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房公渠决堤
乡农们刚刚在打谷场里盛了凉,提了小板凳回家,还没来得及吹灯睡觉,就听见一串串杂乱的脚步声从屋旁经过。
有胆大的佃农好奇地出了屋。
只见一大路人正提着各式工具,朝一个方向快速地跑去。
黑夜里,他也辩不清这些人的长相。
正好奇时,一个人朝他走近了。
这人他认识。
他想躲,但已经晚了,被迎头一顿臭骂:“死乡巴佬,看什么看?都给老子滚回屋里去!”
佃农都很熟悉这个声音,立即乖乖地回了屋,再不敢朝外多看一眼。
那人意犹未尽,还在屋外叫骂道:“今晚你们也没有看见。谁要是敢往外乱说一句,老子叫他永远也开不了口。”
那人骂完,才随着自己的队伍继续前进。
一行人带着铁杵、铲子、蔑箩等工具穿过天度乡,来到回雁岗前。
想到那狗县尉曾在这里风光无限,领头之人朝着地上啐了一口。
随后朝着身后喊道:“兄弟们,开工了!”
也有人犹豫了,确认道:“真要挖啊?修这水渠可不容易,花了庄里不少钱财……要不要回去请示下当家的?”
“都特么闭嘴!老子喊挖就挖,谁再多说半句,小心他的舌头!”
…………
房公渠决堤了!
一大早,杨钊才刚刚起床,就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震住了。
房公渠的主渠采取了三段式的挖掘方式。
目前只挖掘了第一段,即从溪水开口处到回雁岗这一段。
能在不足的一月的时间内挖成这段长五里、宽六丈的水渠,在这个全靠人工作业、工具无外乎铁锤铁铲扁担的时代,可说是效率惊人了。
能取得这样的效率,自然是县衙和玉溪园双方都很重视,都倾注大量心血在上面……
可怎么就决堤了呢?
莫不是跟前几天雨水过多,整个渭河流域都处于伏汛期有关?
一想到正处河流汛期,杨钊坐不住了。
如果决堤严重,渠中的水流量过大,其后果可不就是耗费财力、耽误工期这么简单了,一旦酿成了洪灾,将有不计其数的良田房屋被毁,甚至闹出人命来……
杨钊连脸都没来及抹一把,也没来得及通知杨铆,就骑上毛驴,直奔回雁岗去了。
骑在路上时,杨钊还在思考为何会决堤的问题。
他想到,当初陈工提出三段式挖掘方法时,他就有过质疑。
可陈工解释道,三段式挖掘是根据地形走势决定的,而且每挖成一段,便会在附近寻一低洼处建成水池,短期内足以分担水流的压力,还可以起到排沙的作用。
等到三段全部挖成,引来的水流也可立即贯通,极大地缩减了时间。
杨钊不懂水利,听陈工说得有理,便同意了他的方案。
杨钊再想,照陈工的方案来看,目前主渠第二段尚未挖成,溪水上游必然不会完全开口,只会有少量河水灌入第一段主渠。
即便这几天雨水量不小,也不至于新修筑起的堤坝,就突然决堤……
来到回雁岗前。
可以看见主渠东侧已被完全冲毁,至少有长达半里多的堤坝变为了一地破碎,便像是这片土地上的一道醒目的伤口,令人看了心疼。
顺着堤坝被毁处向远处看去,本是栽种着作物的田地,如今被渠内决出大水冲得一片泥泞,颗粒无存。
唯一的好消息是主渠内的水量并不多,此次决堤没有酿成洪水滔天的惨剧。
杨钊沿着尚完好的西侧堤坝走了一圈,在一群看热闹的民众中找了陈工。
杨钊将陈工叫了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为了赶房公渠的工程,陈工浑身上下晒得黑黢黢的,本已是憔悴不堪,此时又见水渠被毁,整个人都快垮了。
见杨钊问起,他竟一下子哭出声来:“为了修这条水渠,不知道费了多少财力,又耗费了上千的人力……一下就没了,全没了!陈工有罪啊,我对不起杨县尉,对不起所有跟我一道辛苦修渠的人……”
“先别说这些了。”杨钊打断了他,问道:“灾情如何?毁了多少地?有没有伤人?”
陈工茫然地摇着头:“我不知道,我收到消息后便来到坝上了……”
随后又是嚎啕自己有罪,请求杨钊的处罚……
杨钊见他精神涣散,知道暂时问不出来什么,便胡乱安慰了几句。
这时王伦骑马赶了过来。
杨钊安排王伦赶紧回县衙,去联系所有有粮的乡绅大户,准备购粮赈灾。
随后,杨铆,史大个,李审等人依次赶来。
杨钊再安排他们沿着毁堤的方向寻去,将灾情统计出来。
等这些措施安排完毕,陈工也稍微清醒了些,主动来找到杨钊汇报情况。
“杨县尉,我有一个疑问。”
“讲。”
“渠堤……是有人蓄意毁坏的。”
杨钊等的就是这句话。
在他第一眼看见决堤的口子时,就猜到了是人为毁堤。
很简单一个道理,要想冲开堤坝,那水势必定汹涌蓬勃。可冲开的堤坝下方,只是一片泥泞罢了,冲出去的水连地面都没有完全淹没。
就这么点水,怎么可能毁得了堤?
“我方才只顾着伤心,没有考虑到,主渠内的水量有限,决计冲不破渠堤。”陈工继续讲述他的分析,“于是我又去水库看了一眼,那里面关的水尚不足十一(即十分之一),水流避高而趋下,渠里的水不向下、流去水库,反倒逆向去冲击堤坝,岂非怪事?”
陈工接着道:“我心里有了疑问,便接着再去询问那些跟着我修渠的民夫,他们告诉我,昨晚有人来过这里。我再问哪些人是谁,他们言词闪躲,不敢回答。”
杨钊心里了然。
能震慑住这里的佃农,让他们不敢吐露真相,只能是玉溪园里的人。
“我知道了。”杨钊道,“既是人为,此事便与你无关,你也别太自责了,赶快召齐人手,抢修破坏的堤坝吧。”
“谢杨县尉。”
陈工离开了。
杨钊心里又有了新的疑惑,房公渠是玉溪园和县衙联手修筑的,而且自从修渠以来,所有钱财都是玉溪园垫付的。
可以说,这条水渠能修成,全是玉溪园的功劳。
既然如此,他们为何又要将自己耗费大量心血和财力的水渠毁掉?
这也太荒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