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暗潮

赵定方千里迢迢赶回来的时候，数月前因冥狱入侵而破敝的三清教，才完成基本的框架修复，现在伫立在焕然一新的东华宫前，仿佛又回到了当时远远看着三清教危若累卵的那一刻，那时，他也在回援的路上，他似乎是幸运的，也永远在错过。

看到满山的白幡，听到响彻云霄的颂唱，他就已经知道上次临走前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他走进那庄严肃穆的奠堂，以叶定仪为首的三清教众人正在禅定诵祷，其中也包括已经从罗浮宫遣返的一批弟子，而为首的身披孝服的青年正襟危坐，卓尔不群，正是掌教真人的首座弟子薛成雪。

所有人早已留意到他的到来，唯有叶定仪暗示他在旁边的蒲团上坐下来，赵定方也一眼看到了整齐有序的人群前，那台阶上领衔的三个席位中间一直空缺着，上面还整齐摆放了一套崭新的丧服，显然是刻意留给他的，以往这位置坐着的便是掌教真人，左边依旧是执法真人叶定仪，而右边原本属于他的位置此刻则换成了薛成雪，这一用意已再明显不过——他们就是未来的“三清”，而他正是未来的掌教真人。

知道大家已做出了选择，赵定方缓缓徒步登上那台阶，朝着那空席顿首叩拜了三次，泪水就不止地流了下来，待他整理好仪容再落座，整场至始至终都心无旁骛，专注于诵祷，直到夜幕降临。

散场后叶定仪和赵定方十分默契地留了下来，而一旁的薛成雪仍沉浸在深深的悲痛之中保持着原状，他们没有刻意劝阻和打扰，索性就那么在台阶上并排坐了下来。

许久，叶定仪率先开口了，“明晚是掌教师兄的头七，这次他的元神应该会回来。”

赵定方含泪看了他一眼，“我知道，有些话就等师兄回来再说吧。”

“嗯，届时‘枫丹教’副教主龙啸青与‘不老阁’阁主烈鸢均会到场，相信真相自会大白。”这句话叶定仪直接使用传音，赵定方心下一凛，“这件事我现在只告诉你一个人，为的就是万无一失！”

“也好，”赵定方同样不动声色，“看来师弟你也认为真凶另有其人了。”

“不错，他们联手虽然具有杀人能力，但同样没有充分的杀人理由，何况不老阁阁主素来我行我素，不屑与人为伍。他们虽然素有交情，但明显是有人刻意做作，欲要嫁祸栽赃。此人先后挑起我们与罗浮宗、枫丹教以及不老阁的事端，实属居心叵测！自从我见过神女的‘真我变换’后，我对‘眼见为实’也开始产生了强烈的质疑。”

“那此人会是谁呢？”赵定方略加思索，“会不会就是冥狱教教主厉无间！我这次去皇城，还恰巧赶上鸣玉国四皇子百里玦向四公主求亲，总感觉现在所有矛头都指向南方呢。”

叶定仪也顿了顿，继续在内心道，“虽然上次他铩羽而归，但是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现在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这些事情也和冥狱教没有任何关联，不过我们也确实该未雨绸缪，那厉无间亡我之心不死，必会卷土重来。”

赵定方拍了拍他肩头，对话也就此结束，叶定仪定睛一看，空旷的大厅前已经有弟子送斋来了。

头七之夜，满山风铃高悬，招魂之声不绝于耳，在众人殷切期盼之下，石全清一缕苍白元神终于在东华宫大厅穹顶下现身，众人立时纷纷拜见掌教真人。

随后叶定仪开始询问第一个问题：“掌教师兄，我们一致举荐赵师兄作为新一任掌教，不知你意下如何？”

只见那幽幽元神满意地颔首，然后将一枚发光的掌教指环嵌套在了赵定方右手食指间。

然后叶定仪再次一拍手，两个披着黑色斗篷的黑衣人便当众出现在了石全清元神之前，背对着他们，然而还是有不少弟子当场认了出来这两个正是杀死掌教真人的“凶手”！正要发作，却对上叶定仪一双犀锐的眼睛，转瞬缄默。

“那请问掌教师兄，这两位是真凶吗？”他依旧定定地道。

然而出乎在场其他所有人预料的是，那元神果断摇了摇头，表示否认，然后仿佛大限终于降临般当空跏趺而坐，最终在一团金色光晕笼罩下迅速升空而去。

“恭贺掌教登仙！”

三声之后，全场方才停歇，这时另一个不耐的声音终于传来，“既然已经证明了我的清白，那本阁主就不奉陪了！”说着转身，率先一步如鬼魅般掠了出去，那便是大名鼎鼎的不老阁阁主“冷血烈鸢”。

“赵天师，恭喜你成为了三清教新一任掌教真人，从今往后还请多多指教！”龙啸青同样是狂笑几声，随之出门去了，只剩大厅内其余弟子一阵不明就里。

黑夜里，有两双眼睛暗中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其中一个忍不住自责道，“想不到让他一丝元神泄露，真是该死！破坏了整个计划！”

“你本来确实该死！不过现在看来三清也不是傻子，你去跟踪龙啸青，等他快回到枫丹教再杀了他，这次一定要更狠厉，不要再犯这次的错误了！”另一个阴影怒斥道，“如果再有什么元神自爆之类的事件，你该明白怎么处置！”

那身影领命，霍然消散在暗处，没人察觉到他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