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眼假（大章节）
黑市里的物件确实多，每个摊位卖的东西还都不太一样，有符箓、器件、丹药、材料，总之是应有尽有。
但必须要记住一点。
那就是不论什么东西，都可能不是真的。
一切都要看自己的眼力劲，不然买了，之后还找不到卖家，只能算自己吃亏。
甚至有许多修士专门做这卖假货的生意，所求皆是如何做得更渐逼真，好用低廉材料骗取真实价钱。
甚至有少许修士费尽心里，只仿造一样东西，这件物品必然极其贵重，然后就在嘉兴朝的各个地域城市的黑市流窜，卖一件就换个城市，以此积累巨额财富。
此类修士有个通用称呼，跑单人，意思是卖了一单便马上跑路，换个城市再卖。
陈十三带着李子虎游走于各个摊位之间，忽得一停，在一处收纳众多的摊位前停了下来。
他先打量了周围一下，此摊位有许多人在挑选，而摊位前则有一个巨大横幅，其上写着假一赔三四个大字。
对于此种话术，陈十三是嗤之以鼻的。
假一赔三，也没说赔给你真的啊。
不过摊位收纳的众多东西倒是引起了陈十三的兴趣，他蹲下了身姿，也开始打量了起来，目光主要实在一些稀缺玩意身上。
李子虎在一旁无聊，打了个哈欠，双手抱胸，凑来了一个脑袋，想看看陈十三到底想选个什么。
这摊位上确实有不少物美价廉的好东西，挺适合陈十三这个一境修士的，若是让李子虎帮他选的话，两下就能挑出来几件。
陈十三看了一会儿，忽得把目光上移，拿起了一块水晶打量。
李子虎在一旁解释道：“这是灵力水晶，科学院发明的，能够将灵气储存在其中，捏碎了就能爆出所有灵力，这里面的量，应该可以将一个二境修士注满吧。”
陈十三点头，他当然知晓的，不过李子虎想说就说吧。
他又略微打量了一下，发现这水晶的浓度与光亮都不如牛又点给他的那枚，更没必要买了。
于是陈十三放下了水晶，拿起水晶旁边的一个黑色铃铛。
摊主在陈十三拿起铃铛时，眼神一抬，以中年人的声线笑道：“阁下真是好眼光，这魂铃乃是古典派驱散鬼物的好法宝，据说其中还藏着一道威力不俗的阵法。”
“什么阵法？”陈十三问。
摊主笑了笑，然后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得你拿回去研究，估计不耗费些时间是钻研不出来的。”
陈十三没回话，拎着铃铛轻轻摇了摇，手上传来极其强烈的震感，铃铛声音却极为微弱，若是倾听的话，还有细微哀嚎。
他放下了铃铛，摇头笑道：“我没瞧出来，还是你拿回去研究吧。”
古典派的魂铃确实有阵法，陈十三是知道的，但不是什么威力巨大的阵法，而是水行之中，一道养灵小阵，目的就是温养魂铃中的鬼物，关键时候放出作战。
和御兽派的修士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陈十三肯定是用不上的，更别提这枚铃铛中根本就没有阵法。
周围挑选的一些修士将目光转来，很好奇陈十三为何会说瞧不出来。
摊主眼神微不可查的一凝。
一旁挑选物件的修士许是瞧见了陈十三与摊主之间的对话，瞧着陈十三不相信的样子，插了一句嘴。
“阁下可不要不相信，这摊位算是整个乾庆城黑市中最好的了，其中的物件更是十有九真，至于你刚刚看的那个魂铃则肯定为真，几位修士都买了，至今还无人有异议。”
李子虎轻轻拍了拍陈十三肩头，示意他不要回话，不买就走，切莫节外生枝。
陈十三怔了一下，然后朝着这修士点头，“你说的对。”
他站起身来，顺带拉了下李子虎的小手，帮李子虎起身。
李子虎俏脸上有些瞧不见的微红，小声道：“我自己能起来。”
“嗯。”陈十三只点头，也不置可否。
古人说过，遇见你没法用道理说服的存在，你就去顺从他。
陈十三觉得没错。
两人准备继续走，那摊主却不依不饶，笑道一声，“如今的修士有眼力劲的越来越少了，不明白我这些宝贝的好呀。”
挑选的修士附和道：“确实如此，只道是有眼无珠呀，哈哈。”
陈十三眼神一眯，并未生气，只是在想这摊主为何要这么讥讽他。
事出必有因。
而这原因是什么？
只是想讥讽吗，那大可不必，无缘无故还结个仇敌，回报仅是过了嘴瘾，完全是不讨好的买卖。
这摊主身为一个生意人，肯定不会如此。
那所求就很明显了。
就是想把陈十三说成一个完全不懂法宝，只会胡乱言语的愣头青。
因为陈十三说了实话。
这个魂铃没有阵法，换而言之就是这个魂铃是假的。
陈十三微微点头，若是如此，那这摊主的有意讥讽就说得通了。
不过有一点陈十三很好奇，这摊位上肯定不止魂铃一种假货，为什么至今为止还没人发现呢？
甚至还让这人成了乾庆城黑市中算大的摊位。
那修士又开口嗤笑，“想必是哪家的修士不懂这古典派法宝的奥妙，只懂些皮毛而已，就敢在此大言不惭。”
之前听到陈十三说瞧不出阵法，还挺好奇的一些修士听到此种话语瞬间了然，觉得原来只是一个小娃在胡言乱语而已。
摊主嘴角微扬，神情笼罩在朦胧雾气中，因此喜悦神色也无人可看。
他能在黑市中将摊位做到如此地步，靠的当然不是卖的东西好，而是手段好，背后靠山好。
有人说不对，他就用这泼脏水的伎俩，贬低那人，使其余修士觉得不过是跳梁小丑的泛泛空谈而已。
至于结仇一事，他还真没怕过，这只是黑市的最外层，一般是低层修士才来此挑选，而稍微有些势力的，都去了中层的拍卖行，那才是奇珍异宝的大头所在。
这些个低层修士，就算发现是假的，又能拿他有什么办法，大不了最后原价赔偿而已。
李子虎柳眉竖起，听不惯这种冷嘲暗讽的事话语，转头喝道。
“不懂就不懂，用得着这么嘲讽吗？”
“哈哈。”这修士笑道一声，“从来没见过无知还能这么理所当然的，既然不懂就应该少说话，这魂铃可是上好的宝贝，之前没钱，今日好不容易筹集，本来想思虑一番，却见有人不识货，实在感慨，我也没什么好考虑的了，先行收下！”
这修士说罢，在怀中摸索片刻，掏出一个钱袋，又笑道：“一共二十五灵币，你清点一下。”
摊主摇头，直接收下钱袋，笑道：“都是诚信买卖，不用。”
“如此最好，就怕是有些给不起钱，又眼红之人，只能空口污蔑。”修士笑着将魂铃收到怀里。
李子虎气急，紧咬着牙。
陈十三面色平淡，打量了这修士一下。
如今他彻底明白了这摊位的运作原理，最少需要两人。
一个摊主，一个打抱不平的“路人”。
有人认出假货时，“路人”就要跳出来维护摊主，然后把那人说的一无是处，再出重金买下宝贝，收入囊中，若此人要开口验货，以辨真假，“路人”就大可用不便为由，甚至干脆一走了之。
这跳梁小丑的名声就洗不掉了。
而其后就算你还能验出其他假货，但摊主也没说保真呀，十有九真嘛，这还有一假呢。
然后再把自己塑造得委屈一些，将你弄成一个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的修士。
这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至于说的假一赔三，要真不想赔，在这种情况下，可以用的借口和理由就太多了。
陈十三都已经给摊主想到了一个。
例如说这人是其余摊位过来故意找茬的，需要调查一番，确认无误后再赔偿四份。
这一拖就拖没了。
甚至还可以拿出四个其他的仿真宝贝来赔偿，赌的就是索要赔偿之人不认识，当然这种方法有些冒险。
短短两分钟，陈十三就将这摊位从里到外分析了个遍，而他最初没有直接点破魂铃是假的，则是听了李子虎不要惹事生非的话语。
断人钱财是大仇。
陈十三也做过买卖，深知其中道理。
但是这人后边说的话就不对了，以至于李子虎如今还气冲冲的，紧咬牙关，反驳道。
“什么眼红，你这破铃铛，谁稀罕。”
“呵。”摊主摇头，平淡自若的讥讽一声，“跳梁小丑。”
李子虎气得瞪眼，本来就是刚出来的小姑娘，二十岁的年纪，哪里经得住摊主这种老油条讥讽。
其余围观的路人也越来越多，在一旁看见这副场景，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回事，咋还吵起来呢？”
“瞧着像是这两人故意找茬，想在这摊主身上捞点好处。”
“啧，那他们可就选错了呀。”
“可不是嘛，哈哈，看热闹吧。”
“……”
陈十三忽得拍了下李子虎的肩头。
怒气冲冲的李子虎转头，只看到陈十三平淡的微笑，她忽得一愣，然后被陈十三按得一同蹲下。
“干吗？”李子虎小声的不解问道。
“给你找道理。”陈十三这么回，然后将目光打量向摊主，咧着嘴，朝摊主笑道。
“希望你有这么多假货来赔我。”
摊主先是一怔，然后不屑一笑，讥讽道：“装腔作势。”
他这些宝贝，科学院的研究员来了都不一定能够辨别真假，凭他一人？
简直好笑至极。
李子虎的怒气此刻也有了缓冲，瞧见周围这么多人围观，感觉有些不妙，扯了扯陈十三的衣角，轻声道。
“十三，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反正……”
李子虎声音更小了起来，“反正没人认识咱们。”
陈十三拍了拍李子虎扯他衣角的小手，使得李子虎脸红得瞬间松开，然后朝摊主笑道。
“论卖假货呀，我也是行家。”
李子虎一愣。
什么？
她还没太理解意思。
陈十三就已经动手拿起了一件法宝，像是随手一拿，甚至只看了一眼。
拿起来的那一眼。
陈十三面色平淡，以手轻轻弹了弹，“平壶，内积水流，可成小溪，是修行水法之修士平日养身之物，弹至可成潺潺水流之声，涓涓不息。”
摊主淡然自若，“壶中确实有此声音。”
周遭围观的路人修士侧耳倾听，微微点头。
确实如此。
清澈水流声虽不大，但与陈十三话语中所言一样。
陈十三也点头，却咧嘴一笑，摇着平壶，耳朵附在壶边，使得他的这个笑容让摊主觉得有些心惊。
摊主微微挺直身躯，只道这人实在装神弄鬼。
陈十三将平壶轻轻的放在地上，手指放在壶口，另一只手撑着膝盖，咧起笑容，问道。
“你这壶中真的有水流吗？”
摊主沉默了一会儿，很快反应过来，话语间也不急，回道。
“若没有水流，怎会有水声，这平壶可是价值五十灵币，你不买就别碰，小心弄坏了，又不赔偿，再来和我胡搅蛮缠。”
李子虎在一旁紧张的皱起眉头，美眸紧紧盯着陈十三，虽然没有缘由，也不知为何，但她愿意相信这个男人。
不过只有这一次机会。
李子虎俏脸微红，这么想着。
周遭路人窃窃私语，不过言语间还是对陈十三的嘲笑居多，等着看他出丑。
陈十三放在瓶口的手指收回，轻轻搓了搓，然后抬头直视摊主，笑道。
“一眼假。”
摊主神情一凝，立马就回道：“胡言乱……”
“平壶因为养流的原因，壶身会有水流纹作为阵法加持，一般是三搭四的画法，也有大师级别的二搭五，你这五搭二倒是牛逼，完全反过来了，更别提壶口没有水流的轻微寒意，我手指放了半天，连一点水汽都没有。”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这里边的潺潺水声，只是一个收音机呢，有人用手指弹，便会发出声响来。”
陈十三打断摊主话语，又咧嘴笑着，附道一句，“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想，不一定对。”
摊主面色怔怔，沉默了半晌，不知该如何回话，忽得一转话锋，变为迟疑语气，回道。
“当真如此？那还真是我眼拙了，被他人欺骗，今日阁下帮我点明，实在感谢，不过摊位法宝一事，就算九真，也难免得到一假，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阁下点明我很感谢，但莫要以此为借口来要挟。”
此番话语，就是挽回自己的颜面，拉好立场，同时暗中劝诫陈十三不要把事做得太绝。
李子虎看向陈十三，美眸中异彩连连，实在没想到陈十三还懂这些。
陈十三将平壶随手放回摊位，又拿起一个棍子，口中介绍道。
“金杵，一般是炼药师用来捣灵药的棍子，可以稍微增加药性，受广大炼药师喜爱。”
“但你这个金杵还是外观问题，书上说其上雕塑的是月宫的捣药仙女，三丝六带，一共两人，是捣药仙子的最佳搭配，隐通天意，你这……”
陈十三凑过去仔细看了一眼，“刚才没注意还以为是四丝六带，没想到是缠在一起的六丝六带，真有你的。”
陈十三放下金杵，面色平淡，“我的评价是，一眼假。”
摊主开始不说话了，沉默起来，谁也看不到他被朦胧雾气所笼罩的神色。
但肯定不好看。
陈十三单手摸着下巴，在摊位上不断寻找，念叨着。
“既然水和金都找了，那干脆凑个五行吧。”
他伸出手，在摊位上一个冒着火光的香炉上停住。
“够了！”摊主突然喝道一声，语气阴沉起来。
“不知阁下是哪路来客，我有哪里做得不对，曾经得罪到你了？”
陈十三手就放在火炉上边，语气无奈道：“你的记性是真差呀，刚才不就得罪了吗，且不是我，是我们。”
陈十三转头看向李子虎，笑问道：“对吧？”
李子虎微红着脸点头，“嗯。”
摊主沉默片刻，面色扭曲不定，起初他以为陈十三是同行挑事，但如今绝不止如此，以此人的眼力和阅历，来路绝不寻常！
他犹豫片刻，最终服软，说道：“那我就在此给两位道歉了。”
“无奈之举罢了。”陈十三看也没看摊主，还在打量摊位中的宝物。
摊主咬牙，朝陈十三问道：“敢问阁下来路，不知可是科学院的学者？！”
摊主此话一出，周遭路人面色惊讶，不敢置信的打量陈十三被雾气笼罩的朦胧身影。
若此人真是科学院学者的话，那还真是来头够大。
陈十三不置可否的回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牛十三。”
“牛十三？”周遭人群传来疑惑，乾庆城的科学院中也没有这号人物呀。
“应该是化名吧，这般人物，怎么可能让你知晓真名。”
“也对。”
“……”
摊主听罢，朝着陈十三抱拳道：“原来是牛兄，真是相见恨晚呀，作为补偿，我这里的宝贝，你随便挑一件带走。”
以一件算不上多好的宝贝来交好很有可能是科学院学者的人物，稳赚不赔。
更何况还有个化敌为友的前提。
摊主脸都要笑烂了，只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
不过他要是晓得陈十三只是个来自双凤镇的小小一境降妖师的话，估计恨不得给现在的自己两巴掌。
陈十三一听还有这种好处，不要白不要，手都不带迟疑的，直接拿起了一个圆柱形的黑色圆孔。
摊主眼神一凝，感叹此人真是慧眼，一下就拿到了摊位中算是上品的宝贝。
“这什么呀？”李子虎不解问道。
陈十三拿着打量一下，回道：“科学院发布的小型增压器，它外边雕刻了重压的阵法，可以使穿过这个圆孔的灵气、术法得到加强。”
“听起来挺厉害的。”李子虎脑袋似懂非懂的点点。
摊主笑道：“阁下好眼光，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不知可否留下一个称呼，日后方便相聚？”
摊主此言，就是想要陈十三的具体名号，好日后去寻找。
陈十三收了增压器，笑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周又点。”
这是直接把周潜和牛又点结合了。
“周？”
摊主小声嘀咕一下，倒是记得科学院有位姓周的人物，顿时一笑，点头道：“好的周兄，日后定要请你好好一聚。”
“好的好的。”陈十三起身敷衍两句，朝着李子虎耳边小声的念叨一句。
“溜。”
他拉着李子虎的手，快步挤入人群中，迅速走远。
围观的路人也随着两人走远而消散，不过言语间还在讨论陈十三刚刚的卓越见识。
“这般人物真是神了，单是看一眼就晓得真假，我要是有这种本事，早就是这黑市中的坐上宾了。”
“得了吧你，人家可是科学院的学者，比黑市的坐上宾可更牛一些。”
“……也是哈。”
“……”
陈十三拉着李子虎走到远处，松开了手。
李子虎红着俏脸，好奇问道：“你怎么懂这么多。”
“都是书上看到的。”陈十三答道。
“你看过这么多书吗？”李子虎不解。
“嗯。”陈十三点头，“我在垃圾站捡了35670的书，约和三万五千本吧，刚才说的都在《古典密藏一》这本书上提到过。”
“另外一提……”陈十三扭头看着李子虎，“我的记性很好。”
李子虎微微咋舌，觉得这已经不是记性好不好的问题了，她又皱起眉头，说道。
“你真卖过假货吗？”
陈十三一笑，“唬他的，我卖的假发。”
“哈哈。”李子虎被逗的一乐，双手负后，跟着陈十三，又好奇问道。
“你为什么要叫牛十三呀？”
“因为牛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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