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藏高原
雪藏高原坐落在古陆遥远荒凉的东方,其北面的巨撼山脉、卡林平原与吐蕃沙漠相望;东面,千丈崖下的黑海洋是闪电和暴风雨的栖息地;向西南方向去,须攀越连绵不绝的昆仑和连峰山脉,再涉过漫无边际的沉睡森林、灰雾沼泽和帝王丘陵,才能到达辽阔的古陆平原。
雪藏高原是行星上最高的所在,由庞大的昆仑、连峰和巨撼山脉拱卫而成,古陆上十八座万米高峰有十一座耸立于此。要想穿越这些地方,到达雪藏高原腹地几乎不是人力可为的。
雪藏高原终年为冰雪覆盖,亘古不化。当人类处在诸侯混战、古陆烽火连天的时候,雪藏高原仍旧保持着它那千年不变的宁静,犹如庙宇般的肃穆与神圣。
在人们的心中,雪藏高原虽然真实地存在于古陆,但是遥不可及。眺望天际,银色的雪藏高原直入苍穹,隐现于白云之间。那里是人类的禁区,神明的居所……
夏季。
一场罕见的暴风雪突如其来地袭击了雪藏高原。漫天飞舞的雪花遮盖了群山、雪原和林海,狂风在空中掠过,发出令人恐惧的尖啸声。
两个蹒跚的身影在风雪中时隐时现。
行在前面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刺骨的风雪几乎冻僵了他的身体。可是他的腰仍然挺得笔直,一双眼睛倔强地望向前方,好像能透过重重飘雪看到前方的路。跟在后面的人身材瘦小,整个身体都蜷缩在厚厚的皮氅里,让人觉得她的身体在瑟瑟发抖。两人胯下的雪驼看上去精神不振,长长的鬃毛被冰雪凝成一绺一绺,步履凌乱,埋着头苦苦坚持。
两人已经顶风逆雪跋涉了很长时间,如果找不到躲避风雪的地方,恐怕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葬身在这恐怖的白色世界里。
老人此刻心急如焚。他已经迷失了方向,怀里的地图变得毫无用处。极目张望,视线所及只有几步。周围都是无边无际的雪原,到哪里去找个避风雪的地方呢?该死的暴风雪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自己暂时还能坚持,可是米兰呢?
忽然,老人在风中嗅到一丝异样的味道。烟味,一股奇特的烟味!老人一阵惊喜,眼中也有了一丝神采。他再闻,却又闻不到了。
老人驾驭着雪驼,试探着向烟味方向骑行。没多远,又闻到了一股更浓一些的烟味。他继续前行,一道陡峭的山崖从雪雾中探出。山崖下的凹处有一个洞口,烟雾正从洞中缕缕飘出。
老人翻身下驼,又搀扶米兰下来,示意她暂在洞口等候。接着,他用左手微按着腰间的腰刀,小心翼翼地向洞中走去。
走了十几米后,老人在狭窄的甬道处转了个弯。而后,只见眼前是一个庞大的洞穴。一堆篝火正在洞穴中央的空地上燃烧,火光照亮了周围斑驳的洞壁,让人感到一丝温暖。洞外的风雪声也几不可闻。一个身上裹着破旧的兽皮袄,看上去十四五岁的男孩正蹲在篝火旁冲老人傻笑。旁边的钟乳石上拴着一匹毛色纯白、头生独角的坐骑。老人的眼睛一亮:这不是传说中的银光骑吗?
“是不是寻着麝烟来的?看来,我猜得没错。这么大的雪,还真有人迷路。”男孩略带得意地冲老人说道。
老人见洞中只有一个男孩,警惕的心这才放下。他向男孩点了点头,转身出洞。不一会儿,他一手扶着米兰,一手牵着雪驼走进洞来。
老人从驼背上卸下一块毛毯,铺在篝火旁的空地上。
米兰脱下臃肿的皮氅,露出一身银色的雪豹皮袄。女孩苗条的身材立刻显现出来。
篝火旁的男孩望着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一时愣住了。
老人搀着米兰坐下,拿出一块干粮,掰了大半,连水壶一同递给她,这才扭头对男孩说道:“谢谢,我们只是路过歇一歇,雪一停就走。”
“你们不是我们族的人,你们……从哪儿来?”男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女孩问道。
女孩并没有回答,只是坐在毛毯上,低头慢慢吃着干粮。她一定冻坏了,秀美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仿佛是一尊洁白无瑕的玉雕。
女孩拿起水壶想喝水,可能是冻僵的手还不灵活,水壶不小心从指间滑落。女孩连忙伸手到地面去摸索。
男孩这才注意到女孩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手指的摸索也没有目标。难道她是个盲人?来不及多想,他已靠近女孩,俯身拾起了水壶。
这时,老人腰间腰刀的绷簧“咔哒”一声弹开,刀身从鞘中跳出少许。
男孩略一迟疑,慢慢地将水壶放到女孩的手上。而后,他又缓缓地坐回去。
老人倚着洞壁坐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洞内的气氛尴尬又沉闷。
老人狼吞虎咽地吃了干粮,闭上眼想小睡片刻。可刚一闭上眼,脑海中又闪现出升腾的火海,倒塌的房屋,奔逃的人群和四处杀戮的士兵……一阵烦躁涌上心头,老人坐直了身体,望着跃动的篝火,胸口快速地起伏着。
慢慢地,老人平静下来,却再也睡不着。
“听说,高原上有个雪藏部落,”老人问道,“你就是部落里的人?”
男孩点了点头,说道:“我叫萨荆,你叫什么?”
“我们只是路人,从前不曾相识,以后也不会再见。”老人说罢,又问,“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就我一个。”
“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独自在冰天雪地里乱跑?”
“我出来打猎的时候遇到一只雪犀,就一路追了下来。那家伙肥得很,足够家里吃上半个月。可惜,雪越来越大,让它跑了。该死的暴风雪!”萨荆惋惜地摇着头。
“一个人跑这么远,家里人不担心吗?”
“你不了解我们,雪藏高原虽大,但猎物少,我们经常分散出猎的。”萨荆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的这匹银光骑神骏得很哪!”
提起自己的坐骑,萨荆来了精神:“它叫阿麟,可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好伙伴。我好几次受了伤,都是它把我驮回族里的。有一次,我和一只狼熊搏斗,失血太多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阿麟守在我的身边,而那只狼熊趴在不远处,肚子上破了个大洞,已经被阿麟的角挑死了。这在族里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阿麟的父亲曾经是银光骑里的王,族里的银光骑都对它尊敬着呢。”
说罢,萨荆呵呵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老人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又问:“这雪不知多久才能停,我们是不是困在这里了?”
“夏天很少有暴风雪,就是有也不会很长。”萨荆自信地说。
老人暗暗松了口气,道:“这里到红石嘴还有多远?”
“这不就是红石嘴吗?”
老人这才发现周围的岩石果然隐隐有些发红,看来男孩说的没错。
“是不是再往前就是天啸林海,然后是寂静岭、星坠雪原、雪莲冰湖,再穿越天柱双峰、黑水冰湖和天圣山峰,就可以到达幻雪峰了?”老人低声说道。
萨荆一惊,道:“你们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吗?幻雪峰……那是雪藏高原的神山。传说雪女神就居住在那里,连我们族人都没有去过。”
“小兄弟,你可以带我们到那里去吗?”老人忽然问道。
萨荆看了女孩一眼,摇摇头:“我还要赶回族里去呢。到幻雪峰没有一百天回不来,阿妈会着急的……”说罢,他又犹豫地用余光瞟了瞟女孩。
“我给你这个。”老人掏出一块拇指大的金子放在掌心。
“这个?”萨荆不屑地说道,“这东西犀牙洞里多得很,有什么用?做兵器太软,又难溶。女孩子装饰在衣服上倒是挺好看。”
老人一时愣住。
“你们到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一路上可凶险,不如留在我们族里,你们一定会生活得很好。”萨荆冲着女孩说道。
女孩低着头,仿佛根本就没听见。
“你不懂,你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老人道。
“谁说我不懂?”萨荆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倔强地说道,“父亲说我是最棒的,将来肯定能成为整个雪藏族的王。”
老人的心一动,道:“你见过金碧辉煌的宫殿吗?见过灯火通明宛若星宇的城郭吗?见过绵延千里挂满金色果实的田野和满山遍野如白云般的羊群吗?你们雪藏族世代封闭在这高原上,过着茹毛饮血的野人生活,混沌一生,无为一世,当了王又能有什么出息?!”
萨荆心口仿佛挨了重重一锤,想反驳,却又不知说什么。
女孩的神色突然紧张起来,手指紧紧抓着衣角,颤声说道:“他们来了。”
老人起身,问萨荆:“这里有其他的出口吗?”
萨荆茫然摇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老人解下背后缚着的一件由兽皮包裹的长匣状物体,脱下兽皮,竟还裹着闪着金属光泽的黑色锁子甲。但老人并没有打开长匣的意思,只见他又重新把长匣紧紧缚在背上。长匣在老人眼中一定极为珍贵,进洞以来,萨荆没有见他打开过。
“一共来了多少人?”老人一边问,一边把腰刀握在左手。
“八个,”声音来自洞外,傲慢而轻蔑,“难道我们八个还不是老将军的对手吗?”
阴风自洞口袭来,篝火一暗,八个黑影鬼魅般出现在洞中,呈弯月形向三人围拢。这八个人仿佛木乃伊一般,从头至脚围裹着层层白绫,只露出一双眼睛,且每人手中拎着一条乌黑的长索。
“自卡林江畔,涉黑龙潭,穿冰封谷,越荒草岭,过百里冰原,融哲老将军,这两个月来,寻得我们兄弟几个好苦啊。”声音在洞内回荡,却听不出是谁所说。
“楼兰白云现,血雨天地间。原来是云氏兄弟,”被称融哲将军的老人颤声说道,而后一声长叹,“你们楼兰国君心胸也太狭窄了,卡林国已然为其所灭,却连我们这一老一少都不肯放过。”
“若非老将军身怀至宝,我们兄弟几个也不必费这么多周折来到千里迢迢之外的苦寒之地啊!将军,您说是吧!”云氏兄弟道。
融哲低头不语,寒风掠起他斑白的须发,火光映着爬满皱纹的脸庞,干枯无力的手虽握着腰刀,但甲胄下的身躯佝偻得厉害。
“想当年,老将军以三千铁甲破十万大军,连诛我楼兰九员上将的战绩,让人闻风丧胆!十五年间,只要老将军的将旗高悬,我楼兰数十万将士不敢越卡林江一步,那是何等的威风!”云氏兄弟道,“我等敬老将军英雄一世,只要肯将那两件至宝留下,我们保证不为难老将军。”
半晌,融哲无奈地又叹了口气,道:“唉,岁月无情催人老,空有雄心何用?诸位五年前崛起于长风原,被楼兰国君封为镇国之鞭。我十二员大将一夜之间暴死于中军大帐,想必就是诸位所为。老夫自知万难抵挡,不是诸位对手。这件兵器随老夫纵横数十载,终不能挽军民于水火。看来,我与它确实缘分已尽,留下又有何用?”
说罢,融哲解下长匣,抚摸片刻,决然放在脚前。
云氏兄弟本来对融哲手里那件威力惊人,锋芒所指处,千军丧胆的兵器颇为忌惮。融哲取下长匣时,云氏兄弟都不觉后退半步。此刻,云氏兄弟见融哲的兵器离手,才暗暗松了口气。
随着一声冷笑,鞭影闪动,长匣被卷起。
就在这时,融哲佝偻的身体猛然挺直。只见一道寒光从掌中陡然亮起,腰刀已然出鞘。
云氏兄弟仓促间挥起长鞭。
只一瞬间,刀光与鞭影没有相交。旁边的篝火稍一晃动又恢复了原状。所有人仿佛都没有挪动过身体,但胜负已分。
五条柔软却如剃刀般锋利的长鞭划过融哲的脖颈、手腕、脚腕,细密的血珠便不断地渗出。只要稍稍再快点,融哲就会变成几段。可时间就差那么一点。
云氏兄弟凝视着融哲,目光中有着太多的恐惧和迷惘。他们的喉咙处,血正在喷涌。
自云氏兄弟出道以来,他们用九转神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从未失手。没想到第一次失手,就意味着死亡。他们没料到,一把普通的腰刀在融哲手中变成了神兵利器。他们更没料到,融哲出手的速度竟如此快,几乎是在同时割开了他们的咽喉。云氏兄弟看到了武学的最高境界,可惜是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
望着云氏兄弟纷纷倒地,融哲却产生了疑问:八人出手,为何自己身上只有五道鞭痕,另外三鞭呢?他连忙回头。
篝火摇曳,米兰垂首静坐,萨荆正惊愕地看着自己。见二人无恙,融哲刚放下心来,却见旁边的两只雪驼,前腿一曲,轰然倒地,脖子上的鬃毛已然被血染红。
融哲更加疑惑,云氏兄弟为什么放弃米兰,反而去杀掉雪驼?杀掉雪驼,必然影响他们的进攻速度,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一个不祥的念头从心头升起:云氏兄弟只是敌人的前哨,后面肯定还有更大规模的追兵。云氏兄弟已经这么棘手,如果被后面的人追上……
融哲的额头不禁沁出了冷汗,他的目光落到萨荆的那匹银光骑上。
那坐骑被融哲刚才的杀戮所惊,低吟一声,向后倒退了一步。
银光骑在古陆是稀世珍宝,楼兰国君曾以封诸侯、赏三城为代价求一银光骑而不得。传说,银光骑可以日行一千夜走八百,遇江河、山川可肋生双翅飞翔而过。融哲只在历史典籍中看到过关于银光骑的记载,没想到会在这雪藏高原见到真的银光骑。如果有了这匹银光骑,自己和米兰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摆脱追兵,前往幻雪峰的路途也会顺利许多。
“小朋友,”融哲冲着萨荆鞠了一躬,恳切地说道:“刚才的凶险你已看到,后面还有大批敌人,我们二人此刻正处在危难之中,还望你救我们一救。”
萨荆见融哲如此,连忙起身还礼,道:“但有所求,竭力相助。”
“只求一物。”融哲指着银光骑道。
“不……不行,”萨荆连连摇头,“阿麟是父亲生前留给我的,它比我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难道你忍心看着我们身陷敌手吗?”
萨荆留恋地望了女孩一眼,道:“你们可以到我们部里去,族人会保护你们。”
融哲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懂,你根本没见过楼兰骑兵的凶猛,我们一个国家都未能幸免,更别说你们小小的部族了。”
“那……那……他们不是要什么宝物吗,给他们不就行了吗?”
融哲不愿跟萨荆多言,他退后两步,手按刀柄,高声说道:“你虽年幼,也已是个男子汉了,就让我们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吧!”
“怎么?你要抢我的阿麟吗?”萨荆一脸的轻蔑。
雪藏族是一个团结的族群,族人间像兄弟般友爱,偷盗抢掠的作为最被鄙视。
“不……不要。”女孩突然说道,随之踉跄着站起来,摸索着想挡在两人之间。
“拿出你的武器。”融哲说罢,缓缓抽出腰刀。
随着腰刀显露出银色的刀身,一股无形的杀气蔓延开来。
萨荆呆呆地站着,身体似乎在微微发抖。他的内心被恐惧和绝望笼罩。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比雪犀还要可怕十倍的对手,云氏兄弟的尸体就在眼前,那快如闪电的一刀还历历在目。只要一动手,就预示着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萨荆想放弃抵抗,交出阿麟,但是一股愤怒和屈辱的火焰在他心中腾起,燃烧着他全身的血管。萨荆咬了咬牙,回身去取阿麟背上的兵器。
那兵器是一支长矛,矛头质地粗糙,但磨得雪亮;矛身是一根略有些弯曲的龙香木。
刚取下长矛,萨荆还未来得及转身,便看到阿麟的背部肌肉突地一跳。接着,一道寒光从身后袭来。
融哲已经发动,他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孩子而心存怜悯。在战场上,任何的顾虑和迟疑都是致命的。对待敌人,每一次的攻击都必须全力以赴,哪怕对方如同一只小小的蚂蚁。
融哲这一刀比刚才对付云氏兄弟出手还要迅速,因为强大的敌人随时可能赶来,他没有时间耽搁。
萨荆感到了死亡的气息,这种感觉在面对最凶猛的野兽时都没有过。可是,他现在真切地感到死亡正向他走来。在这生死关头,早已蛰伏于萨荆体内且从未被人察觉的一股可怕的力量被激发了出来。
刀势已将萨荆笼罩,刀锋已经触及他的髻发。融哲知道萨荆无论如何躲闪也已无法从刀下逃脱,这一刀已成必杀的一刀。
突然,一道刺目的寒光亮起,这光让融哲睁不开眼睛。
融哲倒下的时候,不可置信地看着插在自己胸前的长矛。他数十年的戎马生涯,攻城略地,杀人无数,却从未见过有人出手是如此之快。自己即使处在壮年,手持腰刀会这么快出手也绝无可能。
萨荆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没想到自己绝望中的反击会置融哲于死地。他杀过无数野兽,却从来没想过要杀人。
“我……我没想要杀死你。”萨荆不知所措地说道。
“高手间的胜负只能以死见分晓,”融哲喘息着,“死在你手上,是我的幸运。”
“我……我该怎么办?”
“求你……把米兰送到幻雪峰去,”融哲忽然抓住萨荆的衣角,“前途艰难,生死不知。我把裂天刃赠予你,一定要……”融哲的声音越来越小,还没等说完,就咽气了。
萨荆低声念道:“我还要回家呢,你的东西我不要,让它陪着你去见雪女神吧!”说罢,他抬起头望着米兰。
米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一丝的忧伤。火光映着她白皙的脸庞,不禁让人着迷。
萨荆感觉米兰似乎在望着他。不仅如此,他觉得那道目光中有几分疑虑,也有几分期许……
十几座土墙草顶的茅屋组成了这个小小的村庄。一条小河从村前流过,几只野鸭在小河中嬉戏,不时还有银色的小鱼跃出水面。一片片绿油油的农田在村庄周围环绕,几株参天古树将村庄掩映在绿荫之中。村庄背后是一座不大的山丘,圆滚滚的像个馒头。在连年战火的古陆世界,已经很难找到这样一处清秀、静谧的所在了。
山丘脚下的一个洞穴里,一个女孩闭目静坐。洞穴外面的空地上十几个衣着朴素的村民,他们同样闭目静坐。时间悄然流逝,但又似乎已经静止。
一滴泪珠忽然从女孩微合的眼中滑落。
“看到了什么?”一个老人紧张地问道。
女孩没有回答,面上似无表情,但是嘴唇在微微地抖动。
大地震颤,山川坍塌,洪水四溢,连绵几万里的火海,数不清的人发出绝望的悲号……
“还是那些吗?”老人又问。
“末日。”女孩说出两个字。
空气刹那间凝滞了。
“还有多久?”
“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女孩没有回答,反问道。她昂起头,似乎在望着远方。一缕阳光落在她的脸庞,可以看到她的眼睛仍然闭着。她,是个盲女。
“有什么能够阻挡它呢?它是古陆的灾星,将使古陆在一次次毁灭与重生中轮回,有谁能够阻止它呢?”老人一声长叹。
“我们必须要做些什么。”女孩很坚定。
“多少个时代的人类试图去战胜它,可是没有一次成功。我们……我们也不会成功的,那是宿命。”老人道。
“不去做,就永远不会成功。”
“世人早已背弃了我们。”
“不,世人把责任留给了我们。”
老人从女孩坚决的语气中听出了她的决定,便道:“雪藏高原远在万里之外,不说路途遥远,单是那高原……”
“那里曾经是我们的家园,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的祖先记忆。如果还有拯救古陆的办法,那一定是在那里。”女孩道,“我们虽然离开了太久,但是总有一天要回去。这是宿命,我们无法逃避的宿命。”
“他们还被放逐在那里,那是股可怕的力量。他们一旦得到解脱,古陆将面临腥风血雨。”老人面露恐惧地道。
“也许他们早已忏悔,也许只有他们才能帮助我们。在灾星面前,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了。”女孩幽幽地说道。
“一千年啦,从来到这里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这一刻终会到来。我们已经物色到一个追随者,他虽然不够强大,但是足以将你带到雪藏高原。之后的路……就看上天对我们的眷顾了。”老人道。“去吧,无论毁灭或是重生,一切都会在那里得到答案。”