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受刺激了
顾怜幽第二日随人潮在街上逛着,却忽然有人抢了顾怜幽的钱袋,竹心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小贼别跑!”
顾怜幽看着贼的方向,直接踏小贩摊子翻身上楼台,动作利落地一脚踹开门,却忽然愣住了。
昼玉正坐在茶桌前喝着茶,那只钱袋就静静放在他面前。
她才陡然反应过来,讥讽道:“太子殿下好手段。”
昼玉浅浅抬眸,一双圣人眸在静谧茶室之中看着她,连眸中清光格外沉郁:“你也是,好身手。”
说出口的时候,心中有几分压抑。
他们夫妻十五载,他竟都不知道她会武。
互相戳破,顾怜幽不欲多言,转身就要走。
然而昼玉却叫住了她:“月氏的事,谢谢你。”
顾怜幽脚步一停,声音清冷:“我只为我自己,不希望嫁入皇室。”
昼玉却沉声道:“无论如何,终究要谢你。”
他垂下眸,刻意没有看她,而是拂开茶沫,“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有什么想做成的,我都可以替你办。”
大抵这样,他才有借口帮她。
顾怜幽却冷笑一声:“我厌恶你至极,才不愿嫁给你,而如今我地位低贱,又如何有资格请太子殿下为我办事?”
她话语如此锋利,让昼玉的心猛地一沉。
其实他也早已想到,她很有可能什么也不会问他要。
不仅仅是因为过往的事情,更因为她出身廷尉府,廷尉大人清廉刚正,她也一样,从不接受他人施舍,一身傲骨铮铮。
曾经他被陷害禁足,父皇给了一次机会,顾怜幽陪着他举着折子在大雪中跪了一天一夜,最后也是她扶起他,平静温声说,殿下,我们不求了。君子以自强不息,矜而不争,群而不党,此心昭昭自在天地,又何在人心。
自此之后,她仍旧陪他禁足,风雪雨夜,责难冷落,都有她陪他挨着,受着,他们夫妻二人,折断筋骨亦从不曾认过一个错字。
登基后,有位高权重的旧臣不服,一心为难,甚至拿出曾经昼玉有篡位之疑的证据,说昼玉登基前仍在禁足,皇位有疑,燕王才是正统,差点没在朝堂上一头撞死以死明志。
昼玉当庭受了难堪,甚至有一斩以儆效尤的冲动,也是顾怜幽在烛火绥绥中地看着他,温声说君子怀德,人皆毁之,毁而不灭,乃成君子。陛下,他们受燕王蛊惑,一时不能认清真相,您是人主,怀有山河,何必同小人计较。
后来,那几个臣子渐渐收敛,甚至大宴喝醉时忽然当着百官的面,含泪跪拜昼玉,说陛下仁德,面对他们一时糊涂之言,竟能包容至此。当着众人的面哭得风度尽失,涕泗横流。再后来,那几个大臣殚精竭虑辅佐他至死。
昼玉从禁足的废太子,到臣心所向的帝王,都有顾怜幽站在他身边,扶他一把,说君子当如此。
顾怜幽更是君子,至死仍是,若非她故意激怒敌军,其实,她不必死。
可她宁愿送死也不投敌,临死前丝毫不惧,高声辱骂西晁蛮夷,惹了众怒,万箭穿心。
这样的人,哪怕处于困境,恐怕也不会接受他的施舍。
她从来从来都是君子。
更何况她如今与他反目成仇。
他很想要帮她,她要什么都行,可偏偏她心性耿介,什么都不会问他要。
顾怜幽听见昼玉这么问时,沉默了片刻。
昼玉心里一沉,果然,哪怕他鼓起勇气问出口了,她亦不要他的帮助。
然而在昼玉心酸时,顾怜幽却冷笑一声道:“好啊,我要十万两。”
昼玉倒茶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他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顾怜幽挑眉,浓芬裛露,凌云傲雪的眉目几乎是锋芒毕露:“君子用仁义以治天下,行礼乐以变海内,公赏罚以定干戈。赏罚分明法正最是应当,太子殿下既然要谢臣女,臣女也着实为太子殿下解决了一个难题,若是推诿,于公而言,便是不识大体,不知好歹,于礼不合。”
她明明仍旧是那张冷白浓艳,清正平和的君子之容,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惊愕:“正好臣女需要钱开赌场,如此便多谢太子殿下好意,十万两,足矣。”
一两足够普通人家吃用一年,十万两是个极大数目,她在宫中居十五年,清清楚楚太子应该有多少俸禄。
十万两对太子来说都无疑是狮子大开口。
不听十万两这个字眼,听起来便是君子之言,可一加上十万两这个词,竟像个趁火打劫的流氓。
昼玉被茶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无言连忙上前替昼玉顺气。
昼玉看着顾怜幽,眸中是难以置信。
依旧是那张清正霜白的面庞,依旧是从容不迫的眼神,就这么淡漠地看着他,但她说出来的却是顾怜幽绝对不可能说的话。
他心中缓缓冒出一个不可能的想法。
怜幽…是被夺舍了麽?
但钱是其次,他艰涩地追问:“你说拿钱做什么?”
顾怜幽轻蔑道:“开赌坊。”
昼玉受不了这个刺激,心脏要跳出胸腔了,艰难地道:“能不能再说一遍?”
顾怜幽沉默了一会儿,面色淡淡地重申道:“可能还有青楼。”
昼玉反问道:“你确定吗?”
顾怜幽沉思片刻,昼玉的心刚刚放下去,却又悬了起来。
顾怜幽勾唇笑了一声:“也许还要开满一条街,但开青楼要时间积累,名字臣女方才想好了,慕庭芳,春风阁,掩帐华,玉殒消香,暂时先开四家。”
昼玉瞬间觉得这个世界不太真实,再度怀疑自己耳鸣,太阳穴突突地跳,跳得他要伸手扶额按住才能勉强平静。
他有些艰难地问出口:“你近来,是否受太多刺激…”
顾怜幽却悠悠盯着他一笑,淡然道:“有没有可能,是太子殿下本来就不了解我呢?”
浓郁含情的柳叶眸一笑,风华如幽芬千斛,动人心魄,有前世没有的灵动风流。
讽刺之意更甚,冷艳亦更甚,艳色入骨。
她直起身子,一字一句道:“太子殿下若是拿不出,不必在我面前佯装大度,我看不上。”
昼玉对上她的眼神,满脑子都乱了。
就算是有武艺在身,前世他从不知晓,问题都不大,可她如今说的这些话,全然不可能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还是说前世所受刺激实在太大,到底让她难受得心中失衡?
昼玉摆摆手,让无言先离开。
他终于找到机会再认真解释:“那道旨意是奉常伪造。”
还不等顾怜幽反应,昼玉便沉痛道:“撤离上京时,因为百官随我,过于显眼,我怕被敌军撞上的话会杀了不愿和亲的你,所以另外为你安排了另一条更隐蔽但不容太多人通行的小路逃生,我随者太多没办法从那条路走,可你走却是几乎万无一失的选择,但没想到我让奉常送你,他却杀你,送你到城门口受了死。”
他忽然又想起什么,语气沉重补充道:“虽然国家动荡,但大周并未亡国。”
顾怜幽此刻才缓缓抬眸看了他一眼。
看着顾怜幽浓艳的面庞,昼玉的心被一刺:“近来找不到机会与你好好说,今日便是想同你好好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