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初 次 反 击(一)
岳塘的消息送走了三天,还没有传到京城,商流火先接到了一封匿名信。她疑惑地拿过信来反复的看了看,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慢慢拆开看完后,一张脸就黑成了锅底。
然后一把书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把屋里的人都赶了出去。接着就开始吐,吐得胆汁都出来了。连水都喝不进去,舜月吓得三魂去了两魂。
“小火儿,你心里不舒服,你就随便骂吧。有什么事你别憋着折腾自己,好不好?我看着心疼。”他在门外一个劲的拍着门说。
常氏和青鸾都吓得大气不敢出,她们从来没有见过商流火盛怒的样子,这次真是吓坏了。商流火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天,水米没有沾。陈太医也站在屋外干瞪眼,澄明这些日子忙着清理岳塘的细作,很晚才回来。看到商流火这般做派,就知道出了大事。
“青鸾,商商为何如此?”
“回禀姑爷,今日小姐收到一封匿名信。看完信小姐就怒了,把屋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了,然后就开始吐,吐得连水都喝不进去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天,谁也不见。”
澄明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他上前敲了敲门,喊一声:“商商。”
“进来,不相干的人一边去。”女子平淡的声音无波无澜的穿出来,澄明心里一沉,他心里慌得厉害,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进去。其他人都默默走得远远的,生怕再惹着她。
澄明走进屋里,满地狼藉。他眼皮跳了跳,白着脸看着面无表情坐在书桌后的女子。桌子上摆着两封信再无他物,其中一封是一封休书。另一封的封皮上只写着商流火亲启五个字,“坐吧,这是给你的礼物,你好好看,我就不奉陪了。”
“商商,不管我犯了什么错,你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澄明抓住她的胳膊,牙齿打着颤心里冷的像漏了风一样,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深渊里传来的恍惚而缥缈。
“呵呵,这话你还是等着看完后再说吧。”女子说完再也没有看他一眼,擦过他的身侧就往外走去。
澄明颤着手拿起那封给她的信,只看了一半就惊得手里的信掉到了地上。他只觉得此生所有的希望,都被李佩媛怀孕了几个字激的粉碎。看着桌子上的休书,心里的寒凉和绝望,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他如同一个被抛弃的孤儿,行走在毫无人烟的荒漠,万念俱灰的瘫在地上抑制不住的哭起来。
商流火走出屋子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面上波澜不惊的平静走了出去。舜月带着三升和青鸾以及千里,远远的跟着她。她缓缓的往前走着,然后去了岳塘有名的桃花河畔,上了一艘画舫坐在船头,吃完菜肴眯着眼听画舫上的美人弹琴唱曲。
听腻了美人的弹唱,就把人赶下船去了,自己坐在古琴边,抬手兀自弹奏起来。合着乐声,她高声吟道:“……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小娘子好文采,独自一人伤神,终究凄惨了些,不如我们搭伴一醉解千愁。”旁边画舫轻狂的书生,听闻她的琴声和诗词大声的召唤到。
“公子宁愿醉卧美人膝,而我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啊!所以我与公子不同路。”
“好一个众人皆醉我独醒,小娘子也是个一腔豪情的人。在下连州施岚青,敬你。”
“原来是你,我和公子真是有缘,你也是个知情识趣的妙人,同饮。”
一连三天商流火夜不归宿都待在画舫上,白天看美人听曲,夜里宿在画舫上和隔壁同样流连在画舫上的施青岚到是熟悉起来,二人一见如故聊得不亦乐乎。
表面上她这几天过得恣意洒脱,但是人却肉眼可见的瘦下去了。瘦的下巴尖尖,眼睛显的又黑又大。第四天她见了侯德宗,以强硬的态度迫使他答应去鸡鸣山剿匪。
岳塘县衙里,华阳伯派来保护商流火的人到了。来人看到胡子拉碴,满脸颓废的澄明,吓了一跳。“华阳伯府暗卫护卫长,长荣见过公子。公子怎么弄成这幅样子?出什么事了?三少夫人呢?”
“……!”澄明心里一痛,满脸涩然却无言以对。
“公子,我等奉命前来保护夫人母子,不管你有什么事情,也当以夫人母子的安危为重。”
“我知道,她不在这里,我带你去见她。”澄明摸摸那封揣在怀里的休书和信,沉默了好久才哑着嗓子回答。
“......?”来了五十个人被连长林先安顿在县衙里,澄明带着护卫长长荣,从暗地保护商流火羽林军的嘴里知道她在哪里,直接带着人就找过去了。
澄明带着长荣上了画舫,女子形容憔悴但是很美,下巴尖瘦眼神犀利,眼睛又黑又大,大肚如箩。明明是柔弱之躯,浑身上下有一种人人不敢小觑的气势。
她瘦了,澄明心痛如绞,更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无地自容了
“商商,我来听你发落,不管你想怎样,我都接受。”
“呵呵,不必,我不稀罕。”
“商......商......”澄明哀求的看着她,商流火抬手制止他要说的话,问他旁边的人。
“不必多言,你是何人?”
“长荣见过夫......商博士。”
“不管你是谁派来的,以后叫我小姐,我乃商家主。”女子手里端的茶盏,从容的看着面前低眉恭顺的人,直截了当地说。
“是,长荣奉伯爷令来听小姐差遣。”
“好,我受了。既然是伯爷差你来的,正好我有一桩事要你去做。”
“请小姐吩咐。”
“你家三公子做了一件大事,尚需伯爷帮衬。你且听好了,差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回京报信。信在你们公子手里。期间不得假人于手,亲手交给他。
另外我有口信托你的人,一字不漏的禀告伯爷。告诉他半月之后,得不到我要的答案,华阳伯府就会从此从京城消失。虽然我没有亲人和后盾,我自己的头脑和大王的倚重,就是我最大的依仗。我商流火的麻烦不是那么好找的,敢在我背后捅刀,就得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我能给华阳伯府机会释放自己的善意,是因为我不屑做小人。不代表我就是可欺的,此前我一直忍让是因为你身边这个人。我考虑他的感受,才会纵容忍让某些人在我眼皮子底下蹦跶。没有澄明华阳伯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是死是活与我无关。记住从今以后,澄明只是我商家主的赘婿,与其他人再无干系。明白了吗?”
“......!”长荣震惊的看着满身萧杀之气的女子,不敢说话。澄明脸色煞白的垂着头,手紧紧地攥紧了。
“澄明,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接受舜月的心意吗?纵然他不学无术,满身的缺点是个纨绔,可是有一样是你做不到的,因为他爱我如命事事以我为先,不带任何功利之心,只因为真心喜欢。
而你既不想违背家人的心意,又不想放弃对我的情意。那么必定会有一个人先做出妥协,来成全你的孝心,所以我退了一步成全你,可是我的好心好像都喂了狗。重情是好事,但是在大事大非的处理上,不能拖泥带水还给别人留下可乘之机。
你被人利用,不及时补救过失,还妄想大家相安无事。事实说明你一直都在别人的掌控中,本来我不想出手,因为你的愚蠢,现在连累我和孩子进退两难。
我给你最后两条路,一拿着休书继续做你的好人,从此我们相见陌路。二放下你华阳伯府三公子的身份,做我商流火的赘婿。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是走是留你自己决定。这世上好男人不只你一个,故而你自作聪明却一味地给我找麻烦,请恕我以后再不奉陪!再见。”
女子说完眼神冰冷的转身走下了船,带着舜月等人扬长而去。澄明看着女子毫不留恋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一时楞在船上心如死灰如临大限。他知道商流火对他已经失去了耐心,不会再迁就包容他,她对自己失望了。
“千里、青鸾去请侯将军来议事,既然有人喜欢血腥,我就成全他。我商流火的怒火,不是谁都能承受的。”美艳的女子冷静的说着最残酷的语言,让听到的人觉得,从心底涌出一股子寒气扑面,头皮都发麻。
“是。”
睿帝二年八月初九,岳塘县城富商张潮海,里通外贼叛国被抄家灭族。这是当地县志上的记载。那日商流火亲自给段梁睿,写了一则加急消息,交给了侯德宗。其上的内容是:“陛下,外贼藏兵鸡鸣山为匪,京中官员有勾连。兵部武器外流,李佩媛做棋子,事涉南楚。可派华阳伯探查,突审她亲近过的人,必有收获。先抓人不必用刑,我另有审问妙法,呈给陛下过目。”
侯德宗看着商流火也不避讳他,就这么大咧咧的把信给了自己。对她信中所说的妙法,心里好奇的不得了。
很快他就知道这是什么方法了,他亲眼看着商流火,派人把张潮海关在小黑屋里七天。然后在墙上挖出俩洞,锁住他的双手,拔下头上的朱钗在他手腕上划一道,对他说:“我没有功夫跟你耗着,所以也不打算浪费那个时间。我给你的家人选了个新死法,我把他们的腕脉像你这样切开,你会在屋里听着他们的鲜血,慢慢流淌的声音直到他们死去,张潮海慢慢享受这个漫长的过程吧,你会喜欢的。”
然后每日让人提一桶水放在高处,让桶里的水慢慢一滴一滴的往外流。一连五天张潮海的夫人先疯了。然后没有再费多少力气,张潮海受不住这个煎熬开始交代了。用同样的方法,她很快就拿到了这个团伙配合鸡鸣山的土匪,所做的所有事和他们的计划。
侯德宗对她这招攻心计,佩服得五体投地。虚心向她请教:“博士如何做到的?”
“此乃家学兵法。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将军以为如何?”
“大善,嘿嘿,不知博士可否割爱?”
“嗯,也......否。”侯德宗心中刚一喜,听见后面的那个字,瞬间幽怨的看着商流火,害自己白欢喜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