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老疯子
一双朴素的十方鞋从天而降，轻轻踏在黄天头顶，后者脸上的表情僵硬了，可还不等开口，临时的躯壳已然崩塌，块块血肉碎成一摊浓水，发出刺鼻的恶臭。
躯壳内一股无形的力量即将溢散，可就在其正要消散的刹那，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它，将其禁锢在原地。
江砚舟被眼前的一幕差点惊掉下巴，头顶仿佛冒出三个问号。
“这个老道士是谁？”
面前，一个身穿古旧服饰的老者从天而降，其脚踏十方鞋，腰系玉带，头戴纯阳巾，一袭道袍古旧，不似当今年代，仿佛古画中的得道高人从画卷中信步走出。
“前辈，你是？”江砚舟疑惑发问。
老道却是不答，他脚踏黄天残躯，面带微笑屈指一弹。
那被禁锢的力量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却逃不出老道的手掌心，被他紧紧攥在手里，随即用另一只轻轻抽出。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江砚舟瞪大眼睛，看着一柄剑鞘从空中被老道士缓缓抽出，另一头没有任何东西，简直像是传说中的虚空造物。
“喂，拿着。”
老道士掂了掂剑鞘，十分满意，随即将其抛给江砚舟。
“道长，你这是。”
江砚舟伸手接过剑鞘，触感温暖，像是活的血肉。
“要是不想死，就把你那把剑插进去，放在外面怪晦气的。当然，要是你找死就当我没说过。”
老道士摇摇头，从空中走下，随着十方鞋落地，黄天躯壳所化的浓水，顷刻间全部消亡。
“锵。”
归剑入鞘，随着一声清脆的剑鸣，江砚舟只觉得脑袋微微一晃，再回神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同，耳边又响起老道士的声音。
“虽然老道也不知道，你小子从那里找的这把剑的，不过既然你已经拔出来了，这把剑以后也就跟定你了，别想着扔掉。”
说着，老道士浑浊的双目上下扫了扫江砚舟。
“你小子还真有本事，上次敢来老道我的坟头叫阵，现在连诛神的剑都敢拔，保准你小子以后天都能捅出一个窟窿来。”
“什么坟头叫阵？”江砚舟压根不记得自己或是原身认识这个老道士，更别提坟头叫阵了。
老道士笑容扩大，眯着眼睛道：
“怎么，敢做不敢当？那句‘我以我心代天心’，敢说不是你小子在老道我坟头前喊得？老道我的瞌睡都被你小子吵醒了。”
‘我以我心代天心’七个字，像是一道闪电劈开江砚舟的脑海。
眼前，那具青铜古棺的模样再度浮现，他猛地摇摇头，又仔细打量了一遍老道士的着装。
卧槽！这个穿的和古人一样的道士，不会真是老怪物吧！
看着江砚舟一脸惊讶的表情，老道士颇为得意地点点头，伸手捋了下胡须。
“怎么，现在想起来了？老道还以为你要打死都不承认呢。说吧，吵醒我老人家的瞌睡，你小子打算怎么补偿？”
这一刻，原本仙风道骨的道士笑的像个市井无赖，就差伸出食指和拇指搓一搓了。
“那个，道长……你打算要什么补偿。小子我现在是个孤儿，双亲不在，恐怕拿不出什么东西补偿道长了。”
江砚舟忍着内心吐槽的欲望，恭恭敬敬道。
就算不提面前这个道士在墓里睡这么多年，现在还生龙活虎，就凭刚才那一手把黄天遗留的力量化作剑鞘就不是他能得罪的起来。
就算加上墨承也不行！
“你小子，不老实。”老道士瞟了江砚舟一眼。
后者的脸色一僵。
不会吧，这怪物还会读心不成？
“我不会读心，但你最好别把心里的想法写在脸上。”
老道士幽幽开口。
江砚舟的脸色彻底僵硬了。
常威，还说你不会武功？
“罢了，罢了。看你小子一穷二白，连个媳妇都没讨到，多半拿不出啥好东西，就当老道士我大发善心，做了个好人吧。”
老道士突然摆摆手，一脸嫌弃地看着江砚舟。
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视，让江砚舟只觉得心口哇凉哇凉的。
道长，人艰不拆。
“嗯，那就这样。你作死的时候带上老道我，就当偿还债务了，反正我看你小子在这方面也挺擅长的。”
江砚舟彻底麻了，你怕不止是个老怪物，还是老疯子吧。
心塞归心塞，但江砚舟立马就厚着脸皮凑了上去，将归鞘利剑递了上去。
“道长，这剑柄到底有什么含义？”
“你不知道？”老道士斜眼道。
“不知道。”江砚舟摇摇头。“这是我从一根青铜柱上拔出来的，当时剑上还有一具尸体，但我拔剑后，尸体就迅速风化消失了。”
对黄天离去前的话，江砚舟心有余悸，现在见面前的老道士似乎并无恶意，还给他做了柄剑鞘。
立马就把这柄剑的前因后果讲了出来，唯独藏下了拔剑的地点。
老道士的眼睛变了，瞳孔炽热，江砚舟缩了缩脖子，他感觉前者看着他，像是看见了某种稀世珍宝。
念头一出，江砚舟立马狠狠打了个寒战。
“孽障！想什么！”
啪！老道士一巴掌趴在江砚舟头顶，力道之精确，恰好卡之痛而不伤的地步。
“你小子，当真是不怕死，看来老道对你搞事的水平还有误解啊。”老道士指了指江砚舟手中的利剑。
“这是你们游侠体系力量的核心，若是没有这柄剑，属于你们游侠力量最核心的部分就无法发挥。”
“是什么？”江砚舟赶忙问道。
“杀戮。”
“杀戮？”
“不错，游侠只是近百年来你们机关城重新命名的叫法，再此之前，这个体系更多的时候，被人称作血屠。”老道士将手搭在了剑鞘上。
“血屠，戮苍生者也。”
他看着江砚舟。
“游侠体系，本来是机关城掌管的力量，在那个动乱的年代，选择为游侠的人很多，但到了近古末期，机关城当代矩子突然将游侠体系打散，删去了大量典籍，任由这个体系流向民间。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江砚舟的嘴唇有些发干，相比于游侠，血屠这个名字太反派了些，想起黄天之前的话，若那个所谓的诛神真是游侠的上层品阶的话。
那他看见的那个，坐在尸山血海上的玄袍人影，应该就是诛神。
没等江砚舟回答，老道士自顾自的说道：
“因为血屠每一次晋升，所需完成的仪式，都会导致大量生命的流逝，而血屠哪怕是压制自身，也会随着品阶提升而压制不住杀意。”
“所以，机关城是害怕这个体系的人杀了太多无辜的人，所以才废除这个体系的？”江砚舟猜测道。
“或许是这样吧，真实的情况老道也不清楚，但我只能告诉你，血屠是杀戮的化身，而这柄剑。”老道士轻拍剑鞘。
“就是杀戮的载体。”
“不知道机关城告诉你没有，血屠是唯一被允许杀戮超凡者的体系。”
“好像说过……可为什么？”江砚舟依稀记得，墨承似乎给他提起过这一点。
“超凡者是力量的容器，若是容器被摧毁，那其中所承载的力量会如何？”
老道士问道。
“跑出去？”
“然后呢？”
“然后？然后……”江砚舟思索了片刻。
“然后力量会重新选择新的容器？”
“不错，你觉得路上随便一个人，不处在庙宇里，能完美接受力量吗？”
“应该，不能吧？”江砚舟想起自己当初有庙宇相伴，晋升的时候都差点出问题。
若是普通人，铁定当场诡变。
“所以，如果频繁击杀超凡者，导致力量大量外泄，你说这个世界会如何？”
面对老道士一句接一句的提问，江砚舟明白了缘由，他抬起手中的剑，若有所思道：
“所以，血屠能够杀超凡者，是因为有能力控制超凡者死去后溢散的力量，控制的媒介就是这柄剑？”
“善！”老道士接过江砚舟手上的利剑，伸出食指悬空画符。
“这柄剑我不管你是怎么得到的，但听你的描述，这把剑曾经应该是镇压某个诡异生物的器物，其中的灵性随着时间已经流失大半，最后一点被你用在了黄天身上，其中蕴藏的九幽之力，已经全部耗尽，你必须重新温养。”
“九幽之力？”江砚舟微微一愣，他听见了新的名词。
“九幽之力就是我们这容器中所承载的力量，不过换了个名称罢了。”
老道士摆摆手，示意江砚舟不要在意。
“这柄剑你不能随便拔出来，我已经为你制作了剑鞘，彻底抵消掉了你刚才使用它时即将被吞噬的灵魂。
血屠的剑，名为绝苍生，意为屠戮苍生的剑。你每杀死一名超凡者，或是诡变生物，都能用这把剑封印他们他们体内的九幽之力。
而当你拔剑时，你就能暂时驾驭这些力量，爆发一次超越品阶的攻击，但你必须记住，你爆发的攻击越强，所付出的代价也越强，若你的魂魄支撑不住，就会被它彻底吞噬。”
说着，老道士也结束了手上的动作，将剑抛给江砚舟。
“剑上的符篆就当老道我送你的吧，观你命格，也不像是个守规矩的人，日后恐怕拔剑的机会不少。
为了避免你这小家伙还完债前就死了，老道我给你做个保险，剑鞘上的符文能帮助你稳定封印中的九幽之力，虽然不能一次爆发全部力量，但却能支撑你拔剑作战，将这个过程最大限度的拉长。”
江砚舟点点头，摸着剑鞘上的符篆啧啧称奇。
这个好，从一发就萎变成持续输出，不错，不错。
“行了，你小子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的话，老道士我要走了。”
他打了个哈欠，指了指不远处的废墟。
“那小子快醒了，等会江小子你知道怎么说，把老道我的一切都隐没就行。”
“没问题，前辈。”江砚舟点点头。
“那行，老道我就走了，有空在找你小子唠唠嗑。”
老道士招手唤来一阵狂风，扶摇自上，这时江砚舟才发现他还没问老道士叫什么。
“道长，我该怎么称呼你？”
“名号不过一代称，你不是叫我老疯子吗？就这样叫吧！哈哈哈——”
包围圈外。
青玄子打了个哈欠，一脸懒洋洋的。
“好了，里面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你们可以进去了。”
说罢，他便起身起开，早已等会许久的冯鑫几人立马冲了上去，青玄子来到一处街角，身体突然抖了抖。
躯壳愈发透明，随着一阵微风掠过。
青玄子消失在原地，只有一根发丝缓缓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