我一定许给你。”苏离夜说这话时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的确，他有这个本事。若是他自己想，他也定能成为夺天下的君主。可他不想。大栩是祁家的天下，祁肆是他的朋友，他不能背信弃义，即便是为了报仇也不可以。

“皇位真的那么重要吗？让人骨肉反目，手足相残？”祁肆皱了皱眉头，长叹一口气。

苏离夜有些于心不忍，他的这个兄弟还那么善良，知世故而不世故。倘若有一天，他真的当上了皇帝，他会快乐吗？

“如果当皇帝可以帮你报仇，那么我便愿意。”祁肆咬了咬牙，说这话时的眼神无比坚定。

苏离夜怔了一下。他说他要帮他报仇。

“你大哥的被废，二哥的枉死，五哥的被刺，六哥的冤狱自杀，都是祁厉设的局，他表面上与世无争，其实包藏祸心。他表面上无能，实则最为处心积虑。”事到如今，苏离夜不得不告诉他真相。

原本没打算告诉他这些的，只想让他过他想要的生活，可如今看来，有些事还是不得不说。

祁厉多聪明啊，派人刺杀祁肆，又趁他不在背后诬构苏家。这两件事，只要有一件成功了，便是将他又向皇位推进了一步。

祁肆已然变得惊恐和不可置信，脸色也暗了下来。

祁肆只有这一个兄长了，三姐小时候因为出宫游玩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可如今四个兄长都死了，且还是被自己的手足兄弟害死的。

“那下一个，不就是我了吗？”祁肆问道。语气里充满了愤恨。

“从前我光明正大的站在你身边保护你，他便不敢向你动手，如今苏家已没，我便不能再那般招摇，下一个，自然是你。”

苏离夜不再倚着床架，而是强逼着自己挺起身子，坐直了。

其实苏离夜并不愿祁肆成为皇帝，祁肆那么爱自由的人，不应该被权力束缚。可是，他也不得不让祁肆看到他四哥的罪恶。他总有离开的时候，他不想让祁肆像苏家和那四个皇子一样不得善终。

“离夜，我想报仇，为你也为我。”祁肆想了半天，才终于下定决心。

苏离夜合了一会儿眼，又睁开了。

“嗯。”苏离夜点了下头，应了一声。

祁肆起身立去端桌上放凉的汤药，递给了苏离夜。

苏离夜从前是最不愿意喝药的，可如今却喝起来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大抵是因为心比药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