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冥道
在大战之后的天坛废墟上，远远望着依稀有四道身影在交流着什么，待赵定方惊魂甫定地赶到现场，他们间的对话已经戛然而止。
“师兄师弟你们没事可太好了！”然后目光很快锁定在场那蓝衣少年，似有些难以置信道，“子筝？真的是你！这么多年你究竟去哪儿了？十年前关外那晚混战之后为师找了你整整三天三夜都死活没找到你……如今一晃眼过去了，为师可算是真的再见到你了……”
陆子筝同样是心头一热，之前一直潜藏在暗处而不敢与恩师相认，不期想现在却在这东华宫的残垣断壁中见面了，一时间师徒紧紧拥在了一起，痛哭流涕。
“我就知道是‘岚月教’在背后捣的鬼！”听陆子筝简要说明了他昏迷之后被迫签订契约丹书，为奴十载的经历，赵定方顿时气愤填膺，尤其是对那一直以来四国联名通缉的恶名昭彰的“岚月教”最为痛恨！“唉！都是为师的错呀！”
陆子筝知道赵定方素来嫉恶如仇，与岚月教极其不对付，结下的梁子更是不计其数，现在的他十分理解眼前这位须发尽白的老人家的懊悔与深深的自责。
反是笑道：“师父您不必太自责，要不是那次经历我也遇不上像公子这样的贵人。”说着便将他目光引向了眼前这位虽身受数创，衣裳多处破敝，但却气质高雅，清新俊逸的白衣少年。不知为何，赵定方一见到这清新脱俗的小生就觉得格外熟悉，只是下一刻他就诚心诚意地拜倒在了对方面前，笃定道：“多谢神女大人多次出手相助！今日我赵定方能再见到您真是三生有幸哪！”
看他一眼便认出了这位“公子”真相，其余的两位真人也就自然而然地相视一笑了。
“赵天师不必客气，”那白衣少年同样浅浅一笑，示意他起身，“上次我不过是恰巧路过雪地而已，其实当时小陆也在场，只是你们清醒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的原相，之前的种种也就变得模糊了，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天师是如何识破我这‘真我变换’的，毕竟‘像’和‘原相’都是‘真我’。”
如此富含哲理的一番话听得陆子筝一头雾水，赵定方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些曾经的尸鬼画面的同时忙不迭回道，“哦，是这样的，虽然无论……您男相女相还是众生相，但圣者胸中的‘氣’始终是不变的，在雪山的时候我曾见过神女胸中的‘三氣’，所以这次抛开您与那厉无间的大战不说，单从这点上我就能确定你们是同一个人。”
“原来如此，赵天师还真是洞若观火。”小香轻摇折扇，这一句同样是一语双关，想来这世界也必有和她一样能看到天神火焰的存在，赵定方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这也给了她某种预警和启发。
“雕虫小技罢了，与您相比实在是惭愧！”
“好了，以后天师就直接叫我‘公子’或者‘姑娘’吧，‘您’我可不太习惯，就像这两位真人一样如何？”他一阖扇，说的直截了当。
赵定方略略迟疑了一下，对了一眼两位师兄弟眼色，这才欣然道，“那就依‘公子’所言。不过接下来不知公子要作何打算？”
然而他却是神秘一笑，只道，“随缘。”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再追问了，大恩不言谢，接下来我们还要安排教众和三清镇百姓相关事宜，公子你们且自便吧。”石全清见时机成熟便笑着同他和陆子筝辞行。
叶定仪同样一番致谢后接踵而去，唯有赵定方像是后知后觉般看了看他们双方，有些惊疑不定，“子筝你这是要走？”
“没错师父，想必现在您也想起来了，”陆子筝却是语气坚定，“我要随两位公子去修行了，这次回来本来只是想再远远地看上您一眼，现在这个十年的心愿已了，有缘再会了师父。”
有些话一经脱口便是极致的煽情，使人泪流满面，“好，你有这份心也不枉我们今生今世师徒一场，年轻人出去历练才是真理，你就好好跟随两位公子去见识见识这个真正的世界吧，临走前师父就送你一件东西当做念想，你好好收着，想师父了……就打开来看看。”陆子筝心头一热，手心蓦地一阵温暖，他噙着泪水攥紧了那盒子，最后目送这位像父亲一样伟岸的背影怅然远去……
“那，我们也启程吧。”许久，身侧才传来白衣公子淡淡的声音。
陆子筝平复了一下心情，即刻同他一道消失在了原地的法阵里，同时一个泥偶凭空出现在原处，落地即刻消弭于无形。
几乎是同时，某人兴奋的声音就传过来了，“好兄弟你可来了，我和沈大哥都等半天了。”
小香也是下意识一躲，但对方还是不依不饶靠在了他肩上，“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去阴墟，还有快把衣服换上！”诚然，最后这句才是重点。
“怕了你了！”接过连星精心准备的另一套白色衣物，小香只是挥手之间便重新塑造出了新形象，边走边说，简直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么多尸体……”
他这变换速度之快可是令连星和陆子筝一阵咋舌，唯独沈炼稳稳地接了话茬儿，同样是边走边说，“一神可灭一国，何况是开启了六合之力的双神，所幸的是赵天师救了不少人，那种情况下你也不必太自责。”
诚然是被一语道破，小香只是略略叹息，“面对厉无间这种凶悍恐怖的对手我要是不认真只怕自身都性命难保。”
“说的在理，生死有命，凡界之事，事在人为。”对于神战之事沈炼言尽于此，即刻话锋一转，“我们还是先去‘冥道’吧，这个时节走国道阴墟之门是无法开启的。”
“嗯，就依大哥之言。”小香倒也好奇这“冥道”究竟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那你们就随我来。”说着这彪形大汉即刻召唤出了一条黑色白斑可怕巨蛇，向他们招了招手，“这是我的坐骑，叫虺蛇，你们快上来吧。”
于是四人在这条能腾云驾雾的怪蛇运载下很快翻山越岭，来到了一座光秃秃的巨大黑山前，那山峰连绵起伏，直插云霄，浑然一条云海中天然的阴森栈道，其中曲曲折折的一段漫长历程只有虺蛇这种灵兽才能驾轻就熟，在云海中迅速找准方位，不致迷失在冥界阵法中。
“方才便是冥界之山，前面是阴灵之水，你们赶紧屏住呼吸，抓住我的身体！千万不要被拉下‘万泠渊’！”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在他们抱团的瞬间，蛇头猛然垂直扎入了所谓的阴灵之水中！
一开始便有无数腥风血雨当头淋了下来！吓得陆子筝和连星差点尖叫出来！陆子筝下意识闭上眼，死死抱紧独臂刀客的身躯，然而更为恐怖的幽闭阴沉气息袭来，他急忙再次睁开了双眼，浑身涔涔的冷汗就那么渗了出来！
而睁眼看到的同样是鲜血淋漓，尸骸堆积如山的诡异画面，甚至他现在抱着的就是刚才即将从阴森水下画面冒出来的惊悚阴灵！看到那阴灵扭过头来，用血腥恶心脐带缠死他下身，张开血盆大口即将将他一口吞食的刹那，陆子筝终于恐惧到了极限，全力一把推开了这骇然之物！几乎是一刹那，周围那些血腥诡异的阴灵一“笑”，觑准时机就一把兜头压了上来，将他拉下了脚下血淋淋、黏糊糊的尸体沼泽！他想张口呼救，但无数真实而反胃的“异物”就那么涌入了他体内！
千钧一发之际，两只极其有力的手齐齐将他往上一拽——眼前一切惊悚幻像终于散去，他再次回到了现实，躺在了大蛇表面，似乎在缓缓旋转。
虽然仍有些眩晕，但重新看到他们三人陆子筝顿时觉得又活了过来，穿过阴灵之水后空间果然开始肉眼可见地翻转了过来，他已经分不清“上”与“下”了，最终像是又穿过了一条狭长扭曲的甬道，视野终于再次变得开阔、正常。到此，那狂刀客终于召回了脚下黑蛇，道：“对面就是‘楼林海市’了，大家跟紧我，不要走散了。”
眼前是一片幽暗阴森的镜湖，行走在上面却是如履平地。
不寻常的是，这世界是“黑”与“白”交融的，既像极了凡间的黑夜，又杂糅了白昼的光景，天空整体是偏昏黄阴暗的。陆子筝低头，另一副森森的骷髅同样在凝视着自己，做出了和他一样惊恐的举动，很快他就明白那是他在此处的“影子”。这时空气中“嗖”地射来一根金线，缠在了他手上，“小子，别再东张西望的了，专心赶路，这里可是冥界！”
“抱歉！”陆子筝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再次拉开了一段距离，若不是那根金线指引着他，他几乎不敢相信那段看似不远的距离竟然能让他追上老半天！有了这几次教训，他再也不敢掉以轻心，这冥界中果然是处处透着诡异。
在这片诡谲镜湖尽头，一座昏暗嶙峋的巨大石城接天蔽日，没有任何生的气息，四周一片死寂。这里就是传说中冥道上的第一座城市，“楼林海市”。
城门是敞开着的，更确切地说是根本没有门。
他们缓缓走进去，经过城门时赫然是又一次穿过了某个域，里面的景象又一次令人大开眼界，同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