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朱厌

苏不甜

小次之山，其上多白玉，其下多赤铜。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

——《山海经·西山经》

湘衡子听闻姜国进献了一位美人，人人都为其所迷，楚王遂将美人藏于春阁之中，不再让其见人，只日日前往春阁逍遥一番。

作为楚王的胞弟，湘衡子阅美无数，更好收集美人，可他那坐在王位的兄长却是从小不近美色，纳后宫众妃也不过是为了开枝散叶。

所以他一回到楚都，便迫不及待地进入王宫想要一睹那美人的芳泽。

宫中无人敢拦他，所以他一路直奔到了那春阁之中，却在门外依稀听到几声闷哼。那声音极低，好像在压抑着什么，却仿若天籁，如同初雪的骄阳，散发出一点点娇艳的柔和，转而又妩媚至极，让人想要拨开那层薄纱，听其全部的姿态。

湘衡子本还想细听，门内的男人却先声而起：“谁？”似有不愉之意。

“王兄，是我……”此时若是识时务之人早就溜了，可湘衡子却不肯，他今天偏要见到那美人，哪怕是惹王兄生气。

一时之间倒没了声音，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句：“等着。”

继而屋内又是春意乍起，只是再没有传出那些天籁。

索性王兄也算厚道，没有让他这个弟弟等待多久，湘衡子终于被允许进了那道门。

门一打开，他只觉得有什么香气悠然飘来，屋内红纱伴着烛火衬得那两道身影缠缠绵绵。

楚王紧紧地抱住怀中的美人，好生地为其抚了抚那柔泽银发，才松开美人独自下了床榻，缓缓道出一句：“何事？”

面对王兄凌厉的目光，湘衡子斗胆直言：“听说王兄新得一美人，臣弟特来祝贺。”端的是正经模样，可谁又不知道他这个王弟的心中所想呢。

楚王自也是知道的，便道：“那贺喜完毕，你趁宫门还未落锁赶紧出宫吧。”

此言一出，湘衡子哪还敢再胡说八道，马上道出了自己想要瞻仰一下美人风采的意图。

原本就是唯一的同胞兄弟，楚王对他这个风流洒脱的王弟也是宠爱的，便退后将红纱打开了些，露出了半躺在榻上的红衣美人。

虽只是一瞬，却也让湘衡子直勾起了双眼，那当真是惊鸿一瞥。直到他一路跌跌撞撞出了宫门回到自己的府邸，都还念念不忘，特别是美人的那一双凤眸看过来时，他只觉心中好像被什么给缠住了，隐约是丢了魂吧。

后来他又用了各种理由进宫，只为见那美人一眼，可王兄似是察觉了他的心思，他便吃起了闭门羹，有时去了九次见到的也不过一次罢了，可他仍旧甘之如饴。

茶饭不思只思美人的日子倒也过得飞快，而边关却传来凶讯，姜国来战，更是一连拿下楚国三座城池。

姜国来势汹涌，楚国士兵每战都被打得措手不及，楚国这边关于细作的流言便不由得传开来，且直指那日日勾得君王流连其左右的美人。

其实那美人本要被楚王封后，只因群臣反对，所以不了了之，却是加深了楚王对她的喜爱，本就独宠，这下连遮掩都不带了。那美人虽颇受王恩，也不作妖，却还是打破了朝堂和后宫之间的平衡，一时间，楚国王都风起云涌。

而这次姜楚之战来得诡异，楚王为护美人，更是为了自己的王国，遂决定亲征。

楚王此去，用时三年终是未归，姜国破了楚都那日，湘衡子正满宫地找那美人，想要带她逃离。

只是他没想到却撞见了那宫殿之上，已然坐上王座的姜王与美人执手而对——

“朱厌，留下来，陪着孤。”

姜王紧握着美人的手不肯放其离去。

“当日允你一愿，你要楚国，如今此愿已成，你我之间因果已了，可散。”美人话音清冷却悦耳至极，声声入骨。

话毕，美人如水中月，竟是化作赤色光芒，飘然消失。

姜王悔恨跌倒，而看到这一幕的湘衡子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有明白，如同那日初见跌跌撞撞离去。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姜国覆灭，历史更迭。而那美人朱厌却一直在坊间流传，有说她拥有天人之姿，勾得两国君王为她而战，又有人说她祸国殃民，蛮横霸道，是一灾星。

但真正的事实却无人知晓，甚至那美人朱厌是男是女，何生何死都无从说起。可那场战争却是在正史中书写，后民间有言：美人朱厌，见则大兵。

可又有谁再见过那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